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吳沉水以及李莉莉同學是和老大一起從雲南回來的,吳沉水在香格裏拉剛巧聯系上了剛從沒手機信號的梅裏回來的老大。三個人順理成章地攜手同游了香格裏拉,卻沒有去泸沽湖和大理。等等,吳沉水不是很想去大理的麽?
老大去梅裏的第一天就看到了日照金頂,很顯然神是愛他的。至于神有沒有給他想要的答案,我不知道,但神一定決定把吳沉水送給她了。或許,他要的答案就是吳沉水?當老大和吳沉水手拉着手在我面前和我交流雲南見聞的時候,我心如刀割。媽的,早知道我也應該去拜神的。
如果那天晚上我答應了吳沉水,現在會不會是我牽着吳沉水的手,而老大在對面心如刀割?人生有很多個分岔口。當時我想,你選了一條,另一條大概就再也走不回去了。
得知她倆要結婚的消息是在寝室裏那對幹柴獅子烈火白羊同學的婚禮上,大學裏能修成正果的鳳毛麟角,我算是中了頭彩遇到了兩對。眼前結婚的這對奉子成婚,雙喜臨門,新娘腆着肚子滿面笑容地一桌桌敬過來。新郎卻有點心不在焉。男人到底還小,沒玩夠。
新娘邊上站着的伴娘就是我的前妻王可。也不知是醉了還是別的原因,瞥到王可的第一眼總覺得似曾相識。
“你兩好像啊。”新娘子看到吳沉水和王可時驚呼。
吳沉水羞澀地笑着,依偎在老大身邊。王可喜笑顏開的跑到吳沉水邊上說:“你不會是我失散多年的姐姐吧?”
第一次見到王可我就有一種無比親切的感覺,想把他給娶進門。所謂一見鐘情,可能就是因為對方身上有自己熟悉的音容笑貌和氣味吧。後來我曾經想過這個問題,我愛上王可一定是吳沉水的臉從中作梗。而王可也說過,我長得像她初中體育老師。初中老師是影響人們愛情觀婚姻觀的重要存在啊。有關單位你們一定要把好關啊!
事實證明,兩個人雖然相貌可能相似,但是骨子裏大多大相徑庭。王可是典型的處女座,挑剔,有潔癖,神經質。我和她談戀愛開始時的熱情逐漸被慢慢顯露出來各自的缺點所澆滅。但我兩最後還是結婚了。後來還有了馬景和馬濤。
王可懷他兩的時候,我正好開始辭職單幹。創業初期分身乏術,不免怠慢了王可一些。馬景和馬濤從小就特別愛哭鬧,吵起來簡直如同咆哮,而且是交相輝映此起彼伏的那種。王可帶他們帶的筋疲力盡,身體恢複的不太好,這便成了她心裏難解的一個結。更何況新公司一直不見起色。對于為什麽要辭掉原來收入豐厚的工作,王可不停地抱怨。原來的公司沒有自由壓力也大,再待下去我真的要崩潰了。現在雖然又累又苦還沒錢,至少所有的東西都是自己的。
自由,是建立在犧牲掉其他東西上的。我一直都明白。但我更渴望自由。
直到某一天——“去找你的自由吧!”王可怒吼着挂了電話。
第二天我們去辦了離婚。
離婚後那段時間我過的渾渾噩噩,朋友不免過來關心和問候,我總裝作沒什麽大不了一樣打哈哈,照樣吃喝玩樂。公司也快要倒了——這也是王可和我離婚的原因之一,她不想孩子剛出生就面對踏破門檻的債主。她一直叫我向朋友借錢解困,但我咬着牙一直沒考口。我不想別人知道。我馬奔鳴從來都不求人,不想被別人看不起。最後王可終于對我絕了望。
和老大他們第一次去愛玉茶餐廳的前一天,我接到了兩個意外的電話。一個是伍夏秋打來的,他終于等到了那個人,快結婚了,按照我們當年的約定打來電話告訴我。我的手機號碼這麽多年一直沒換,這都是緣分。他決定從雲南那邊回來和新老婆一起過。他的精神狀态很好,聊的時候順便聽出了我語氣裏的哀鴻遍野愁雲密布四面楚歌。
“怎麽了?不順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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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資金周轉出問題了,快不行了,老婆前幾個月和我離了。一團糟。”
“……不如重新開始吧。這些年在這裏我都樂不思蜀了。我走以後紮西正好還缺個幫手。”
“可是……”
“有的時候你抛下一切了,反而會得到更多。很多煩惱其實都是因為你所處的地方太複雜反過來影響到了你。在泸沽湖,生活很簡單,沒那麽多欲望,快樂反而唾手可得。”
說着說着,我就把一直憋在心裏的苦悶都傾倒了出來,順便哭了一場。人就是這麽奇怪。和天天見面的人不說的話,卻能和許久不見千山萬水之外的一個半熟不熟的人掏心掏肺。老伍一邊聽着,一邊安慰,我的心情漸漸的好了一些。後來我們約了再見。他給了我紮西的電話,讓我有想法和紮西直接聯絡。
第二個電話就在半小時之後,是吳沉水打來的。
“你還好麽?”吳沉水在電話那頭問。
“挺好啊。現在可自由可開心了。哈哈哈。”
“那就好……我……其實挺擔心你的。”
“真難得啊,你是多少年沒給我打電話了。”
“有空出來聊聊嗎?明天行嗎?”
