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程歡歡到底還是沒有搞到顧家的尺寸，最後只得根據那次抱的觸感，報了個大概尺碼。
這日午時，程歡歡編了個借口，打發了趙印後。
就時不時的瞅一瞅不遠處的高層辦公區，有些坐立難安的坐在位子上。
直到崔元崔秘書也離開後，程歡歡給自己打了打氣。
從山不再高，有心則靈默念到了天道酬勤，才深吸了口氣站起來。
沒想到，身子剛離開，正主便從內裏走了出來。
一下子，程歡歡又急急忙忙的坐了回去，趕忙板正身姿，眼睛盯着面前的電腦瞧。
從辦公區出來的顧家捏着手機打電話，路過她們的辦公區域時也沒什麽反應，目不斜視的走過。
直到人走遠，程歡歡才敢往遠處瞧。
猶豫幾秒，最後她捏了捏手裏的袋子，鼓足勇氣跟了上去。
高樓電梯區，顧家正在等電梯。
他一手插着兜，一手捏着手機，程歡歡聽到了“不行……重新……決定……”這些只言片語。
她沒敢過去，只得捏着袋子，站在一起等。
“叮咚”電梯開門聲，程歡歡跟着進去。
關門前，先進去的顧家似乎擡眼看了她一眼，這次輪到程歡歡目不斜視。
公司在36樓，下去大概需要一分鐘的時間，程歡歡看了看除了倆人，再無他人的電梯，又看了看亮起的負一樓按鈕，咬了咬下唇。
恰巧，顧家的電話打完了。
他挂下手機的瞬間，程歡歡便磨磨蹭蹭的挪了半步，扯着臉上刻意營造出的笑意：“顧……總監？”
顧家極輕微的看了眼她，嗯了一聲。
那一聲，像是壓在喉嚨間似的，低沉。
程歡歡有些局促。
她沒敢與他多對視，只挂着笑露出了手中的提着的袋子：“這是之前顧總監您的西裝，現下已經洗好了。”
顧家眼睛從那頭烏黑的發上離開，向下滑動。
“你确定？”
程歡歡對他這話感到奇怪，擡頭看了他一眼，迷茫：“這是顧總監您之前交待我洗的衣服，難道顧總監您忘了？”
顧家沒開口。
他沉默了片刻，盯着程歡歡的眼睛看了幾秒，看的程歡歡臉上的笑差點沒挂住，才移開目光，正視着電梯門：“哦，沒什麽。”
程歡歡看他這幅樣子，更迷茫了，這到底是收還是不收啊。
“還有上次顧總監您送我回去……”
程歡歡卡了殼。
原本她是想表示下感謝的，但想起上次的經歷并不愉快，甚至可能引起對方反感，于是不知道該怎麽說下去了。
她斟酌了字眼：“真是謝謝您了。”
電梯內空間狹小，她這句話說完，顯得氣氛過于靜谧。
“你說這句話，聽着還以為你在嘲諷我呢。”
“啊？！”
程歡歡反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這人是在跟她開玩笑。
果然人冷，說笑都是冷的。
程歡歡笑臉再次擠了擠：“呵呵，顧總監您說笑了。”
燈光閃了一下，程歡歡話也被截斷了。
這會電梯裏的顧家也皺了眉，擡頭看了眼電梯裏的探照燈。
然後，這一次，燈光再次閃了閃，甚至連電梯都震了幾下。
一下子，程歡歡感覺自己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預感到了很不好的事。
“怎……麽了？”
這話剛說完，電梯在一次震動後，停住了。
電梯顯示屏顯示在5樓。
程歡歡被此刻的狀況搞懵了，遲鈍的反應道：“這是出故障了？”
程歡歡第一反應就是去扭過頭去看顧家。
但令她吃驚的是，一直以來都面無表情，顯得冷淡的顧家，這會面色濃重，眉宇間有着十分不常見的煩躁。
程歡歡雖然心底也有點對此刻狀況迷茫的慌亂，但還是安慰道：“沒事沒事，這樓裏這麽多人，想來應該很快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她有心調節氣氛：“再說，這電梯裏燈不是還好好亮着嘛，也不會很吓人，哈哈。”
“哈”字沒發完，頭頂的燈“噗呲”一下，滅了。
程歡歡：……
她指着燈的手指有些僵。
顯示屏上，标識消失。
電梯裏最終漆黑一片。
程歡歡摸了摸自己身上，最後哀怨的發現，剛才進來的急，她根本忘了帶手機這件事，不得已，問了身邊的顧家：“那個顧總監，您手機還帶着吧？”
過了半天，也沒有人回應，程歡歡一顆心都快提起來了：“顧總監？”
這一聲喊叫後，手機探照燈亮起，亮得程歡歡側了側身子。
心下也松了一口氣，這伸手不見五指的狹小空間，知道有另外一個人，總歸是心安些：“您方便的話，可以打個電話？”
