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又有忻王、秀王、徽王等,雖因為之前妖狐夜出案、又此後不久萬宸妃便病逝一事,幾個年幼親王不免格外戰戰兢兢,但雖是受了些宮人磋磨,但宮中每多捧高踩低之事,也不算稀奇。說來皇帝也不曾真對他們下手,今日認回太子又還允他們見證……
一時間,不說英宗高淑妃所出之秀王朱見澍、魏德妃所出之徽王朱見沛,就是萬宸妃幼子忻王朱見治,心下都略微放寬了些兒,見兩個弟弟見澍見沛都學着姐姐們摘下身上的物件贈與侄兒,在自己身上摸了摸,玉佩金锞子之類的小東西這些日子消耗了許多,竟有些不趁手。朱見治略微遲疑了一下,幹脆将項圈取下來:“成色老了點,太子莫見笑。”
唐悠竹沒多想,笑嘻嘻接過,倒是皇帝多看了他兩眼,發現他衣着看着光鮮,卻都是前年舊衣裳改大了的,乍一眼不顯,細看卻實在寒酸。皇帝自己也吃過失勢後給奴婢拿捏的苦頭,雖想起萬宸妃一脈仍舊膈應,到底是自幼在他跟前兒養大的弟弟,便柔和了神色:“糖糖要好好謝謝你八叔,這個項圈可是先帝在世時賜予他的,今日倒給了你!”
唐悠竹此時還不知道八叔是誰,笑嘻嘻抱拳作揖,他原就和個大阿福似的,此時艱難抱起拳來,格外可愛,朱見治又見皇兄态度寬和,心裏又寬了些,回給唐悠竹的笑臉,也就格外真誠。
雨化田眯着眼,唐悠竹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忻王朱見治是誰?萬宸妃可是他看着“病死”的!只是這個小皇弟在他夢中,本該于今年四月初病逝,他便也不以為意。現在看來……
隐于袍袖之下的拇指和食指不斷摩擦着,雨化田很認真地琢磨起朱見治的死活于醜娃娃的利弊。
重慶長公主卻終于緩過來,看皇帝一直抱着正名朱祐樘的侄兒不撒手,垂了下眼睑,複又擡起,柔聲道:“既然太子名分已定,只待明日大朝會時昭告天下,那是否也該帶去清寧宮與母後見見?母後近日身子本就一直不好,之前又才為悼恭太子事傷心一場,此時若見了殿下,必是歡喜的。”
重慶長公主憂心母親,卻也心疼弟弟侄兒,并沒有起什麽壞心思,乃是真心希望新侄兒能揭過之前的嫌隙,與周太後長慈幼孝、和和美美。
只是她卻不知道周太後是真摻和進之前的妖狐夜出案裏頭,只當皇帝就算與周太後有些嫌隙,也只是誤會了周太後想為他過繼幼弟之子的好意,便自覺這話說出來不算不妥,不想皇帝當着姚夔等外臣并廣德長公主等人,卻只道:“母後身子不好,又傷心悼恭太子事,朕恐她見了糖糖越發憂心,且罷了。等日後糖糖大些,朕再帶他去請安。”
重慶長公主聽得瞠目結舌,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麽好,總覺得皇帝仿佛是憂心太後身子,又仿佛嫌隙頗深,她倒也不是贊同母後建議大弟過繼幼弟之子的建議,卻還是覺得大弟為此便不讓新侄兒去清寧宮拜見,實在有些不妥。
皇帝卻不等她想明白要如何繼續勸說,摸摸唐悠竹的右手,淡淡道:“反正母後也見過糖糖了,不需急在這一時。”
唐悠竹一聽到清寧宮,其膈應程度僅在安樂堂之下,周太後在他心目中的危險程度,甚至比知道了他身世的萬貴妃還高些——畢竟他若是不買萬貴妃的賬,皇帝高不高興且不知道,朝臣卻是不會有意見的;但他若是忤逆周太後,不說皇帝怎麽想,在朝臣眼中卻必先要落下個不孝的名聲。唐悠竹倒不十分在意虛名,但偏生現在是個十分在意名聲的時代,他又只是儲君不是皇帝,為了順利邁過最後那一步,有些事情總是不得不注意點兒。
此時見皇帝撫他右手,他自己的小肉手就也摸了過去,還往皇帝懷中偎緊了些,胖臉兒上的笑也不見了,一雙眼睛裏頭滿是驚慌。
看得重慶長公主一時無語,便是姚夔廣德公主等人,也想起來“太後不厚”、因其皇莊侵占民田一事拿了雨化田家小公子出氣、據說還打折了人家胳膊的傳聞來!
細對一對時間,那時候這孩子甚至還不滿周歲!
當日這孩子該是多麽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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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後又是何其兇殘!