“明天約了老大,羅利騰和高絢亮。老大沒和你說嗎?”
“我知道。他和我說了。但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倆見面的事,明天你和他們坐一會就找個借口出來成麽?”
“怎麽了?”
“……”
“到底是怎麽了?”
“我有話想和你當面說。”
“有啥事電話裏不能說?”
“我們一起遠走高飛吧……”
在餐廳裏《旅行的意義》響起來的時候,我又想起了雲南的那次旅行。先是老大離開了我,然後我離開了吳沉水,最後,吳沉水離開了我。
“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
一切能重新再開始一次嗎?讓我們再次回到雲南?那個一切的轉折點。
吳沉水和老大結了婚之後,同我就沒怎麽見過面。我們兩都刻意地避開對方。今天她再次坐在我面前的時候,我覺得恍如隔世。
“你和老大怎麽了?為什麽突然昨天說這樣的話?”
“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不快樂。”吳沉水雙手扶着面前的茶杯,低頭看着裏面袅袅升起的熱氣,“雲南的那次旅行發生了那麽多事。我本來對你已經放棄了希望。”
“是因為我沒有和你一起去大理嗎?”
“你果然是故意裝作沒有聽到的。”吳沉水嘆了一口氣,“你當年為什麽不回應我。”
“我不能對不起老大……”
“可是我和他結婚的那天。他親口對你說他希望站在臺上的那個人是你吧。”
“那天我醉了……他有這樣說過嗎?”
“雖然他說的很輕,但我正好還是聽到了。”
“……他開玩笑的吧。他知道我已經醉的快不省人事了。”
“為什麽你會娶王可呢?是因為她長得像我嗎?”
“……”
“你知道嗎?本來我對自己說別再想着你了,但是得知你和王可要結婚,所有人都有意無意調侃她是我的影子時,我心裏已經死掉冷掉的那一部分,又莫名的跳動了一下,即刺痛又火熱。也只是一下,就沉寂到現在,直到前些日子聽到你和王可離婚,我感到心裏那塊地方,又開始跳動了。”
“老大怎麽辦?”
“他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你知道的,他這個人話本來就不多,這幾年更是每況愈下,像把自己鎖起來一樣。如今我和他在一起,一個禮拜說的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20句。現在家裏有阿姨打掃做飯照顧孩子,我們費不了多少精力,本該可以享受二人世界,回到家他卻總是把自己關在小房間裏關着燈聽他的音樂,我只能逃到書房裏寫那些枯燥的東西。生活根本就是一潭死水。外面的人看起來我們家幸福美滿衣食無憂,可婚姻就像鞋子,外人只望到好看不好看,舒不舒服卻只有自己才知道。”
“我一直以為你們很幸福……”
“馬奔鳴,我好想逃。我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帶我走吧。”吳沉水開始抽泣起來。
“可是去哪兒呢?雲南麽?”我想起了老伍的話。也許,我們倆真的可以在雲南重新開始。
“你知道嗎?這麽多年,我一直想和你去一次大理。”
“當年你為什麽不和老大還有李莉莉一起去呢?”
