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根繩索 “等你!”
餘下的幾天,聞梵聲一直乖乖地窩家裏寫作業。
她是被父母溺愛大的,自小打醬油打慣了,從來不把學習當回事兒。當年也是踩了狗屎運,中考超常發揮,壓線考進了宛丘一中。前面兩年也都是混過來的。同學都在埋頭苦讀,挑燈夜戰。她卻每天忙着看帥哥、看小說,小日子過得無比滋潤。
相應的,那成績自然是慘不忍睹,年年墊底。
父母出事以後,梵聲沒了依靠,在一個尚且不能獨立的年紀被迫割裂式地長大,一夕之間脫胎換骨,終于開始發奮圖強。
可惜浪得太久,知識點一知半解,哪裏是短時間內能夠補回來的。成績不過就是由原先的墊底前進了那麽幾名。
好在梵聲心态好,也沒太大的野心,能考個本科就足夠了,一本攀不上,二本也行。
學歷只是塊敲門磚,一個人最終會成為怎樣的人,還是取決于個人。讀名牌大學能成材,三流野雞大學畢業的學生同樣能夠出人頭地。
“讀書不是為了考大學,而是為了能在落幕無光的地方找到方向。”【注】
不過對于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女來說,未來總歸還是太過遙遠虛浮,眼下的高三生活卻是實實在在的苦逼壓抑。
要說這些任課老師狠也是真的狠,寒假十多天光試卷就幾十張。
磕磕絆絆寫了一整個假期,終于在開學前一夜把所有的試卷都給寫完了。
高三學生初七就返校了。
各個學校都在争分奪秒,就想讓高三學生多上幾天課。
經過短暫的假期,班上的學生都玩野了,一個個都還沒收心。
初七一早理科11班一片兵荒馬亂,喧鬧嘈雜。
“誰寫了英語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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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長,物理作業給我抄抄!”
“同志們麻溜點,老吳馬上上來了!”
……
聞梵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塞着耳機,一派泰然。
MP3裏放的是英語聽力,她一邊聽,一邊在草稿紙上圈圈勾勾。
白伊瀾姑娘今早遲到了,火急火燎沖進教室,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一頭雞毛。
她一放下書包就立刻對自己的同桌說:“聲聲,試卷借我抄抄。”
梵聲摘掉耳機,望着閨蜜一臉平靜,“試卷我自己寫的。”
白伊瀾:“……”
白小姐面色一滞,當即朝左後方的謝予安喊話:“謝公子,把你的試卷拿給我。”
聞梵聲:“……”
這話傷害不大,侮辱性卻極強。
梵聲分明感到胸口被人射了一箭。
就這麽赤.果.果地打擊學渣麽?還有沒有點良心?
往常梵聲的作業全都抄的謝予安,白伊瀾再抄她的,默契地形成一條産業鏈。
現在中間一環出了纰漏,白小姐自然要去找源頭。
梵聲忍不住唾棄:“白伊瀾你傷害到我了。”
白伊瀾笑得特雞賊,“您老自己寫的作業,給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抄啊!”
不用猜也知道絕對慘不忍睹吶!
聞梵聲:“……”
看看,這個社會對學渣多有敵意!
好氣哦!
謝予安坐在最後一排,長手長腳的,穿規整的藍白校服,抱着游戲機在堆俄羅斯方塊,腦袋都沒擡一下,響朗的嗓音傳過來,“哪科?”
白伊瀾丢出兩字,“全部。”
謝公子的聲線波瀾不驚,“我桌上只有生物,別的還沒收回來。”
“那我就先抄生物。”白小姐麻溜卷走了謝公子的生物試卷。
梵聲套上耳機,繼續發奮圖強。
白伊瀾麻溜抄完,擱下筆,往椅背上重重一靠,呼出一口濁氣,“終于寫完了,手都酸了。”
梵聲一本正經地糾正閨蜜:“注意用詞,是抄完了。”
白伊瀾:“……”
白小姐擺擺手,全然不在意,“不重要。”
打小都是混日子,抄作業抄到大,這都是小事。
倒是梵聲突然轉性,開始發奮圖強,着實讓她有些不習慣。
不過也可以理解,天之驕女一朝跌落泥裏,六親無靠,除了靠自己還能靠誰呢!
白伊瀾捅捅梵聲的胳膊,小聲說:“今晚六點在世茂大廈有許暮笙的粉絲見面會,聲聲你陪我一起去看呗?”
十年前還沒有出現“飯圈”這個詞。但是任何年代都不乏追星的年輕人。白伊瀾就是徹頭徹尾的追星女孩,本命是時下剛火起來的許暮笙。
“不去。”梵聲果斷拒絕:“別耽誤本姑娘發奮圖強。”
“切!”白伊瀾癟癟嘴,“不去就不去,我自己去!”
她安靜一瞬,又八卦兮兮地問:“你和謝予安的婚約退掉了嗎?”