雖然外頭人大概很快會發現異狀，但是他們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呀。
燈光顫顫巍巍的，像是握着的人極為不穩當，讓人心慌。
狹窄的空間裏，對方也不回話，程歡歡覺得奇怪。
她剛想往前探出手去，燈光再次閃爍了一下，片刻後，某個低啞的聲音響起：“……電梯這邊出了毛病……嗯沒錯……你打個電話給物業……”
簡簡單單的對話，但程歡歡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那人聲音裏，像是在咬牙隐忍着什麽。
她一時分不清是不是錯覺。
就在程歡歡還在猜測的時候，那頭顧家已經啪嗒一聲，通完了電話。
狹小的空間內，除了手機上那閃爍刺眼的小燈，再次安靜下來，靜谧的讓人詭異。
現在電話打完，程歡歡倒也不擔心自己被困多久。
主要困惑的是，她仿似感受到了身旁人與平日裏不同的焦躁。
這種焦躁來的很莫名，莫名的讓她覺得，是不是弄錯了。
一直以來，顧家是冷靜的，甚至有點淡漠，但此刻便是看不清他面上的神情，程歡歡也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子的焦躁，讓他在狹小、黑暗的空間內情緒不穩，氣息不平，讓程歡歡不得不開口問道：“顧總監您沒事吧？”
毫無意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她繼續開口，說的話不知道是在安慰對方，還是在讓自己放松：“我覺得應該就是停電了吧，說來這市中心沒想到也會停電，還正巧讓我們困在電梯裏，不知道算不算是緣分呢，呵呵。”
依舊是自顧自的對話，若不是燈光亮着，映襯着一個虛影，程歡歡都懷疑這裏頭真的只有自己了。
“這大廈安保很好，大概很快就會有人發現我們的，沒準再過個五六分鐘，我們就能出去了……”
突然，“咚”的一聲響，是手機摔在電梯地板的聲音。
吓的程歡歡往後一跳。
待适應下來，她有些局促不安的站在原地，糾結要不要開口。
程歡歡覺得，是不是自己方才太聒噪了。
但等了良久，那人也沒撿起掉落的手機，程歡歡試探性的喊了喊：“顧……總監？”
話應後，靜默三秒。
程歡歡再也忍不住了，她動了動身子，随後撿起了掉落的手機。
燈光再次照亮，這一次，手機背面朝着顧家。
卻發現這會的顧家正緊緊的抵靠在電梯牆面上，因着燈光的直接照射，他探手擋了擋。
從指縫間，程歡歡看到那張臉，過分蒼白。
她還從來沒有看見過這樣的顧家。
面色蒼白，額上冒着虛汗。
程歡歡将燈光朝下，避免直接照射他，同時有些着急的靠近了兩步：“顧總監，您這是怎麽了？是身體不舒服嗎？”
看他這樣子，像是極難受的樣子，閉着眼的眉頭微微抽搐。
烏鴉色的眼睫，看出主人的不安。
此刻的顧家并沒有聽到她的話。
他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電梯內空間寬闊，讓他覺得自己渾身像是喘不過氣來。
他想起很久前的那間房子，狹□□兀，那種窒息感越來越濃烈。
他甚至開始開始覺得腹部有饑餓感，像是有一只猛獸，在他腹部，吞噬他的腸胃攪亂一切。又像是什麽都沒有，蔓延而起的無力感使得他使不上任何力氣。
讓他慌亂、迷茫又……害怕。
顧家修長的手緊緊的按壓在冰冷的鋼板牆面，他五指微曲，指節泛白。
本就比常人白的肌膚，此刻半點血色也沒有，就連臉，也跟個鬼一樣。
烏鴉色的眼睫顫動。
他腦中，再次聽見那根棍子的敲擊聲，“咚——咚——咚——”越來越重，一聲連着一聲，像是要将他腦子裏的任何東西，都敲的粉碎。
他感覺到恐懼，那種恐懼是帶着一種熟悉感的，熟悉到讓他一時之間分不清楚今夕何年，今處何地。
那些明明已經過去的場景，卻像是一個巨大的噩夢，在他腦中徘徊，又像是一頭兇獸，蟄伏在陰暗處，随時等着撲出來，将他撕得粉碎。
程歡歡真是被吓壞了。
她不知道顧家怎麽了。
她喊了幾聲，但是顧家都沒有反應，若不是他濃重的呼吸聲，程歡歡都以為他快要暈過去了。
明明電梯只是壞了，但程歡歡不知道他的臉色為什麽越來越難看，甚至額際上因為汗水，細碎的發緊緊貼合着。
雖然顧家一直沒開口，但是程歡歡莫名感受到了他的痛苦。
這種痛苦從他蹙起的眉，以及其手背突起的血管上，全都昭示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