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神秘人
穆特拉雅有一種魔力,讓其他人心甘情願的理解她和喜愛他,還會因為她那些無聊的話而很愚蠢的哭泣,好像她很了不起,很特別。
所有人都比不過穆特拉雅。
父親、母親、哥哥還有家裏的仆人,血統尊貴的貴族和下賤的奴隸都喜歡她,憑什麽……因為她的虛僞,因為她始終像個木偶一樣活在別人的影子下,不敢把真正的自我表現出來。
安特維拉……狄莎想起那個早已消失不見的女人。
最近城中盛傳的小道消息裏又提起了這個名字,還扯上了女神|的名諱,呵呵呵,一群蠢貨。
一個失蹤多年的人,被驅逐出這個國家的人……原來早已被大多數人遺忘。
她心裏冷笑連連。
“我們是至親至愛的姐妹,誰也不能做出抛棄另外一個人的舉動。”穆特拉雅重重的嘆口氣。
狄莎連忙睜大水汪汪的眼睛,向穆特拉雅露出讨好的笑容。
“當然,你說的我都清楚。”女神的桂冠肯定是世界上最美麗動人的狄莎小姐的囊中之物。
幻想着勝利的果實落到自己的懷裏,她笑得更燦爛了些。
燈火都熄滅了,散發着清冷光輝的月亮滑落下去,無邊無際的暗夜帷幕降臨在薩瑪城。
莊芯芯聽不到信徒們的祈禱。
她不知道有一群頭腦不清醒的家夥正在黑暗的暈影中挂念着傳說中的女神大人,同納美希爾一起在城裏閑逛的時間飛快的流逝,她感受到風從身邊平靜地拂過,像輕如羽毛的手指在觸摸她的皮膚。
納美希爾難得收斂眼裏的悲傷,擺出一副溫文爾雅的派頭,配合的同她閑聊。
不知有多少互相吹捧的詞彙從二人一開一合的雙唇間飄出,喜悅的心情,悄然流動的愛意,正如所有陷入一段親密感情的年輕伴侶一樣。
漸漸地,随着看他們的人越來越多,她産生了些許難堪和煩躁。
有的家夥不僅明目張膽的盯着他倆看,還悄悄跟在莊芯芯的身後,毫不顧忌的窺探着王子和他的心儀少女的親密相處的片段。
有點煩诶。
每隔一段路,都有人停下來駐足觀看,好像這裏正在上演一臺引人注目的戲劇。
她甚至嗅到吹着的風中混雜了一股鹹濕發臭的氣味,煩悶的心緒盡數顯在她的臉上,爛熟的果子,酸酵的汗,鮮花的香,香料的膩,終于,莊芯芯郁悶的抱怨起來,她氣哼哼的講道:“我們應該回去,再這麽走下去,一點意思也沒有。”
“好,我答應你,你想怎麽做都行。”
“喏,你說的。”莊芯芯拉住他的手,使出幾分蠻力将他拽着往前走。
誰料納美希爾不加防備,竟差點被她拽倒在地。
跌跌撞撞往前沖了幾步,一個趔趄把附近的水果攤撞翻了,青色香蕉和表皮斑駁的綠橘滾落一地。
“對不起,沒事吧。”她條件反射的道歉,一擡頭,看見水果攤旁邊站着的攤主有幾分眼熟。
是她眼瘸了嗎?怎麽總是覺得路人很眼熟。
往前走幾步路後,她仍有些恍惚,神色迷離的拽住身邊人的胳膊,邁出的步伐越來越快。
等等,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的臉從回憶裏跳了出來,同時有一股與之相伴的讨厭的羊肉膻味回蕩在腦海裏。
服裝店。
空蕩蕩的,沒有其他客人。
店裏來回走動的女人是唯一的裁縫和售賣員,還笨手笨腳的。
她回過頭,想再看一眼那個水果攤旁站着的女人,發現對方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瞪視。
随後,女人警覺地低下頭,背過身,躲避她投射而來的視線。
“我有一點不太好的預感。”莊芯芯心神不寧的呢喃道。
納美希爾眨眨眼,放軟了聲調,安慰道:“你太累了,沉浸在胡思亂想中會更疲憊的。”
她揉着裙角,皺着眉頭,胳膊深深地陷入納美希爾的臂彎,快步走着,彎彎繞繞的拐過幾個彎後,就在幾座密集的靠在一處的低矮房屋下,有一小群人聚在一處環成一圈,燃燒的草木堆,釋放了層層疊疊的濃厚煙霧,填充了灰蒙蒙的房屋間的縫隙,橙紅色光芒映照在那夥兒人的臉上。
黑色的線條像蜿蜒爬行、嘶嘶翻滾的蛇,爬滿裸露的皮膚。
嘴裏嗡嗡的念叨着,但離得太遠,聽不清是在說什麽。
“他們這樣……有點怪異。”她好奇的望着那群立在袅袅白煙中的人。
