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如夢1
《如夢令》是個民國愛情故事, 寫不寫實不重要，重要的是美，展現如詩如夢的民國畫卷。
十幾年過去, 鹿鎮的變化很大，當年走出拍攝場地就能看到的農田，如今已被商業廣場取代, 專為影視拍攝而造的建築物更多，《如夢令》的主要取景地蘇園，就是後來仿照江南園林而建, 成為衆多民國戲的取景地。
場景美輪美奂，演員的造型自然更不能差。
劇組請了頂級的造型師專門為女一號設計劇中的發型, 至于服裝, 無一不是由國內最好的旗袍設計師提供的。綿綿第一個造型用到的學生裝, 甚至邀請了遠在米蘭的着名設計師Marrie Lin女士進行設計。
陶導對這部戲很上心，親自檢查各個部門的籌備情況, 檢查到服裝組時，卻發現女一號最重要的第一套服裝還沒有就位, 不由蹙起眉頭問：“女主的學生裝呢，這麽重要的衣服，怎麽還沒到位？”
“T&R公司那邊來消息了, 說Marrie Lin女士生了一場重病，希望再給幾天時間。”服裝部門負責人說，“她的服裝确實有過人之處, 陶導您看？”
“那就再等三天，先把其他戲份提上來拍。”陶導有些不滿，但對那套服裝充滿了期待，看不上別的, 只能繼續等。
重新調整拍攝順序後，開機第一場戲就是明槍暗箭、暗流湧動。
場景是中後期，綿綿飾演的女一號已經從一名學生脫變成名媛，和謝三爺的地下戀情已經發展到相對穩定，方圓圓飾演的反派雪岚得知後，心生嫉妒，想盡辦法要拆散他們。
如夢和謝三爺分別受雪岚邀請赴宴，飯桌上，雪岚忽然說：“聽說如夢小姐自幼學習舞蹈，深得其精髓，難得今天謝三爺也在，不如來上一曲，讓我們開開眼界。”
謝三爺和如夢都知道她是故意刁難，但彼時如夢的父親受制于人，她不敢拒絕，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
“她今天穿了旗袍，不方便跳舞，酒樓有歌舞隊，想看自己叫人上來。”陸明澈飾演的謝三爺不動聲色，心中卻已是隐忍了怒氣。
雪岚像是才發現一般，上下一打量，笑道：“聽說霓虹國的女人都是穿着和服跳舞，我看咱們這旗袍也差不多，應該難不倒如夢小姐吧？”
當時兩國交戰，雪岚已經叛國投靠了敵軍，如夢卻是堅定的愛國者，要她跳敵國的舞蹈，簡直就是侮辱。
謝三爺不能忍受自己心愛的女人被這樣刁難，還要再攔，如夢卻給了他一個堅定的眼神，離席走到餐桌前。這家酒樓的包間本就有一塊專供人表演用的空地，雪岚自邀請他們開始，便打着這個主意。
“我跳扇子舞吧。”如夢不卑不亢。
“好。”
立刻有人遞進來兩把花色折扇。
如夢身着白底粉花刺繡旗袍，波浪紋的綢質短袖，優美的天鵝頸從領口露出一小截，繁複的盤發上綴着珍珠，手持兩柄碎花折扇，體态婀娜，緩緩而舞，神情卻是凝重肅穆。
陶導在監視器後看得直點頭，請一群演技在線的演員就是這麽爽，上來就是這麽高難度的戲份，也都完成得可圈可點。
他只準備等綿綿跳完舞，這一場戲就可以喊“卡”了。
誰知，鏡頭一轉，切換成綿綿跳舞的背影時，攝像機正好掃過了站在一旁的周語薇，嘴角噙笑，一副看戲的表情。
陶導的血壓蹭地一下就上來了：“卡卡卡，小莺那是什麽表情？要看戲回家去看，你家小姐被人刁難了你還這麽開心？”
周語薇本來在看着姜綿綿屈辱的表情幸災樂禍，沒料到這會兒鏡頭能帶到她，這會兒被導演訓了，吓得臉色一白，趕緊道歉：“對不起導演……”
陶導瞪了她一眼，沒理會，只對副導說：“準備重新來一遍。”前面大家都演得好，偏偏被一個小配角毀了，真的很難不生氣！
綿綿也有點不爽，要是前面就重來也就算了，她這一段舞都快跳完了，又重來，累就不說了，主要是冷。
雖然是室內，但是大冬天的沒有空調，她只穿着一層薄薄的絲綢旗袍，禦寒功能相當于沒有。
在場那麽多角色，就她的衣服最好看，相應地，她的布料也最少。美麗從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陸明澈和守在旁邊的經紀人都有點心疼，但是他們知道小姑娘有自己的韌性，看她準備咬牙再堅持一遍，便沒有說什麽。
快點拍完才是最好的關心。
周語薇自己穿的是長袖下人服，裏面還套了保暖內衣，一點不覺得冷，很樂意看着姜綿綿受凍，只是被導演訓了之後不敢造次，再次開拍只好老老實實地演戲。
這回大家都屏着一口氣，就要順利拍完的時候，忽然響起了一陣格格不入的現代音樂，大家都被音樂聲鬧得一懵，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方圓圓分心了一會兒，發現陸明澈就像沒聽到似的，仍然處于戲中的情境，姜綿綿也絲毫不受影響地在跳舞，只有她表姐周語薇，因為聲音是從她袖子裏發出來的，神情慌亂，且導演卻并沒有喊停，便猛然回過神來。
