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拒絕
面對黃義铖的錯愕,曹殊女有點緊張地笑一笑,撫過手機的屏幕,說:“是挺不合時宜的。小孩的生日宴,我一個大人,還去參加。小黃,你給我安排一下吧,算姐姐麻煩你個人的事。”
黃義铖一抖,說:“曹姐那你這就太客氣了。她好客,誰去都不生氣。只不過吧,她舉辦生日宴會這個地點,曹姐你可能不太常去。而且她時間肯定晚,說不定鬧到後半夜,怕你不舒服……”
“不能不能。”曹殊女立刻說,“別看我年紀大了,但是晚睡一會兒也是沒問題的。”
黃義铖無法可想,一轉眼,看到李兆敏和華天榮從兩側分別走來,急忙迎上去。華天榮揮舞一下手,說:“不錯不錯。要我說,樓上就沒必要看了。這房子有什麽看頭,在哪看不一樣?我們還是要看扶持力度,是不是?哈哈哈哈。”
黃義铖點頭,說:“那肯定,現在每個地方都希望留住人才,招商引資。對于小華總,李總,我們的扶持力度肯定是非常高的。”
“不能把李總扶持到我們公司來嗎?”華天榮大笑,“我看李總倒是個人才,在你們那幹太屈才。曹啊,你看呢?”
“要看李小姐的意願。”曹殊女平和地回答。
“我看華總也是個人才。”李兆敏微笑着說,“連自己家池子多大都不了解,就開始打算養魚了。”
黃義铖在她和華天榮再次吵起來之前攔腰截斷。“小兆姐。你接下來有什麽安排?我和小華總、曹總還有其他幾位準備去辦公室看一下最近計劃。”
李兆敏眨一眨眼睛:“那你們就去吧。我要去看看我們那邊。”
黃義铖點頭,剛要引着華天榮走向安全通道,李兆敏叫住了他:“生日聚會,別忘了。”
現在他想忘也忘不了了。黃義铖苦笑着看了一眼曹殊女,說:“曹姐也會去,咱們還會再見到的。”
李兆敏一怔,問:“曹姐也去?”
華天榮也問:“什麽什麽?有什麽好事兒,讓曹去不讓我去?”
黃義铖苦笑,說:“一個朋友舉辦生日聚會。曹姐是……對她很感興趣?”
曹殊女小幅度地點頭,說:“這可是視頻裏唱歌跳舞的小姑娘,我親戚家有個女兒就是這樣,新新人類。可時髦了。我還能去這樣小姑娘的生日宴會,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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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去呗!”華天榮瞪大眼睛,“咋樣才能去啊?買票嗎?”
“呃,這倒不必……”
“小華總去,怎麽也要送點大方東西吧?”李兆敏輕輕笑了一聲,“小華總給搭個香槟塔,大家都能跟着借光。”
“這都要看。”華天榮第一次沒有反唇相譏,“生日宴會具體什麽時候啊?”
黃義铖舔一下突然幹涸的嘴唇,說:“後天晚上。到時候我來接你們。”
“不用不用。”華天榮說,“我們自己去。不是憑票入場吧?”
趁着華天榮在會議室和長輩談話,黃義铖很快地百度了王松儀。換了幾次音同字不同的名字後,他看着首頁出來的結果,心中響起警鈴。
如果是這個王松儀,那他太知道了。他和這位仁兄後期沒多少交往,但是第一印象還是有的。此刻曹殊女是他媽媽,這個關系簡直是□□。王松儀在她面前提起龔寶甜,絕對不會說她好話。能讓說到曹殊女想去現場觀摩,更是一想就後背起汗毛。
似乎華天榮和長輩還有許多細節要商談。黃義铖離開會議室門口,到走廊盡頭去吹冷風,順便玩了一會兒手機。
這個工作真是沒意思。總是在人群裏斡旋,想辦法拉關系,平衡關系,每天像是在踩高跷。搞不好哪天翻車,把他自己也扣在車下。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不幹了,但是“放棄”的念頭從沒像今天這麽強烈。李兆赫在朋友圈發布了一組團建照。這小子終究還是去找那個他很聊得來的男人了。那人和華天榮的外貌是一個類型,性格截然相反。看李兆赫的笑容,比之前在達拉游開心得多。
要不他也辭職去做游戲好了。畫畫他是不可能的,他從來都只會畫火柴人。雖然李兆赫給他看了一本叫《靈能百分百》的漫畫,鼓勵他,講一個好故事比畫一張好的畫要關鍵得多,但他既不會講故事,也畫不出一張完整的畫。李兆赫有點遺憾,又跟他說不要緊,相比之下,他的工作更現充。
