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小乖和慕容華離開沈家後決定在虞蓮鎮的客棧暫且住下,下船後匆忙送沈東潛回沈家沒來的及欣賞虞蓮鎮的風光,虞蓮鎮是處處種滿楓樹的城鎮,酡紅的紅葉在涼風吹拂下恣意搖擺,暖陽沿著葉間相隔的縫隙穿透照耀在地上,像是在地上形成了星雲,耀眼奪目,神秘的讓人流連其中。
慕容華帶著小乖駐足在此,慕容華擡手摘了一片紅葉,指腹摩娑著葉片上著粗糙的葉紋,喃喃自說,「七年來好像第一次看見這麽紅的楓樹。」
七年了,時間真快。
回過頭看小乖,小乖蹲身在樹下神情專注的看著成群結隊的螞蟻爬樹。
好似要見到相公和淺淺的願望都已經完了了,可是小乖還是這樣的站在他身邊。
慕容華無法形容自己矛盾的心情,一方面私心希望小乖就以這樣的姿态在他身邊一直開心的笑著,他可以陪她看盡山水,在天下遍土上踏上他們的足跡;可另一方面,逝去的人終究要走入輪回,以這樣不死不活的身體究竟是逆了天,逆了人倫常理。
入了輪回是否就是永別了?
「阿發!你快看!」小乖擡頭帶著緊張向慕容華招手。
慕容華湊身過去蹲身,仔細的看著小乖手指的地方,只見大只的螞蟻帶著小只的螞蟻奮力往樹上爬。
「阿發,這是小螞蟻的娘親嗎?」小乖好奇的問。
慕容華怔了怔,小乖幾乎不曾提及過有關爹娘的事,在小乖破碎的記憶裏,在殷瀾村只有自己還有相公以及淺淺。
「也許是吧。」他回道。
「所有的娘親都是這樣保護小螞蟻?」小乖歪著頭,眸中清亮無慮。
慕容華默然,娘親的面容在腦海中已經模糊,猶記得十三年前自己絕然離去時,娘親雙頻邊留下滾燙的淚水,在她心裏一定是煎熬難受的,究竟自己是如何狠的下心離去的?
「回去吧。」小乖站起身拍拍裙角的塵泥。
「恩?」慕容華一時間沒有會意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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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乖笑了笑,彎彎的眼像是天上倒鈎的皎潔月亮,重複了一次,「回去吧。」
「恩。」慕容華也站起身,小乖主動牽起他的手,從小乖的掌心傳來絲絲冰涼,慕容華擰了下如遠山的眉,道,「回去洗洗手,瞧你滿手的沙。」
「好。」小乖難得乖巧的點頭。
兩個人攜手往客棧走回去。
回客棧的路被路人團團圍聚擠的水洩不通的,原本就熱鬧的市集更顯的吵雜,還傳來氣跳如雷的怒斥聲。
「你這臭道士!想騙錢就直說吧!什麽叫本大爺家準備倒大楣了!」一年輕的男子的怒吼穿透人群。
慕容華和小乖站下腳步看著滿滿圍觀的人,倆人目露不解。
「哎呀!這位老兄你生氣什麽,貧僧只是把适時說出來而已……哎呀!哎呀!好痛!你扯我胡子做什麽!小心遭天譴!」那沙啞的蒼老聲音哀聲大叫。
「叫你胡說!我們陳家是什麽人!豈是你能诋毀的!」那男子怪笑一聲,手的力勁加大,毫不留情。
一旁圍觀的路人看不下去大聲的說,「玄貞師父可是德高望重的人!說的話準沒錯!你們陳家向來仗勢欺人,果然是老天看不下去了!」
「你說什麽!活得不耐煩了?好!我記得你!你是李記包子店的!等會兒收拾完臭道士我就是收拾你!」那姓陳的年輕男子哼哼兩聲。
「收拾就收拾呗!早被你們收稅收的生意做不下去了!」李記包子的老板氣憤的嚷嚷。
「唉!李包子!放心吧!貧僧說話一向準的!哎呀!你還揪!你天譴就要到了!」玄貞橫眉豎眼大叫。
「哼!我……」姓陳的公子得意的話未完。
「是陳家陳大公子嗎?」兩名穿著官差服的官差帶著刀擠進人群中問。
「是我!」陳大公子欣喜的應答一聲,朝玄貞擠擠眼挑眉,「瞧見沒!官府都是本大爺的熟識。」
玄貞摸摸下巴的白胡子,只笑不語。
「有人通報您買兇殺人未遂,還望您跟小的們走一趟官府,若是不從休怪小的們手腳粗魯了。」官差每說一字,陳大公子的臉就蒼白幾分。
圍觀的路人嘩然一聲,有人竊竊私語,有人痛快大笑。
「你胡說什麽!誰!是誰通報的!哪個王八羔子!老子非要弄死他全家!」
「是沈家公子,沈家公子說了,若是陳大公子說了要弄死他全家的話,要一并控告您恐吓罪……」
随著陳家大公子黑著臉被兩位官差帶走,圍觀的人群也一哄而散,熱鬧的市集又開始人聲鼎沸。
玄貞随意不拘束的盤腿坐在路中央,身上的衣服破皺成灰,他一邊喝著酒葫蘆裏的酒,表情享受惬意,彷佛在桃花仙境一般忘我。
小乖和慕容華回到客棧房間內後,向來愛乾淨的慕容華走下樓去向店小二要熱水漱洗。
小乖推開房間的窗門,玄貞依舊不顧人群異樣的眼光惬意的坐在地上喝酒,小乖好奇地盯著玄貞看,突然玄貞擡頭與小乖對眼,雙眸迷霧袅煙像是一個漩渦,要把小乖給吸進去。
小乖怔然,還來不及回神,玄貞又垂下頭,嘴角帶著若有似無的淺笑,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要離去。
見玄貞要離開,小乖的腦海傳了一個聲響:追上去!
