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三百年的時間對人類來說是多少代的繁衍和生息,足以經歷朝代的更替和交換,甚至讓人類的文化和思想都發生巨大的改變。
然而這在神族來說,卻只是生命中的一個不算太短的部分。
但時間這樣持久的流逝,也足夠讓一個神族從幼童成長為青年,讓一個青年變得老朽。
相比于第一次相見時的憤怒與彷徨,失而複得的激動與失控,再一次見到阿修後,帝釋天已經能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
不得不說,及時的離開一段時間,稍微冷卻一下重新燃燒起烈焰的死寂的心,是正确的選擇——雖然并非是逃避,天界有史以來最強悍與暴虐的天帝還不至于無法面對自己唯一的軟弱,他是确實有必要回到善見城查詢阿修羅族的文獻及處理一些事情——但這對帝釋天來說,卻已經十分必要。
至少他不會再如同個毛頭小子一樣沖動和失态了。
越活越回去那是只有白癡才會做的事情。
他已經不同于當年那個仍舊有着奮取與戰意,甚至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武神将,為了自己追求的人就不顧後路一意勇闖,除了最重要的那個人外從來不把任何東西放在眼裏,甚至敢于對抗一族的嚴防死守,并從他們手中搶走他們的王,讓一群人恨的咬牙切齒卻沾沾自喜。
阿修曾經笑着說過他實在是傻大膽,并發愁似得擔憂以後沒他護着,只剩帝釋天自己一人可要怎麽辦。
帝釋天當時對此不置可否,他覺得這是自己并不需要在阿修身上浪費多少算計,所以總是懶得去動腦子,讓阿修誤會了自己。
他的力量每天都在為了能夠匹配和保護阿修而不斷增強,一心要牢牢占據住對方身邊最親近的位置,不至于連稍微分心顧及下自己都做不到。
更可況他絕不會同阿修分離。
但是面對着失去的慘痛與百年來日夜囚困着他的噩夢,帝釋天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不自量力。
阿修的死亡,給他上了最後,也是最優秀的一課。
——這個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你無論付出怎樣的努力,拼盡了血淚,也無法得到的。
就好像命運與孔雀他媽臨死前留給阿修,對方會死在自己手裏的預言無法改變一樣,他的力量渺小又幼稚,一切的掙紮在星見的眼裏都像一場笑話。
Advertisement
所以這母子倆無論何時都讓人讨厭。
孔雀應該為他看見自己後就跑的飛快的速度而慶幸——那個惡心的老頭還是給他的血統裏留下了點讓人嗤笑的能力——否則自己非要把他翅膀上的毛全部都薅禿了,才能稍微發洩翻滾在自己心頭上的新仇舊恨。
但如今看來,那場讓他疼痛的剔骨挫筋的“死亡”,也是有些問題的。
顯然阿修為了抵抗星軌還是在背地裏做了些并沒有告知他的手腳——對此帝釋天可以大度的暫時擱置,畢竟連當事人現在都在迷茫中,他也可以給阿修預留些時間,沒有必要急于揪住不放求根問底——反正對方再想跑就絕不可能了,人抓牢在手裏,其他的賬都可以慢慢的算。
習慣于君臨天下的統治,讓屬下及臣民無法摸清脾氣,一意孤行手段殘暴,阿修将他拉出了膚淺與短視,開拓視野,無際的山川與疆土,那個對方讓他看到的恢弘世界,如今已經變成了他的玩物。
那個曾經屬于阿修羅王撥弄與謀劃的高度,他如今牢牢占據。
整個天界的人都在恐懼他。
他卻一直在善見城孤獨的等待着生命的終結。
如今,他再也不想只有自己一個人守着冰冷的城。
徘徊在空曠的地下,注視着沒有王來開啓的通道,那是比死亡還要折磨的痛苦。
扔開“床單”制鬥篷的帝釋天雖然臉上的神情表現的十分平靜,可眼睛裏激烈翻滾的東西就複雜的讓辛赫有點如坐針氈。
雖說情人的眼睛會說話,他也喜歡平常看看電影學學演技帝的高湛技巧,但他寧願此刻的自己是瞎子。TaT第一次見面,帝釋天出其不意的偷襲讓他并沒有顯露出多少真正的實力,所以辛赫也不知道曾經那種單靠“進食屍體”就獲得的阿修羅的力量究竟有多少。
不過既然被奉為殺死破壞神的最後一張底牌,相信阿修羅王還是并不吝惜的。
這是為後來人挖了多大的坑啊。
尼瑪他真能打得過?
正在辛赫琢磨現在跳窗戶跑路是不是太晚了的功夫,帝釋天已經走近了他身邊。
視線落在對方身上,看着阿修微仰起頭,将視線淡淡的移向自己。
對方并未更換的衣衫上仍舊沾染着已經暗紅的血液,讓舉世無雙的容貌與蒼白的膚色平添增加了一份凄美的豔麗。
這個人的智慧,眼界,以及可堪毀天滅世的強大力量,全部都矛盾的包裹在這副矯健又優美的身軀中。
然而那雙淡漠中帶着慵懶的疲憊的金瞳所構成的高貴氣質,卻成了最致命的誘惑。
那是讓自己甘願沉淪,連掙紮也不願多浪費力氣的牢籠。
帝釋天神色柔和了下來,他俯下身撐在軟榻上,以更近的姿态貼靠上對方。
“你已經猜到我要來了?并沒有意外的樣子,我的王。”
辛赫撇了眼已經觸到自己臉頰的鼻尖,垂下目光,“不,很驚訝,看到你突然出現在天空城的街道,這讓我很吃驚。”
口胡!吓得他都快從鳥上折下來了,摔成二等殘廢你養?