陶導一直等到這場戲全部拍完才停下，看了看回放，哪裏都好，就是最後因為手機鈴聲響了，周語薇那邊完全不對，方圓圓的視線也錯了。
他誓要把這部戲拍到最好，最後這些錯誤讓他難受得強迫症都犯了，又氣又擔心綿綿身體受不住，摘下耳麥，小跑到包間內，略帶擔憂地問：“綿綿，你還吃得消嗎？”
要是實在不行就算了，剛才那些素材剪剪也夠用，這麽折騰演員他作為導演自己都過意不去。
綿綿捧着經紀人遞過來的熱姜茶，一邊啜着，一邊哆嗦，聽到導演問她還乖乖地直點頭。
她越配合，導演就對罪魁禍首越生氣，怒目瞪着周語薇：“演員進場不能帶手機不知道嗎？同意你們裏面穿自己的衣服是好意，不是為了讓你藏手機的！要是再讓我發現誰偷偷帶手機進來，大家以後就都只穿戲服，都一起凍着吧！”
原來周語薇的下人服褲腿肥大，她裏面還穿了一條自己的牛仔褲，手機就放在牛仔褲兜裏帶進來了。
她這回連道歉的話都沒敢說，默默把手機交給助理。
陶導又瞪方圓圓：“你最後轉什麽頭？啊？沒喊卡就繼續演不能停不知道嗎？前面都挺好，最後這一下不就功虧一篑了？”
他看着兩只鹌鹑，呼出一口氣：“再來最後一遍！”
綿綿把杯子還給經紀人，秀氣地吸了吸小鼻子，重新坐回座位上。
第三次卻是開拍沒多久，攝影師喊停了。
“導演，如夢的手都凍紫了，這不行啊。”
陶導也發現了，這裏有一個對如夢的特寫。她的手原本很美，現在卻因為氣溫過低，手背出現了紅紫的血絲。
綿綿無辜地看着導演，這完全就是身體的自然反應，不是她能控制的！
陶導沉默了一下，拍板道：“算了，不拍了，就用上一條，男女主的素材剪一剪夠用了，跳舞那裏反正是後期配音樂，就這樣吧。雪岚和小莺自己失誤被剪掉的鏡頭，要怪就怪你們自己。”
話音落下，大家的表情各異。
綿綿一聽這話，趕緊披上厚外套，重新捧起姜茶喝。
管別人會不會被剪鏡頭，心裏氣成什麽樣的，總之她解脫了。
周語薇看到她這樣子，內心暴躁得風馳電掣，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眼眶一紅：“對不起，都怪我給大家添麻煩了，今天我請大家吃飯賠罪吧。”飯桌上給導演說點好話，也許還能讓導演回心轉意，改天再拍一次這段戲。
陸明澈在戲裏受到掣肘，戲外卻已是走到哪裏都自帶光環的大影帝，不等導演說話，直接站起來道：“陶導，我先回去了。”
“好。”導演颔首。
陸明澈走出幾步，又回頭喊綿綿：“你還不趕緊回去洗個熱水澡？別凍感冒了。”
經紀人反應快，立刻從綿綿手裏接過杯子，幫她跟導演道別：“導兒，那咱們也先回去了？小姑娘今天凍壞了。”
導演一點頭，他就護着綿綿往片場外面走。
男女一號都走了，飯局自然約不起來，陶導擺擺手自己去忙其他事，周語薇計劃落空，現場沒有能讓她出氣的人，只能恨恨地瞪了一眼方圓圓。
要不是因為方圓圓，她至少也能演雪岚，怎麽可能淪落到給姜綿綿演丫鬟！
本以為顧瑾玉是她的囊中之物，沒想到這個小妮子竟然趁她和顧瑾玉出現矛盾把人勾搭走了！現在她沒有金主支持，唯一能幫她的只有許瀾，但許瀾自己也混得一天不如一天……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讓陸明澈愛上自己，這樣，她的未來就有保障了。
***
走出片場，陸明澈居然沒等綿綿，自己先開車走了，她看着對方絕塵而去的車神情茫然，一臉不敢置信：“李哥，他居然就這麽扔下我自己走了？”
大反派這是幾個意思？？？
經紀人也沒想到，有些猶豫地說：“可能是怕被偷拍，避嫌？沒事，我開車來的，咱們不用蹭他的車。”
話雖如此，綿綿上了自己的車，心裏還是郁結：“我今天惹到他了嗎？早上還是他自己喊我一起來的啊。”
李哥也有點看不懂了，只能安慰道：“可能他急着上廁所吧，影帝那麽冷，可能不好意思說這種事情……”
“嗯……也有可能。”勉強說服自己相信。
等他們回到酒店，卻發現這位影帝房門大開，綿綿一路過就把她攔了下來，仿佛專程等着她一般。
“你幹嘛呀？”綿綿仰着小腦袋，看着這個不按常理辦事的男人。
“拿着，去泡澡。”陸明澈把一杯熱乎乎的深棕色茶水塞進她手裏，把她推進已經放好洗澡水的浴室。
浴缸裏還放了什麽藥包，味道淡淡的，并不令人讨厭。
“你是專門趕回來給我放洗澡水的？”綿綿一下子又開心了，感覺心都被這滿室氤氲熏得暖暖的。
“趕緊的，要是感冒了別跟我說話。”大影帝直接幫她關上了浴室門。
綿綿看着被關上的門，一個人偷偷樂出了聲。
雖然她身體好得很，根本不擔心自己會生病，但是被人這麽關心着，真是太快樂了！
今天也是喜歡大反派的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