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根繩索 “你是我親手挑選的家人……
童時顏, 連名字都這麽好聽。這妥妥的小言女主角的名字呀!
童時顏穿着洋氣的小裙子,輕盈的歐根紗,瑩瑩玉立, 整個人甜美動人。
梵聲站在她面前, 相形見绌,完全就是一只上不了臺面的醜小鴨。
果然是女朋友啊!
也是, 不是女朋友怎麽會一起逛街, 不是女朋友怎麽會留在謝家過年。這些分明就是女朋友才有的待遇,她早該想到的啊!
梵聲僵立着,半天沒反應。
體內氣血翻湧,思緒滾燙沸騰,狂熱地敲擊着太陽穴。她仿佛被人置于油鍋生煎, 痛苦難耐。
身側梵音捅了捅她的胳膊, 及時為梵聲解圍:“童姐姐你長得太漂亮了,我姐都看呆了。”
梵聲驟然回神, 迎上童時顏的視線, 露出一抹蒼白無力的笑容,“你好,我叫聞梵聲。”
“我聽予安提過你。聽說你和予安小時候定了娃娃親?”童時顏踩完最後一級臺階, 兩個姑娘離得更近了, 彼此之間只有一拳距離。
梵聲沒想到童時顏一開口便提到了那樁久遠的婚約,她怔愣一瞬, 匆忙道:“兩家長輩早年定下的。”
說完立刻又補充:“不過我和謝予安不受這個約束,誰都有自由戀愛的權利。”
謝予安當即掀起眼皮瞟一眼,眼神深沉。不過梵聲沒注意到。
“這個我倒是聽謝爺爺提起過,說是你倆只要有任何一個人談了戀愛,婚約自動作廢。”童時顏故意挽緊謝予安的胳膊, 淺笑吟吟,“有這回事吧?”
梵聲的一雙手藏在寬大的棉服袖子下,她掐了掐掌心,淡聲吐出兩字,“沒錯。”
童時顏繼續微笑,“既然我和予安在一起了,現在是不是可以廢除婚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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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孩溫溫柔柔的,聲音又輕又好聽,這麽犀利的話從她嘴裏說出來竟然不讓人反感。
梵聲覺得所謂的“溫柔刀”應該就是眼下這種情況。
溫柔刀,不動聲色,刀刀致命。
梵聲不知道該怎麽接話。她眼皮厚重,無力地閉了閉眼睛。
梵音先搶話:“我記得謝爺爺說的不僅是談戀愛,還有結婚,只有一方準備結婚了,這樁婚約才自動作廢。請問童姐姐和予安哥現在就要結婚了嗎?”
欺負她可以,但絕不能欺負她姐。聞家人歷來護犢子。
“暫時不結婚,不過可以先訂婚。”韓慧女士出現在衆人身後,她穿着一件青花旗袍,氣質優雅溫婉。
“我和予安爸爸都挺滿意顏顏的,只要他倆感情穩定,完全可以先訂婚。”
韓慧笑容滿面地看着梵聲,“梵聲,你會祝福予安的吧?”
梵聲用力掐了掐手心,又松開。她努力扯出一抹笑,“我當然會祝福他,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也希望他能幸福。”
目光躲閃,不經意間又撞上了謝予安。
少年一臉平靜,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眼神裏有的只有淡漠和疏離。
梵聲記得,明明以前他的眼神不是這樣的。他的目光一直溫柔又寵溺,炙熱滾燙,沉甸甸的,幾乎是她無力承受之重。
重要的是他的目光永遠尾随着她,從未從她身上移開。他的眼中只有她。
心髒一抽一抽的疼,仿佛有人拿刀在一刀一刀劃,比那天在商場見到謝予安和童時顏拍照還疼。
氣氛凝滞,近乎窒息。她根本就待不住。
謝老爺子從後院進來,一時間還摸不準客廳的狀況,見氣氛詭異,狐疑地問:“你們怎麽了?都站在客廳幹嘛?”