帝釋天擡起手指,輕輕的摩擦辛赫臉頰上沾染到的一抹血跡,“隔了這麽多年,終于又看到了舞動的修羅刀所帶來的美麗光暈。”
他低頭,将唇印上已經用指尖擦拭幹淨的皮膚。
雪白的長發順勢垂落,擋了辛赫滿眼。
“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看到就好了,你只屬于我一個人的。”
面對公然的調戲辛赫擺出不為所動的談判架勢,他雙手微微合攏放在腹部,“我想我的人身自由,以及我屬于誰,都是由我個人所決定的,這點似乎并不需要任何的質疑。”
“不要以為你擁有阿修羅的力量,我就需要對你的無所顧忌百般容忍。”
“天帝帝釋天,在禁忌的歷史中殺掉我的人。”
帝釋天頓了頓,微微撐起了身,注目向辛赫,視線銳利。
“你都知道了?”
廢話!
他難道要把自己僞裝成一個二傻子?過了這麽久還要裝傻充愣,讓基佬調戲很好玩麽?
已經不止一個人同他形容過堕天的印記了好吧!
他到底還要多視而不見才能催眠自己繼續伴扮無知不斷拉低自己的智商?
顯然,辛赫的沉默的冷視并沒有凍走帝釋天。
如果他這麽容易就能被擺脫,那就不是當年在一衆十二神将的利刃面前,都敢公然調戲阿修羅王的武神将了。
帝釋天靜了瞬,反而笑了起來。
他擡手,将帶有厚繭的手掌按上了辛赫交握的雙手,“想要報仇麽?曾經害你死亡的我,這條生命?”
他握緊辛赫的手,欺身近前,唇邊揚起放肆的笑意。
“我說過,只要你需要,我的生命也可以獻給你,無論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辛赫冷漠的看着滿嘴肉麻,讓他汗毛都立正集合的大佬,死死忍住一腳踹開他的沖動:“如果天帝出現在這裏只是想要對我說出這種笑話,那這可并不好笑。”
帝釋天卻根本就沒理會他的話,反而以一種不容逆轉的強勢,箍住了辛赫的腰腹。
他湊近辛赫的脖子聞了聞,仿佛漫不經心的擡起手指翻動了下辛赫的衣領,“不換件衣服?沾染上汗跡與血液很難受吧。”順便用指腹在辛赫的鎖骨上,不着痕跡的摩挲了兩下。
“需要我幫忙?”
辛赫:“……”他是傻逼才會脫衣服!
帝釋天看了眼辛赫,突然低笑了起來,連肩膀都不可抑止的抖動。
“果然,沒有收獲到東西,阿修根本就不會給任何回報。”
帝釋天低低的感慨,“真冷酷啊。”
辛赫覺得面對一個時刻想将自己拖上床的大佬惡人先告狀的詭異邏輯,他簡直快筋疲力盡了。
他決定為了自己的貞操,及時轉移話題,“為什麽突然來到這裏,你上一次離開,不是有事要做?”
帝釋天把玩着辛赫的長發,抓在手裏珍惜的玩弄,“嗯。”
“我并不覺得你會做出這種事,也許你并不喜歡天界,甚至在神族中制造殺戮也滿不在乎,但讓外族來淩辱自己的人民,這不是你的作風。”
帝釋天沉默了瞬,笑笑,“我以為你都忘記了。”
辛赫一愣,随即微微抿唇,擡目望向窗外已經被落日染紅的天空。
帝釋天道:“為什麽?”他仰起頭靠在身後的軟枕上,淡淡的問,“難道你不覺得我出現的太過巧合,同天空城突發的危機一比。”
辛赫胡掰開始,他輕嘆一聲,無奈的笑了笑:“如果說是感覺,你會覺得奇怪麽?我認為你不是這樣的人,并且堅信這一想法,在你身上,我放下了毫無理由的信任與重視,這讓我一直覺得很奇怪。”
帝釋天沉默了下來,摟着辛赫腰際的手臂也開始收緊力量,将頭埋在了他的脖頸間,抱着他輕輕的呼吸着。
“所以就算是讓天界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也是有原因的吧?将迦樓羅王突然召喚到善見城,其他地方的神将也都被叫到善見城觐見,你想要做什麽?”
辛赫忍住渾身的反骨,以身飼狼,試圖探探帝哥複雜的大腦裏究竟都在琢磨些什麽。
“收攏進奉,控制神将,集中權力,當然,只是第一步。”
溫暖的氣息噴灑在皮膚上,引起一陣不自在的麻癢,辛赫抱元守一凝神細聽,帝釋天頓了頓,又道:“一切都不是無償的。”
他微微擡起眼皮,看向因為他的停頓而轉目看過來的辛赫,伸手探向對方臉頰側的長發中,摩挲着發根,淡淡一笑,“如果你願意跟我走,我就考慮告訴你。”
看着将自己完全攏住的帝釋天,辛赫:“……”
他可以罵街麽?可以麽!可以麽!可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