別說姚夔等人咽回去勸解皇帝的話,就是重慶長公主看着新侄兒那驚慌害怕的樣子,也沒臉再勸,只得勉強笑道:“也好,等母後身子養好了,太子也适應宮中生活了,再見也不遲……”
唐悠竹便大大松了口氣,然後又不好意思地扯着皇帝的衣袖:“偶米害怕,我就素,嗯,嗯……”嗯了半天嗯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一味扯着皇帝的衣袖:“糖糖米害怕,祖母肯定素不可怕的——牛牛家祖母可喜歡他了,就素……”
皇帝膝上的胖娃娃可憐兮兮地對手指:“牛牛素阿萬的養子,素他家祖母挑了喜歡的菜認回去的……糖糖卻素沒得挑的,嗯……不過祖母肯定素不可怕的,糖糖不怕!糖糖素男子漢,什麽都不怕,糖糖從來都不怕疼、也不怕累……”
艾瑪,那可憐兮兮、明明怕極了還故作堅強的小模樣,還有那偶來素去的賣萌音……
真是萌死個人!
要知道朱家皇帝們,雖然朱元璋的長相十分“出色”,但朱家皇帝選後妃,從來看的就不是家世,因此幾代美人兒基因混合下來,朱見深的長相起碼算得上清秀中等;而紀氏雖不算絕色,卻也長得不錯。唐悠竹又給雨化田養得好,胖是胖了點兒,但小娃娃本來就是胖點可愛,他現在又只是三下巴了,那小樣兒笑起來比觀音座下的金童還讨喜。這可憐兮兮的小表情一擺出來,便是雨化田都不見得吃得消,更別提姚夔王恕周景等人。
但唐悠竹越可愛,大家想起來周太後,就越覺得“太後不厚”真沒污蔑了她!
看看,把這好好兒一個小娃娃,都吓成什麽樣了?看那嘴巴裏頭的小米粒也算長得不錯,卻還偶來素去的漏風兒,可不就是給吓的麽?
——其實還真不是!不過除了雨化田之外,誰也看不出新任太子殿下賣萌的大惡意,周太後的黑鍋只好又妥妥番了兩層厚!
重慶長公主尤其無地自容,她是英宗第一個孩子,幼年時是養在嫡母身邊的,從來學的都是賢惠溫柔,聽說周太後的一些言行處事,她也不贊同,可她做女兒的,勸母後自然是盡力勸,可母後不聽,她又能如何?
周景與她夫妻感情好,見她羞愧得眼圈都紅了,拍拍她的手背,上前哄一提起周太後就驚懼緊張極了的太子:“嗯,殿下不怕疼、也不怕累,殿下很勇敢呢!聽說今兒進宮,也是自己從宮門口走進來的?懷恩公公說要抱你,你還不願意呢!可真是太厲害了!”
唐悠竹就像一個真正的孩童一般,給他溫聲軟語哄兩句,仿佛就忘了周太後的事情,在皇帝膝上坐直了一些,努力挺了挺小胸膛,可惜西瓜肚挺得比胸膛更凸出,氣勢沒挺出來,可愛倒是十足十:“沒有很厲害,就是走路嘛!糖糖在家裏時也是常走的!再說懷恩公公年紀大了,怎麽能要他抱?累着老人家是不對滴!而且……”仿佛又想到了什麽,眼中緊張之色一閃而過:“祖母的宮人都說糖糖必須自己走,糖糖就自己走,才不怕累呢!”
周景暗自嘆了口氣,岳母這事做得,實在是……
別說皇帝這個親爹,就是他這樣的外人,聽着都着實不忍落,讓一個孩子一口氣走了兩三裏地,又給人家折騰得手臂骨折血流如注什麽的……
周景很有些文人脾氣,講究的自然是三綱五常,追求的不敢說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及人之幼”的天下大同,但無疑也是向往的。周太後對人家小娃娃做的事,真是讓他想一下都覺得膈應。
但此時也不能不哄着這娃娃,因此只好溫柔笑着繼續問:“嗯,殿下不怕累……殿下的‘家’日後可就只有這宮裏了……殿下平日也常自己走路嗎?”
唐悠竹快樂地點着頭:“他們總說要抱我,可我就是不要!自己走多好,幹嘛要人抱啊?不過牛牛老大了還一直都是要人抱,可笨了……”
周景見這次總算沒再糾結周太後的事情,便又聽唐悠竹三番兩次說起“牛牛”,便順着他的話問:“牛牛是殿下的好朋友嗎?那他後來陪你一起走路了吧?”
唐悠竹笑嘻嘻的:“牛牛是阿萬家的,他來我家……嗯,來我原先的家裏頭時,就和我一起走,只不過都是要用兩只手也幫忙……但在阿萬家裏頭,據說他祖母還是不舍得他走路,總要嬷嬷們抱着,抱得牛牛都比我胖了——以前還喊我肉球兒,現在他才是肉球兒呢!”