韓慧笑着回答:“沒什麽,我們說了會兒話。”
就在這個時候,保姆上菜了。
韓慧招呼道:“來來來,大家吃飯吧。”
謝老爺子熱情地沖梵聲招手,“快來梵聲,你坐予安旁邊。”
梵聲:“……”
梵聲忙擺手,“不用了謝爺爺,我跟音音坐一起就好。”
韓慧眼疾手快,一把拉過童時顏,“顏顏,你跟予安坐一起。”
俊男美女坐在一起,真是登對又養眼。
這兩人倒是沒什麽親密舉動。可看他們坐在一起,梵聲就已經足夠難受了。
一頓飯各懷心事,食不知味。
飯後沒過一會兒,姐妹倆就借故離開了謝家。
老爺子臉一拉,音色沉冷,“予安,跟我去書房。”
——
一走出謝家,梵聲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外頭的新鮮空氣讓她終于不再窒息了。
姐妹倆沉默地坐公交車回家。
一到家,梵聲就把自己鎖進了房間。
梵音很擔心她,站在門外敲門,“姐,你沒事吧?”
裏面傳出虛弱的聲音,“我沒事,我睡一覺就好了。”
“姐,你別難過。好男人多的是,不止予安哥一個,咱們不稀罕他。”
“音音,我有點累,我想睡了。”
“姐,那你好好睡,有什麽事兒喊我。”
梵聲乏力地坐在書桌前,眼眶酸脹,淚水打轉。
她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悲哀。明明是自己喜歡的人,她卻無力擁有他。還要心狠地将他推開。現在他終于有了別人,不再喜歡她了,她突然受不了崩潰了。
她一直覺得自己并沒有那麽喜歡謝予安。所以在自尊和他面前,她選擇了自尊。她的自尊不允許她日後在謝東明和韓慧面前低頭。她已經被羞辱得夠多了。
那天他北上北京,她沒有去機場送他。
她單方面否決了那紙婚約。默認了她和謝予安這輩子就這樣止步不前了。
可是當他和那個叫童時顏的女孩坐在一起,童時顏說他們是男女朋友,梵聲一下子就抑制不住了。胸口疼得難以遏制,久久無法恢複。
原來她是那麽的喜歡他。只是長久以來,一直被她刻意忽略了。
可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呀!她已經弄丢他了,找不回來了。
梵聲把自己鎖在房間鎖了一下午,連晚飯都沒吃。
她不會感覺到餓,因為心髒的痛感早已掩蓋掉了其他一切感知。
她僵坐在書桌前,一直到了深夜。
夜深人靜,一切悲傷和孤獨都會被無限放大。所有的負面情緒猶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
梵聲突然覺得她不能任由事态就這樣發展下去。她必須去找謝予安問個明白。
她還是不甘心,她還是想要聽謝予安親口承認他不再喜歡她了,他有了別人。
他明明說過,他喜歡她,她是他親手挑選的家人。他憑什麽言而無信?
梵聲一下子從椅子上彈了起來,狂奔出門。
在路口攔了一輛出租車,直奔謝家別墅。
然而下車的那刻,她突然洩氣了。
整個人被抽光了精氣神,一下子癱軟下來。腳掌似有千斤重,根本無法向前挪動一步。
她就站在謝家別墅的後院前,正對着謝予安房間的窗戶。
屋裏還亮着燈,她看到了一個人影。
短頭發,修長的身影,那分明就是謝予安。
她現在應該去跟他說什麽呢?問他為什麽不喜歡自己了?為什麽言而無信,轉頭就喜歡上了別人?
這明明是她親手推開他的。她早該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
是她種下的因,這個果就該她自己承擔。颠三倒四算怎麽回事?
她都唾棄自己。
梵聲看着窗前的那抹人影,再一次淚流滿面。
她告訴自己:“我站一會兒就走。走了就不要回頭了,然後把謝予安給忘了。那紙婚約也不複存在了。”
然後窗戶突然被人打開了。少年站在窗前,視線遠遠地射向梵聲。
她立在路燈下,身形纖瘦,衣裳淌滿燈光,是柔弱的,也是無助的。
兩人隔空對視不到三秒,謝予安“啪”的一下将窗戶關上,離開了窗前。
他果然不再喜歡她了,吝啬到連眼神都不願意多給她一個。
梵聲猛地打顫,身體搖搖晃晃。
“咯吱”一聲響,後院的門開了,謝予安穿着睡衣,踩着拖鞋,毫無形象,飛奔而來。
他把梵聲壓在路燈的燈杆上,低頭吻了上去。
撲面而來少年清爽幹淨的氣息,吻很重,橫沖直撞,帶着一股子興奮和得償所願。
強勢,掠奪,骨子裏激發出來的占有欲,他紅着眼睛,肆意橫行。
梵聲舌根都麻了,幾乎無力招架。
她這才意識到上次在蘭因山,他根本就是有所克制的。
她有些透不過氣來,一雙腿虛浮綿軟,搖搖欲墜。
後背緊貼着燈杆,硌得慌。她不自覺往下滑。
謝予安扣着她腰,把人撈起來,吻卻沒斷。
梵聲先是驚慌,畢竟這個吻來得太過突然,她始料未及。過後便覺得委屈,滿溢而出的委屈,足夠能擊敗她。
他怎麽可以這麽壞?明明都有了女朋友,為什麽還要親她?
