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幹預
“夏隽你還記得我之前問過你,你對你的人生有什麽樣的規劃,以後想做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
“我記得。”夏隽攥住戚江渚的肩膀應道。
“其實這并不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多數的情況下我們只能一點點完成人生每個階段的小目标。想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有時候這樣的一個看似簡單的問題也許你會問你自己一輩子,随着時間和經歷調整之前制定好的計劃。”
夏隽說道:“我現在想修改了。”
他們兩個都知道,夏隽那句話的含義。夏隽想要修改的是他原本定下的目标,在此之前他想要逃離小鎮随便去哪個遙遠的未來,現在他被束住了手腳,他只想要留在江州。
其實這一點是有跡可循的,早在高考之前夏隽也許就在幾個選項中來回掙紮,為了不讓戚江渚幹擾了他的選擇,他故意不在戚江渚面前提起半點,因為那時候他的立場還不夠堅定。
想得也不夠清楚。
他飛快地思索着,戚江渚退開一些,并不多,但足夠他們看到彼此。“對于這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慎重考慮。夏隽你要知道,時間和距離從來都不是阻礙。”戚江渚篤定地說道。
不是阻礙?
難道時間和距離不是最無法撼動的阻礙嗎?
就像是汪婧很愛夏執鳴,總是為了他哭,高興的時候會哭,痛苦的時候也會哭,她說這是愛的一種表達方式。他們一塊面對流言蜚語,他們的關系曾經堅不可摧。
可是最後還是一敗塗地。
同時他也深知戚江渚是不同的,他相信戚江渚。實際上是他自己無法無視過往現實教會他的,它們如烙印一樣落在他身上,太深刻。
他總是不可抑制地想起周懸說的話。
你和戚江渚兩個倒是很意外……
哪裏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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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年紀還是性格?完全不搭的兩個人就算湊在一起也只是一時,時間和距離會讓他們分開。
夏隽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情,想要排除可以造成這種結局的選項。他成為什麽樣的人,對未來又有怎樣的規劃,夏隽有想過,認真的想過,但現在他發覺對于他來說戚江渚要更重要。
因為他的這雙眼睛是看向戚江渚的。
夏隽是在寒冬中流浪了很久終于找到巢穴的幼鳥,他嘗到了甜,貪戀戚江渚有溫度的指尖,他絕對不肯再原路返回。
就算他知道那裏已經是他的巢穴了,只能是他的。他知道了戚江渚的好,唯恐離開一步回頭再看那些他愛的不過是易逝的海市蜃樓。
他有自己的一套規則和想法,夏隽清楚這些戚江渚都不會認同。夏隽盯着戚江渚看,看到他微微皺起的眉,思緒卻無端地滑向另一邊。
我是不是讓他為難了?
然而這個想法剛冒出來,他執拗地縮短了兩個人的距離把下巴擱在了戚江渚的肩膀上,閉着眼睛說道:“可我還是想修改。”
戚江渚還想開口說些什麽,夏隽卻單方面拒絕交流,戚江渚頓了頓伸手幫他把毯子蓋回身上。
這天晚上他們緊緊挨在一起,分明是親密無間的,但他們都沒睡着卻沒人說話。
夏隽胸口被什麽東西堵住似的,以目前他的經驗來看還不足以讓他分辨那是什麽。他想了許久沒想通,反而讓自己更在意它的存在,拿東西越來越重,墜得他發痛。
于是他暫且抛棄了它,但這一夜他仍然沒能睡好,輾轉反側直到天亮的時候才短暫地睡了一會兒。
隔天報考開始,夏隽站在門口穿鞋準備回家填志願。
夏隽的沉默從昨天晚上一直蔓延到了今天,他很明顯在拒絕戚江渚的勸解。
他打定了主意。
“我送你回去。”戚江渚說道。
夏隽坐上了戚江渚的車,到了小區之後戚江渚也下了車和他一同上了樓。
他覺得戚江渚不用這樣,但他沒說話只好任由戚江渚把他送到了門口。這個小區很舊了,沒有電梯,走廊裏的窗口也小得可憐,無論白天還是夜裏,走廊裏總是昏暗的。
瓦數不高的聲控燈就算亮了,那光在白天聚不在一塊,快速散在空氣裏沒了任何的作用。
“他們是什麽想法?”戚江渚打破了沉默問道。
夏隽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他知道戚江渚說的是汪婧和夏執鳴,他低着頭看了看腳尖平靜地說道:“想讓我去F大或者幹脆送我出國去,他們沒有想法,都是聽別人說的。F大的電子信息工程前景很好,就業沒有問題;國外的環境好,回來以後就是鍍金海龜。”
他頓了頓,突然擡起頭問道:“你是不是也覺得這樣好?”
其實他這樣問是想要得到一個什麽樣的回答呢?
話音剛落,身後的門驟然被打開。夏隽回過頭看到汪婧站在門口,他看了看戚江渚,知道他們的對話被打斷了,他沒辦法聽到戚江渚會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要不要進屋坐一下。”汪婧問道。
她說話的間隙,夏隽轉過頭進了屋。
“不了,謝謝。”戚江渚說道。
“等一下……”
汪婧說着穿上門口的涼鞋走出了門,站在了戚江渚的對面。她急匆匆地出來習慣性只把門虛掩了。
戚江渚看得出來汪婧顯然是想和他聊聊。
“我應該見過你很多次,最早的時候是在小鎮上,”汪婧笑了下,看着戚江渚點頭又說道,“我對你印象深刻。”
“我沒想到夏隽會交到你這樣的一位朋友……他昨天和家裏吵了一架跑出去,我知道他在你家……我很感謝你這一年對夏隽的幫助。”
她想了很久,說出來之後卻仍然有些語無倫次。其實她只是隐約有這樣的感覺,戚江渚對于夏隽來說是重要的,這種重要甚至是超越了她和夏執鳴的重要性。
她是難過的,但她知道她現在體味出來的難過都是自找的。她今天說這些話的目的也不是為了争搶什麽。
夏隽彎着腰緩慢地解着鞋帶,門留着縫隙,他可以清楚聽到門外汪婧的聲音。
很快,汪婧又說道:“但是我作為一個母親,也許我這個母親并不夠格,這些話我還是要說的。我希望你能諒解,請不要過分幹預夏隽對未來的選擇。”
夏隽下意識地身體往後靠了靠,脊背繃直了,他的緊張顯而易見的。
在聽到戚江渚平淡地應了一聲之後,他的肩膀頹然坍塌了。
他快速穿上拖鞋回到房間關上了門。
他剛才又期待聽到戚江渚對汪婧說什麽?
夏隽不得不面對自己,他在期待戚江渚維護他、站在他這一邊,他之所以站在門口問戚江渚那個問題也是因為這一點。
在他孤立無援的時候,他想要戚江渚站在自己的身後。
這種考慮是欠缺理性的,甚至是荒謬的。
但他想要戚江渚那樣對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