周景方才也隐約聽明白了,那牛牛是那一家的養子,可就算是養的孫兒,祖母尚且這般慈愛,偏偏周太後這最該母儀天下,卻做出那種事來……
好在唐悠竹這次仿佛沒再想起周太後,周景又哄他說了兩句,方才退開。
重慶長公主也略松了口氣,只是仍舊羞愧得很,無顏再多留,又和皇帝說了些吉祥話,便告退出宮。她這一走,其他長公主們也不好多留,與驸馬們相攜告退。
姚夔等人也下去拟旨、并安排皇太子冊立等事,惟有忻王等人面面相觑,留下來尴尬,走了又不舍得,他們雖說住在宮中,卻難得和皇兄親近,今兒又是連新侄兒都在的,他們都很有心讨好一二,偏偏又不懂得如何說話才妥當,十分局促。皇帝見了,想想自己近來确實越發少見這幾個小弟弟,又兒子在懷,格外想起當日父皇臨終前,将小弟弟們托付與他的情景來,便連帶着對忻王的神色都格外溫和:“你們先回去,等你們侄兒安頓下來了,讓他給你們請安去。”
忻王等人連道不敢,又對唐悠竹行了諸王見太子之禮,後方告退。
皇帝等人退走了,才攬着唐悠竹問:“牛牛是誰?阿萬又是誰?”
唐悠竹笑嘻嘻的,仿佛全沒看到皇帝眼中的希冀,又仿佛真的只是個在炫耀自己小夥伴的娃娃:“牛牛就是阿萬的孩子,阿萬就是牛牛的爹爹啊!父皇好笨!怎麽這都不知道啊?”
——雨化田低頭掩飾眼中的笑意,他才不會因為醜娃娃那麽簡單就喊出“父皇”、又認了皇宮是現在的家郁悶呢!更沒有對第一天相認就被醜娃娃說笨的皇帝幸災樂禍!
皇帝卻是真的沒生氣,他笑呵呵算了一下兒子的年紀——統共十九個月略餘——也覺得正兒八經問他牛牛阿萬身份的自己真是笨極了!
遂好脾氣地摸摸唐悠竹依然光溜溜的頭頂:“嗯,原來牛牛就是阿萬的孩子、阿萬就是牛牛的爹啊!糖糖真聰明!”又轉頭問雨化田:“王弟,不知這兩位是……”
雨化田躬了躬身:“阿萬便是錦衣衛指揮使萬喜萬大人,先因公事,萬大人至臣家中議事,偶然見着殿下,一見如故;牛牛是萬大人的養子萬牛兒,尚未周歲。”
皇帝便指着唐悠竹笑:“你啊你,和一個不足歲的娃娃比走路,走贏了還那麽歡喜!”
——雨化田默默吐槽:陛下您真的忘了我家醜娃娃今年也才十九個月嗎?他不和不足歲的娃娃比走路,難道和您比?雖然很可能也确實比您能走沒錯……
——至于唐悠竹拿兩只腳走路和人家比手腳并用的爬行什麽的,仿佛誰都忘了。
唐悠竹也不覺得皇帝笑得有什麽不對,一本正經地板着胖指頭“一、二、三”地數了好一會,而後十分嚴肅地點頭:“确實是我不對。我足足比牛牛大了八個多月,都是他歲數的一半還多了,實在勝之不武。”
皇帝看他這認真的樣子,又歡喜他小小年紀就算得絲毫不差,不禁又笑了小半天,笑過才試探着問:“阿萬對你好嗎?”
唐悠竹奇怪地看他:“阿萬自然很好,都肯讓牛牛和我比走路,也從來不說我勝之不武,還每次我贏了都會送我各種小笛子。”
皇帝“嗯”一聲,才想起他的阿萬和他的阿萬代指的不同,便改口問:“我是說萬貴妃,就是永寧宮的萬貴妃殿下,對你好嗎?”
唐悠竹點點頭:“我的第一根笛子就是永寧宮殿下送的。”
皇帝也想起當日永寧宮那個禮行到一般直接滾地的肉團子,忍不住笑了笑,又更加小心翼翼地問:“那如果萬貴妃之前傷害過你,你會原諒她嗎?”
唐悠竹攤攤小胖手:“男人是不該和女人斤斤計較的,我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只要永寧宮殿下以後不害我,我自然不會介意的。”
皇帝看他一副“我已經是個大男子漢”的樣子,忍不住又是笑,笑完卻還是有些猶豫:“如果那個傷害是很嚴重很嚴重的傷害,你也不會介意嗎?”
