第62章 ☆、六十二
第二天,莫餘就帶着燕鈴去萬寶閣觀賽,他們來的正是時候,臺上兩個壯漢正打得火烈,臺下一片叫好。觀戰的人衆多,莫餘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位置,卻在轉角處碰到了一個小厮。
小厮:“莫公子,燕鈴姑娘,小王爺有請。”
萬寶閣舉辦的這場比賽是在臨水邊上建成一個半月臺子,周邊就是京城有名的酒樓,分三層,一層是供普通人消費,二層供達官顯貴消費,三層,就是專門給像小王爺一樣的皇室或者聖眷正濃之人消費的。
七拐八繞,小厮帶着兩人來到三樓的雅間。一進門,莫餘就看見趴在桌上的小王爺和背着門口坐在窗邊的白衣男子,一位黑衣侍衛持劍立在他身旁,面無表情,在看到來人之後,眼裏浮起一抹深究,又轉瞬即逝。
“小王爺?”
小王爺苦哈哈地點頭,眼神時不時飄到窗外,又似乎在害怕什麽,只能趴在桌上裝死。
“咦,你也來看啊?”燕鈴從莫餘身後走出,正巧看到輪椅上的男子被侍衛推着回過身,一雙杏眼看到男子的臉,她有些發愣。
小王爺見燕鈴也來了,打起了精神,他清了清嗓子:“咳咳,讓我介紹一下,這是……”
“莫兄,好巧。”
聲音不似昨夜如綢緞般溫潤,而是淡淡的,聽不出是什麽思緒,如清冷月色,捉摸不透。
“确實,好巧。”莫餘幹笑。
小王爺:“欸?你們認識?”
涼先生低下頭撫平袖子上的褶皺:“昨夜有幸一見。”
“這是小徒燕鈴,燕鈴,這是涼先生。”
涼先生聞言擡眸望去,燕鈴一反活潑可愛的常态,緊緊抱住莫餘的手,不肯叫人。
“燕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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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先生并不在意:“莫兄也來看這萬寶閣的比武?我原以為這種比試在修士眼裏,都如同幼兒打架。”
“那倒未必,只是小徒喜愛,便來此一遭。”莫餘走到窗邊,臺上的比試一覽無餘,的确是最佳的觀景點,涼先生倒了杯茶給他,淡淡的茶香裏還有屋內的香薰充斥鼻尖,令人舒坦不已。
遙想之前自己帶着燕鈴來的時候,都是在一樓擠來擠去的,哪像現在這麽舒坦。
萬惡的有錢人。
倒不是因為自己沒錢,而是他的錢現在都用在了研究方面,研究新東西需要大量資金,再加上紀留聲這個花他錢花得理所當然大手大腳的,他留給自己的零錢當然就少了。
莫餘恨恨地想,完全忘了自己上輩子也是個奢侈無度的有錢人,他把涼先生遞來的茶一飲而盡,卻被燙得差點吐出來,忍住咳了兩聲,眼角泛紅,然後又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偷偷把燙紅的舌頭伸出來降溫,好不滑稽。
燕鈴看着窗邊的兩人,小聲問小王爺:“你不是說涼先生很少出門露面的嗎?”
小王爺苦着臉:“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一早他就說要帶我來這裏看比武,我說不想來他還用眼神威脅我!可惡,有他在,氣氛可以冷得結冰了,也就剛才你師傅來了才好一點,我連吃午飯都坐立不安……話說你能不能想個法子讓我溜走?我實在不想跟涼先生待一塊了……”
“我沒法子。”
“那你就跟你師傅說讓我帶你出去玩呗。”
“才不要!我才不會抛下我師傅!”燕鈴還瞪看了眼涼先生,“我總感覺他看我師傅的樣子怪怪的。”
“哪怪了?不都是一個樣嗎?好姐姐?小仙女?你就解救一下我吧……而且你師傅這麽大一個人,你還怕他被涼先生吃了不成?”
燕鈴被小王爺纏得沒辦法,找了個借口溜走。
“燕鈴姑娘,本王同去!”
兩個小屁孩一溜煙就沒了人影,房間裏就只剩下莫餘、涼先生和侍衛其言三人,氣氛略微尴尬。
“不知此次比武,萬寶閣拿出了什麽珍惜的物什?”
涼先生淺笑:“再珍惜的物什,都不過凡品,莫兄若是想要,家中有許多宮中賞賜,我要來無用,不如贈予莫兄?”
“不必不必。”莫餘受寵若驚,“只是想要贏來贈人,若不是自己得來,便沒了心意。”
涼先生挑眉:“今年似乎是一對玲珑耳環,據聞乃是當今皇後未出閣時最愛的首飾。”
玲珑耳環?
莫餘想了想,燕鈴快十二了,女孩子天生愛美,簪子手镯什麽的她都有,但是剛打的耳洞卻空空,是差了一對耳環。這對玲珑耳環,正好适合。
莫餘彎了彎眼角:“這彩頭,不錯。”
微風拂過,涼先生又抿了口茶,再次擡頭時眼底的陰霾已然不見,他的聲音依舊是淡淡的:“莫兄想要贏來贈人?這對玲珑耳環我曾見過,在凡品中确為上佳,也頗得女子的喜愛。不知莫兄想贈與的,可是心悅之人?”