他們這樣究竟算什麽?
熱淚奪眶而出,吧嗒吧嗒往下掉。
落在謝予安的手背上,灼燒着他的表皮肌膚。
少年眼中的情潮驟然減退,他停下動作,伏在梵聲肩頭驚慌失措地問:“哭什麽呀?”
他手忙腳亂給梵聲擦眼淚,卻是越擦越多。
“不是聲聲,你哭什麽呀?”
“你別哭呀!對不起,我錯了……”
越擦越崩潰。
滿腹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宛如決堤的洪水,一瀉千裏。梵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謝予安你混蛋……有了……有了女朋友還來招惹我……我恨你……恨死你了……嗚嗚嗚……”
“嗚嗚嗚……謝予安你言而無信,你就是個大騙子……你說過喜歡我的……你說過我是你親手挑選的家人……大騙子……我讨厭你……”
謝予安停下替她擦淚的動作,斂眸輕笑,“那天你不來機場送我,不是你不要我的麽?”
“我怕啊……我不敢和你在一起……你爸媽又不喜歡我……他們一直反對你和我接觸……他們都不承認婚約……”
“傻瓜,我喜歡你不就夠了。”
“可是你現在不喜歡我了,你都有女朋友了。”
“笨蛋,騙你的啦!童時顏有喜歡的人,她陪我演戲呢!”
“啊?”梵聲直接愣住,短暫的驚喜過後,又不太信,“那你幹嘛陪她逛街?她幹嘛留在你家過年?”
“她是我媽朋友的女兒,第一次來宛丘,我媽讓我陪她到處逛逛,讓她認識認識宛丘。她爸媽是醫生,援非去了,她一個人在北京過年孤零零的,我爸媽就讓她來我家過年了。”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
“謝予安你這個大騙子!”梵聲毫不猶豫,擡腿就是一腳。
少年吃痛,皺眉道:“下手輕點,踢壞了可就沒老公了。”
梵聲:“……”
“湊不要臉!”梵聲罵他。
她厲聲指控罪魁禍首,“你害我哭了一天。”
少年無奈道:“誰叫你一直這麽清醒理智,不刺激一下你怎麽行?我真該好好謝謝童時顏,演技那麽好,把你都給騙了。”
“謝予安,你壞死了,我讨厭你!”小拳頭使勁兒掄他胸口。
他一把握住,貼着他心口的位置,正色道:“梵聲,這裏只有你一個人,沒別人。”
梵聲擡眸看他,少年的眼神炙熱又真摯。沉甸甸的,和過去一樣。
她沒出聲,安靜地聽他說話。
“聲聲,我一直不确定你到底喜不喜歡我。我總在想,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是忍不住的。就像我拼命想見到你,想聽你的聲音,想跟你說話,想親你,想對你做好多好多其他的事情。所以我故意疏遠你,不聯系你,就等着你主動,哪怕一次都可以。可惜你沒有。高考後的暑假,一整個學期,你一次都沒有主動聯系我。”
“我參加六校辯論賽拿了獎。主辦方要留影紀念。我故意拉着童時顏拍了那張照片,讓它流傳出去。我知道白伊瀾一直有在替你關注我的動向。那張照片肯定會被你看到。然而我等了很久很久,也沒有等到你來問我照片的事情。”
“放寒假了,我從北京回來了。我故意發了空間動态,我想着你會看到。你肯定會來找我。可是你沒有。”
“我覺得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如果喜歡我怎麽可能忍得住不來找我。童時顏見我實在難受,她同情我,給我支了這一招。”謝予安壓低聲音,音色聽着格外低沉動聽,“梵聲,我很高興。”
很高興你也喜歡我。很高興你來找我。
“從此以後,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你是我親手挑選的家人,我要綁你一輩子。”
說完,少年再次吻上梵聲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