唐悠竹胖爪子支着胖下巴,十分憂郁地嘆了口氣:“父皇,我不是小孩子了,雖然有時候會裝裝小孩子、占點兒小便宜,但你和我說話真的不用那麽小心翼翼的——您是我親爹嘛!而永寧宮殿下是您的心頭肉,只要她日後不再害我,我只看着您,也不會去介意那傳聞中的什麽堕胎藥的。”
皇帝給他吓了一跳,下意識看看雨化田,發現後雨化田同樣震驚,便問:“你知道什麽是堕胎藥嗎?”
唐悠竹毫不客氣地翻了他一個小白眼:“就是把胎兒堕掉,讓他們重新回去排隊等出生的藥啊!”
皇帝默了一會,重新排隊什麽的,好吧,也算沒錯,而且這種說法顯然更加符合小孩子的思維,雖然一個十九個月大的小孩子就知道這些,卻實在太早慧了點。
但仔細想想,一個轉眼就能算出十九比十一大了多少、還知道八是十一的一半還多的孩子,知道這些又似乎不算很奇怪。
皇帝欣慰又感激地看了雨化田一眼:“王弟把太子教得很好。”
雨化田又躬了躬身:“臣不敢居功,此皆是殿下天資聰慧之故。”
雨化田說的是實話,他根本沒想到醜娃娃會提前幾年被認回來,根本還沒來得及教他什麽,只是在他和萬喜交好時順手推舟了一把,為日後萬貴妃盛寵依舊的可能留點兒香火情兒罷了。
皇帝卻只當他是謙虛,又贊了他幾句。
唐悠竹聽得都牙酸了,又見他那便宜舅舅新王酥一謙虛一躬身的,更加眼紅——早晚糖糖大人也會強大到讓你低眉垂目好折腰的!但此時他卻只能說:“我也沒重新回去排隊,不會和她計較的啦!”
又問皇帝:“可是我母親騙了她,她能不計較嗎?”
這個問題一出,皇帝果然沒有心思繼續贊雨化田了。他心裏是真沒底,但又不能在兒子面前露怯,只好先胡亂應一聲,又問:“糖糖很想念母親?”
唐悠竹搖頭:“舅舅,哦,是王酥,酥酥不喜歡她,我也就不喜歡。但她生了我,我總要謝謝她的。”
皇帝看了雨化田一眼,想到他說的入宮之後,紀氏從來不曾有絲毫照拂他這個幼弟,只一味沉浸在當日父母未婚夫都死去的噩耗裏,甚至都有些兒癔症了的話來,便摸摸唐悠竹的腦袋:“糖糖想如何謝她?”
唐悠竹笑嘻嘻的:“永寧宮殿下如果生她的氣,我就努力讓她不生氣。父皇給我什麽吃的穿的玩的,我都分母親一半,讓她過得好好的。還有賀縣蠻族……嗯,等我大了,會想辦法,讓蠻族的人也和大明的普通百姓過得一樣好,也和大明的普通百姓一樣忠心。”
皇帝聽得笑了,這個太子比他想象的更聰慧、也更可愛。他原本只想着撈個盾牌擋擋來自母後兄弟們的風刀霜劍,此時卻不禁真心嘆一句:“你日後一定會是個好皇帝的。”
唐悠竹點點頭:“我會努力的。”
半點都不謙虛,根本不像一般的皇子似的,一說起日後當皇帝的事情,就誠惶誠恐,皇帝卻也不介意,他越發覺得雨化田是真的不知道糖糖原先是皇子,不然不會什麽都不教他,讓他這麽真性情。
皇帝心裏頭高興,便一直将唐悠竹抱着,連午膳也是就這麽用的,用完了想抱着唐悠竹一起去歇晌兒,站起來一踉跄,才發現腿麻了!
唐悠竹眨眨眼睛,伸出肉呼呼的小拳頭,啪啪啪就給他捶了起來。
拳拳到肉,還挺有力氣的,皇帝一開始給敲得越發腿麻,只是在兒子跟前不肯呼叫出聲,好在咬牙忍耐了沒一會兒,還真的就舒服了。
站起來走兩步,皇帝笑着摸摸唐悠竹的腦袋:“糖糖真厲害!”
唐悠竹仰起頭:“那當然!糖糖大人是最厲害的!”早晚讓一切有眼不識泰山的家夥都跪下高贊雅蠛蝶,哼!
皇帝笑了笑,轉頭看到雨化田時心裏卻不免有些兒泛酸。
雨化田何等人物,自然猜出皇帝是在琢磨着他也不知道享受過多少回醜娃娃這樣捶腿服侍,因此也不在意,神色看着恭敬,心裏确實挺得意的。
醜娃娃可不是白養了那十九個月,捶腿按肩膀,撒嬌讨好兒,他可都比皇帝先享受過了!
——雨化田下意識地忘了,每回唐悠竹這麽做,都是要麽有求于他,要麽是挑戰他的潔癖挑戰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