莫餘哈哈笑了笑,沒回答:“小姑娘嘛,都喜歡漂漂亮亮的,若是我得了這對耳環,只願她不要嫌棄的好。”
“那就祝願莫兄贏得彩頭。”
“成你吉言。”
外面一片叫好,莫餘的視線被吸引過去。望着臺上那個暗紅騎裝的少年,涼先生的眼神暗了暗,他瞥了眼身邊的其言,其言得了令,輕聲退下,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另一邊,燕鈴在二樓剛解決了一個說話特別難聽的纨绔弟子,順便霸占了他的位置。
“你給我等着!”纨绔捂着腫得老高的右臉哭着跑開。
小王爺剛從外面溜了一圈回來,只看到一個背影:“那是誰?發生什麽了?”
“他活該。”燕鈴無精打采。
“怎麽了?你都多大了,還粘着你師傅,一刻不粘着就這樣?”
燕鈴瞪他:“你懂什麽?師傅是天底下對燕鈴最好的人了!就是以前師傅帶我出來玩的時候都是讓我呆在他身邊片刻不離身的,可現在不知道為什麽,師傅的心思不在我身上,我總感覺他好像有什麽事情……”
“人小鬼大。”小王爺看了眼臺上,“等等你看,那不是你師傅嗎?”
燕鈴聞言望去,只見臺上三兩招贏了一句的半路程咬金,堪堪正是莫餘。
“欸~~師傅怎麽上臺比武了?”
臺下歡呼聲一浪比一浪高,莫餘聽得暈乎乎的,只能微微一笑以示謙遜,沒想到臺下的歡呼聲更高了。
“那是誰家的公子哥?長得可真英俊!”
“瞧那身姿,瞧那模樣,出塵如仙,也不怪那些女子失控成這樣。”
“看他面生得很,難道是剛進京的新貴?”
“這公子實在厲害,溫家那小子打了多少場比賽,就為了那對耳環,結果一步之差,被他給踹下去了。”
臺上的裁判朗聲道:“若再無挑戰者,那這次的彩頭,可就歸這位公子所有了啊!”環顧四周,人聲鼎沸,卻沒人上臺,裁判笑呵呵地要宣布最終的勝利者,卻見一個身着暗紅騎裝的男子慢悠悠地走上臺:“且慢,我來求一戰。”
“這不是林将軍家的毛頭小子嗎?”小王爺眯眼細看,“可他不剛被打下臺?這一轉眼的功夫,又跑過來挨揍啦?”
燕鈴看過去:“你認識?”
“對啊,林老将軍的獨子,毛頭小子一個,做起事來沒大沒小的,聽說喜歡越國公府的三小姐,想贏下這次比武拿那對耳環當聘禮呢……不是我說你看着我幹什麽。”
“沒什麽。”燕鈴偷偷翻了個白眼——這個小王爺,自己毛都沒長齊呢也好意思說人家是毛頭小子,真是沒點自知之明。
臺上,裁判擦了擦額頭:“這……林二少爺,您方才已打了幾局,這還要?”
林懷生:“沒有規定說輸了幾場就不能再挑戰的吧?”
“是是是,小的這就去準備。”裁判小跑下臺,一邊跑一邊在心裏納悶,這林懷生不是出了名的脾氣沖做事沖動一點就炸的嗎?而且他要面子得很,剛剛卻直接說自己輸了好幾局都沒變臉……難道這就是求婚男子的決心嗎?
裁判看林懷生的眼神越發敬佩:“比試,開始!”
話音剛落,林懷生就持劍沖上去,莫餘擡手一擋,兩人就這樣對峙起來。
林懷生看着莫餘,嘴角微揚:“還請兄臺手下留情。”
不知為何,莫餘被他看得渾身不舒服,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勁:“自然。”
一個劍掃,卻被躲過,一招又一招,卻都被一一閃開。莫餘的眉頭慢慢皺緊,有些不對勁,太不對勁了,之前的比武他看了幾場,林懷生的招式都是直來直往的,能扛下絕不會躲開。可他這幾招都沒有用全力,想扛下來很容易,可林懷生卻沒有,他一直在躲,也不反擊,反而像貓抓老鼠一樣,甚至臉上的笑容一直都沒變過。
一個人的習慣能在短時間內改變嗎?
當然不會。
再一次被躲開招式之後,莫餘問:“你是誰?”
林懷生笑容依舊:“在下林懷生,不知兄臺何意?”
莫餘張嘴要追問,耳邊突然傳來燕鈴的聲音:“師傅加油啊!踹他下臺嗚——”
小王爺把半個身子都伸出窗戶的燕鈴給拉回來,冷汗涔涔:“我說姑奶奶,你能不能老實點,剛要是沒我拉着,你就要掉下去了!”
燕鈴掙紮着把捂住她嘴的手扯開:“我這是在給師傅加油打氣!”
“那也請你行行好,林家幾代精明卻出了林懷生這個二貨,給老将軍一點面子,別說踹這個字。”
“哼!”
而另一邊,莫餘被燕鈴打斷了思路,回過神來發現林懷生開始反擊了,招招專門攻擊他的弱點。由于這次比武的參賽者都是貴族子弟,所以大賽用的劍都是木劍,但是被一直攻擊弱處的莫餘卻有種林懷生拿的是貨真價實的劍的錯覺。
一時不穩,林懷生的木劍就朝莫餘刺來,莫餘反手也刺過去,兩人的木劍的劍尖雙雙抵在對方的胸口。
林懷生挑眉:“我贏了。”
莫餘手下用了些力,不服道:“我也刺中你了。”
林懷生笑道:“你刺的是我的左肩,可我刺中的,卻是你的心口。”說罷,他還用劍尖在莫餘心口的衣服上畫了一圈又一圈的圓。
莫餘面色有些不悅,他低下頭去,木劍抵住的地方,傳來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