但紅發的王子的态度非常波瀾不驚,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說道:“多半是在私底下的祈禱,這種行為很常見,對女神的信仰使人們自發的湊在一起,組成關系穩定的小團體,用相同的方式向蒼穹之上的女神傾述願望和對祂的愛。”
“不需要祭司參與進來嗎,我是說,總得有人看着他們吧。”不怕這些人瞎搞一通後,決定建立一個四處興風作浪的□□?她語意模糊的暗示道。
他笑了,講道:“哪有那麽多祭司,這種團體很多,人們信仰的是不同的女神,而赫爾特人沒有大肆修建神廟的傳統。”
突然,那些人的聲音大了起來。
靜谧的夜晚中,幾張染上火焰光暈的臉孔在猙獰的狂笑着。
納美希爾說他們沒問題……
可是,她不這麽想。
驚恐的預感就像深海裏漂浮的海草,藏在不見陽光的海底,被黑暗和陰冷潮濕所籠罩。
說不清楚為什麽她會感到恐懼,只是一種模拟兩可的直覺,讓她對今晚洋溢着熱鬧喜慶氛圍的薩瑪城的未來生出了不安。
回到旅館,簡單的洗漱過後,她特地和納美希爾道了聲晚安,又說了些甜蜜浪漫的話,才走入自己的房間睡覺。
幸好,今夜的薩瑪城不是一個燈火通明的不夜城。
黑漆漆的天空下,大多數人已經沉入夢鄉,淺然安睡時,莊芯芯的三哥喬約納騎着馬,舉着油紙包裹的火把,獨自一人摸索來到一個偏僻荒涼的地方,那裏坐落着赫爾特大帝巴薩隆悄悄為自己修築的宮殿,當然,更準确的說法是陵寝。
這項耗資巨大的建築工程才剛剛起頭,又因為巴薩隆的某種複雜考量,暫時擱置。
他來過一次這裏。
不過,這一次可沒有赫爾特繼承人和妹妹心的陪伴。
将馬匹妥善的安置後,喬約納走過荒野的石壁上挖鑿建成的一座長長的、高高的階梯,石板嚴絲合縫的堆砌成連綿數裏的高牆,在他行走的道路盡頭前方,孤獨的伫立着。
當權者還活着的時候,就開始為自己修造奢華的墳墓,企求将今生享有的財富都帶入來世的生活。
這是艾魯約人所具有的傳統風俗,他們崇拜死亡,卻又試圖躲避它。
國王的墓葬建築群遠遠不只是用來安置屍體的墳墓,人的身軀注定要腐爛成灰,對權力的渴望卻會伴随死亡轉移至來世。統治者們心知肚明,為自己修建的陵寝有非常重要的精神價值。
精心規劃的陵寝,使國王的權威和榮譽經久不衰,他的靈魂會在世間永遠飄蕩,占有他的國家。
雄偉的石牆竭力朝天空伸去,以便和創造人類的神靈更加親近。
宏大的建築是一種完美的手段,作為當權者,哪怕是鋪張浪費也別有深意,王國廣闊的領土內生活着的所有人都能通過它更深刻的了解到王的權威。
赫爾特人和艾魯約人之間的關系劍張弩拔,兩國從未有過和平友好的時期。這造成了兩國人民長久以來對彼此的文化産生根深蒂固的鄙視與抗拒。
驕傲的赫爾特人享受他們的節日,啤酒、面包還有香料,再是奢侈的財富和窮極的縱欲,也比不過赫爾特人的歡慶節日。但絕對不會享受一座為他們的統治者修築的通往來世的奢華陵寝。
納美希爾認為他的父親此舉是個非常糟糕的選擇。
大帝巴薩隆有一些不靠譜的念頭,很有可能會觸怒他的子民。
國內尚且風平浪靜時,這些行為舉止不會引發嚴重的後果。若是平靜的氛圍被打破,不恰當的行為就會成為助燃憤怒之火的熱油。
喬約納盯着眼前這座尚未完工的建築群,陷入沉默。
他為什麽要來這裏?
星星稀疏的點綴夜幕,他側身倚在石牆上,靜靜等待着。
氣溫在夜裏降到最低點,空氣裏泛着的涼意穿透他略微有些單薄的衣服,火把被他吹熄,同樣倚着腳邊的石牆。
連打幾個哈切後,喬約納落在虛無處的視線,徐徐收攏,他之前行走過的那條臺階上多出一個女人的身影。
等的人終于來了。
“沒想到你真的會來。”
“我也沒想到你真的願意見我。”
女人爽朗地笑了。
她的體型較為清瘦,有着和莊芯芯一樣的高挑個頭,四肢比她更為纖細。
如果說穆特拉雅兩姐妹是有着嬌小身軀的慵懶華貴的名花,而喬約納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幽寂空谷中的蘭花,清淡飄逸,高潔典雅。
但,比起把她視為一種名花。
倒不如用欣賞岩石的眼光,贊美她眼中的堅毅和環繞她周身的強大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