不管三七二十一,小乖迅速的沖出房間,跑出客棧,可來到大街上早已沒有玄貞的身影了。小乖迷茫的看著熙熙攘攘如車水馬龍的人群,突然不知道自己要何去何從。
「華玦的孩子也長這麽大了,果然是歲月催人老。」感嘆的蒼老聲音在遙遠的彼方響起。
小乖往說話的方向而去,找到在一座鵲橋下飲酒的玄貞,「你認識華玦?」
彷佛早就知道小乖會找過來一般,玄貞閉著眼休憩,懶懶地說,「喔,故人。」
「華玦是個什麽樣的人?」小乖小心翼翼坐在玄貞旁邊帶著既期待又緊張開口問。
玄貞睜開一只眼睛睨了一眼小乖,笑呵呵,「為了自己所愛什麽都做得出來的人。」
小乖聽不懂,張著眼睛一眨一眨。
「你的旅途還愉快嗎?」玄貞伸手摸摸小乖的發漩,一些細小的黃土塵沙從他指縫間簌簌落下。
「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不對,我已經死了。
小乖下意識地說出自己心裏的喃喃自言。
「人都有一死的。」玄貞高深的笑,看著腳尖流過的橋下潺潺清澈溪水反耀著陽光的馀光粼粼,他嘆息著又道,「華玦不惜折了七年壽命給孩子,也不知道值不值得。」
七年期限已到。
雖然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可以死了又如活著般,但是無疑的,這七年是那個名為華玦的……娘親給予的。
「也許我可以問問她。」小乖吱吱一笑如老鼠般。
「喔!那也順便幫我問問她,她能不能入我夢唱首曲子給我聽,也許她的請托我可以考慮考慮。」玄貞雙眸染上涼薄風霜,帶著微微的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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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了!」那女子撥開垂落在額上的發絲,清麗悅耳的嗓音即使不唱曲也是讓人舒心的。
「果然就是一場孽緣!」玄貞嫌惡的擰擰鼻子,「若不是看你倒在路邊可憐……好心的撈起來……」
女子樂呵呵一笑,「嘴上這麽說,我知道是玄貞大叔人最心善了。」
「別以為大叔大叔這樣親膩的叫貧僧就會心軟!」玄貞偏過頭擺擺手不耐煩,卻在女子看不見的地方小小的揚起嘴角。
「當初離開皇宮就是為了保這孩子,若是最後這孩子還是不平安……」女子低下頭,有些哽咽。
「行了行了!少給我唱哭調了!」玄貞終究是軟了心,「之後要去哪兒落腳?總不能讓孩子居無定所,你也該好好休息待産了。」
女子雙手捂上已經有些微凸的小腹,小腹裏正孕育著一個全新的小生命,她慈愛的說,「要去沈家。」
玄貞愣住,「那個人會恨死你的。」
女子沉默,她知道那個人會恨死她的,不只他,就連沈岳一定也會心裏難受的……畢竟她帶著別人的孩子來求助他……
「玄貞大叔……」女子淚眼哽咽。
「唉!知道了知道了!你這嗓子還是留著唱曲吧!唱哭調真是不适合!」
女子一喜,快速抹去眼角邊的淚水,「這麽說大叔是答應了?」
「我可沒說我答應!我得好好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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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好好考慮……因為這孩子還沒出世就已經露出死相了……
這句話在送別華玦去沈家後玄貞始終沒有說出口,他只是看著華玦越走越遠的身影,連道別的話也沒說,因為他心底知道……
此生永別了。
END IF
作家的話:
接近完結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