李兆赫大概誤會了,他的現充并不是李兆敏那種天南海北的調查和決策,而是在長輩的關照下牽線搭橋。
黃義铖嘆了口氣。不光是漢疆要聽他們的意見,他們也在背後調查漢疆。要是黃義铖自己來做這個決策,他現在就會買兩張機票,把小華總和曹殊女送上最近一班飛機。但他沒有決策權,只能在一邊聽着和看着。這次引入漢疆,不知道要有多少隐藏的麻煩和問題。
他幻想着跟叔叔說他要辭職的場面,那個場面如陽光裏的肥皂沫,五彩斑斓,處處變形,短暫地閃了一點美好的光。
會議室的門開了。華天榮春風滿面地出來,和他打了招呼,又和長輩們寒暄了幾句,便和曹殊女離開,一看就是要找個沒人的地方仔細研究一番長輩的提議。黃義铖看着搭載着華天榮的電梯合攏,看向叔叔,叔叔朝他微微一笑,眼角的魚尾紋散成一片小小的樹蔭。
黃義铖說:“叔叔,你現在有時間嗎。我有點事,想私下和你說。”
叔叔一怔,把黃義铖請進他的辦公室。黃義铖在一株巨大綠植旁邊坐了,看叔叔搗鼓他的功夫茶具泡茶。
“我想離開一段時間。”黃義铖說。
話到嘴邊,終究變化了意思。功夫茶具的開水壺漸漸升起細小的水泡。叔叔面無表情,看着桌上堆積如山的報紙和文件。黃義铖也看着文件,又看着旁邊的書櫃,說:“我能力有限,而且身心俱疲,想從這個崗退下去一段時間。回白溪看看爺爺,或者幹點別的工作。老徐會計資深、忠誠,完全可以勝任我現在的職務。相信我走了,不會對現在有什麽影響的。”
開水壺口冒出柔軟的蒸汽。叔叔的聲音裏平靜無波。
“你這麽想已經多長時間了?”
“那我沒有。”黃義铖謹慎地說,“偶爾太累,會有這個休假的想法。只是這次,漢疆,讓我印象比較深刻,所以……”
氣泡從壺底升起。叔叔沒有立刻斷電,而是擡起眼睛看着他。
“你覺得漢疆不行?”
“不同角度看吧。”黃義铖謹慎地說,“從我的角度看,或許以後會有矛盾。土地上的,市場上的,還有和咱們老扶持企業上的。但是從你們的角度……”
開水壺發出尖銳穩定的鳴響,叔叔伸手按着電源開關,說:“小華總和李總關系很好。他們随便鬧着玩,你也當真?”
面對他最讨厭的場景,黃義铖只能報以苦笑。盡管是親叔侄,叔叔卻總會在他面前表演,說的話讓人不知如何是好,是應該理解成“心照不宣”,還是應該理解成“裝傻充愣”。
會議室的意見,黃義铖大概聽見了。為了漢疆,他們真是煞費苦心,只要漢疆肯來,什麽都可以,直接打壓李兆敏也沒問題。
“或許吧,我還是希望能離開一段時間……”
叔叔松開手,了然地點頭:“你這是趁沒出事之前先把自己摘幹淨?義铖啊,你對血緣至親,也這麽不放心?”
又來了,“裝傻充楞”,就能“殺人誅心。”
黃義铖眼神閃動,垂下眼睛,恭敬地說:“我對叔叔是一直尊敬和信任的。也不是打算把我摘幹淨,我做了這麽多事,別說我不想摘,就算想摘,也摘不幹淨。只是人到了一定年齡,生活态度會有改變。我現在就突然很想出去旅游,看看爺爺,再走走祖國的大好河山……”
叔叔稍微擡起手,做了個阻止的動作。黃義铖不說了,看着叔叔将開水徐徐注入茶壺。茶壺口升起氤氲蒸汽,空氣裏浮動着隐約的茶香。
“你是我的侄子。老徐會計再怎麽忠誠,比不了你這層身份。什麽時候不好休假,非要在十一黃金周休假?漢疆怎麽不行?小華總和曹姐,哪個人對你不行?”
“不是他們私下裏對我怎麽樣。”黃義铖近乎絕望地掙紮,“我是覺得漢疆就有點問題……”
叔叔再次打斷了他:“義铖,我那麽多年前幫你的事,你總不會忘得一幹二淨吧?”
叔叔放下開水壺,看着黃義铖近乎失去血色的臉,滿意地說:“假話咱們就不說了吧。我現在問你,你不幹這個,打算幹什麽?就算你找下家,他錄取你,也是因為你認識我,認識我們;如果你不是我侄子,就是一個普通小白人,出去試試看吧?現在大學生多得像狗,就連酒店前臺經理都要求留學經驗,你行嗎?”
他将功夫茶杯倒滿,推給黃義铖一杯。黃義铖低頭看着搖晃的茶水,裏面有一小片倒映出來的白牆,不斷起起伏伏。
“現在跟十幾年前一樣,本質是不變的。你不要在雙誠幹一陣,就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了。沒人能因為你本人去錄取你,你能有今天,全是靠我。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