“沒呢!”梵聲沒好氣地說:“要等謝爺爺回來。”
白伊瀾脫口而出:“等謝爺爺回來多半沒戲了。”
“也不是不可能吧!只要我好好跟謝爺爺說,他應該還是會同意的。”
白伊瀾:“就算謝爺爺同意,謝予安也不會同意的。”
梵聲不解,“關謝予安什麽事?”
“你倆的婚約,謝予安是男主角,你說關他什麽事?”
“兩家長輩早年定的,又沒經過我倆同意,我倆又不認。”
白伊瀾忍不住想:你是不認,可人謝予安認的呀!
“青梅竹馬,還有婚約,簡直就是小言裏的男女主呀!”白伊瀾眉眼彎彎,眯成兩道縫,“你倆配一臉,還退什麽婚呀!再過個幾年直接結婚得了。”
梵聲:“……”
“我又不喜歡他,結什麽婚?”梵聲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再說了人謝予安也看不上我呀!”
白小姐不禁仰天長嘆,聞梵聲啊聞梵聲,說你傻你還不信!
全天下的人都看得出來謝予安喜歡聞梵聲,就聞梵聲本人不知道!
——
開學第一天,全校學生都不上晚自習。
最後一節化學課,鈴聲一響,清瘦的化學老師收起課本,善解人意地說:“知道你們着急回家,今天不拖堂,下課!”
“老師萬歲!”學生們拍案而起,頓時做鳥獸散。
梵聲坐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書包。
白伊瀾背上書包,匆匆扔下話:“聲聲,值日就交給你了哈!我先走了!”
她點點頭,“去吧,注意安全!”
沒過一會兒教室就空了。
梵聲往左後方掃了一眼,發現謝予安還沒走,抱着個游戲機玩得正起勁。
同樣是校服,穿在他身上卻莫名多了幾分狂放不羁的味道。生了張迷倒衆生的臉,哪怕披塊破布在身上也是養眼的。校草果然是校草,顏值太扛打了。
她揚聲問:“你怎麽不回去?”
少年視線專注,施施然扔出兩個字,“等你。”
聞梵聲:“……”
“等我幹嘛?”
“爺爺今天從青陵回來了,喊你到我家吃晚飯。”
聞梵聲:“……”
謝爺爺總算從青陵回來了。這就意味着這樁懸而未決的婚約事件在今晚終于要有決斷了。
雖然知道退婚的希望不大,可她心裏還是隐隐期待能有好結果。
梵聲趕緊掏出手機給妹妹發了條短信,讓她自己解決晚飯,不用等她回家。
學校不允許學生用手機,可大家夥還是會頂風作案。避開老師,不被抓到就相安無事。一旦被抓到,那可就慘了。不止沒收手機,搞不好還會請家長。梵聲以前就被抓過兩次。現在更加小心謹慎,上課期間根本不敢拿出來。
再者眼下要認真學習了,也沒那個心思在課堂上玩手機。
給妹妹發完信息,梵聲拿起黑板擦擦黑板。
化學老師留下了滿滿一黑板的板書,全是密密麻麻的化學公式。
仔仔細細擦完,她又立馬去掃地。
轉頭發現謝予安已經不玩游戲了,而是拿着掃帚在替梵聲打掃第一組。
他人高馬大的,拿着小小一把掃帚像是在拿着小孩的玩具,莫名多了幾分滑稽。
他半低着頭,從梵聲的角度看過去,她只能看到一個清隽的側臉,下颌線緊致流暢,纖毫畢現。
這人真是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精致,挑不出半點瑕疵。
他做事一貫專注,一板一眼,不受打擾。
天将晚未晚,夕陽的餘晖穿透玻璃窗,悉數洩入教室,一線線光柱裏有無數細小的塵埃懸浮。
少年整個人被光暈籠罩,眉目如畫,沉靜又溫和。
這不是謝予安第一次替梵聲掃地,以前白伊瀾那家夥就經常開溜,留她一個人值日。謝予安每次都會主動留下來替她分擔。
梵聲卻是第一次注意到他掃地的樣子。難怪有那麽多女生迷戀他,就他這副好皮囊,随便做什麽落在他人眼裏都能格外賞心悅目。
兩人分工明确,一人掃了兩組。謝予安最後再把垃圾倒了,大功告成。
一前一後走出校門。
從高三樓走到1號門,一兩百米。兩人卻走得很慢。
算了下,自從梵聲父母出事,這兩人放學就各走各的了,一直沒湊到一起。以前兩人時常厮混,她隔三差五就要去謝家蹭飯。
周圍目光交織,幾個女生站在角落裏交頭接耳,都是沖着謝予安來的。
連帶着梵聲都受到了關注。
她早已習慣,內心全無波瀾。
心無旁骛走路,視線漫無目的四處打轉,最終落在謝予安的鞋子上。
他今天穿了一雙白色板鞋,纖塵不染,幹淨地幾乎變态。一點都不像是男孩子的鞋子。
他所有的鞋子都是白色的,一樣的牌子,款式也差不多。單調得近乎偏執。
他的喜好從一而終,從未更改。
“月底一模,有把握嗎?”耳畔驟然響起少年清爽幹淨的聲線,撞破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