“那個地方,總覺得和你一起去才有意義。滿天的蝴蝶,不,也許并沒有。但在我心裏那裏就是相愛兩個人的聖地。”吳沉水突然擡起頭,滿含淚水的看着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但這是我真實的想法。別笑我,我一想到蝴蝶,就想到梁祝,那麽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老大對不起,充滿了天真少女幻想的吳沉水大概把你當做了馬文才。我倒是沒把自己當梁山伯。太不吉利了。現在我倒真成了鬼,蝴蝶肯定是變不了了。
吳沉水告訴我,幾周後她正好有個在雲南的學術會議,我們決定在那個時候瞞天過海地去大理一次。為了避免留下蛛絲馬跡,我們決定分頭出發,把一切做得神不知鬼不覺。尤其是老大,絕不能讓他察覺。
我和吳沉水說起了伍夏秋的事,她看起來似乎有些心動。回到家,我就和紮西通了電話。如果可能,去完大理也許我們倆真的就在泸沽湖悄無聲息地定居下來,過着無憂無慮的生活。就算吳沉水暫時不想留下來,我就在那裏等她。
就像伍夏秋的故事一樣,十年八年,總有一天會等到她。
一切似乎都重新開始了,我的覺得生活突然點亮了。最後一次在茶餐廳見到老大的時候,他的表現有一絲古怪,我的心裏不由有些忐忑不安。難道他發現了什麽?事不宜遲,第二天我就起身去了雲南。
後來,後來你們也知道了。我就在老大和吳沉水的家裏飄蕩到現在。就在這一刻,老大在我眼皮底下整理着行裝,似乎要起身去什麽地方。吳沉水還是去昆明開會了,一個人,而不是和我在大理一起看蝴蝶。
老大離開屋子時嘆了口氣,最後看了眼滿牆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唱片,頭也不回地走了。
慢着,為什麽我跟着老大一起離開了這個屋子。這不科學。
老大手裏的箱子散發出巨大的引力,拖着我在路上飛馳。我跟着老大在雲海間穿梭,來到了昆明。老大是去找吳沉水嗎?
接下來路上的風景無比熟悉,我和老大故地重游奔向了麗江而不是昆明,唯一不同的是老大不知道我就在他身邊。整個旅程他一言不發,大部分時間就像尊雕塑。歷史又重演了一遍麽,我們三個又同時站在了雲南的土地上。哦,不對,現在我的腳不着地。
小巴在山路上飛馳,一幕幕往事在我的眼前閃現,就像電影。雲還是那朵雲,花還是那片花,山還是那座山,水還是那潭水。最後,老大的旅行箱放在了紮西的客棧前。
“你好,你就是紮西麽?”
“你是……”
“我是馬奔鳴的朋友,前幾天和你打過電話的。”
“哦,你好你好。”
“我按照我們的約定來了。”
“房間我給你安排好了。跟我來吧。”
老大怎麽會有紮西的電話?對了,我出事的時候他們通過我的手機聯絡到了老大。這麽說手機幸存了下來,他們一定作為遺物交給了老大。在大理出事前我和紮西聯絡過。老大必定是看過了聊天記錄。
已經是傍晚了,紮西帶着老大穿過他們家客棧昏暗的走廊,木樓梯咯吱咯吱地響着,燈上的飛蛾撲哧撲哧地飛着。紮西走到了二樓一間房門前,打開門走了進去。
“你要的CD機在這邊。”紮西指了指房間的另一個角落,一臺舊的小音響靜靜地躺在那裏,“找這破玩意花了我不少功夫,我們這裏太偏僻了。這就是老伍以前住過的屋子,面朝着泸沽湖,每天可以看日落,風景好的很那。我已經給簡單打掃了一下。房間裏他留了些東西下來,你将就着用先。”
“你費心了。”老大朝他點點頭,“将來多關照關照老弟我啊。”
“什麽話嘛,老伍和老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千裏迢迢趕過來幫我,這都是緣分啊。不打擾你了,一路上也累了,你早點休息,我們明天好好聊。”
紮西離開後,老大把随身的箱子打開,一樣樣地把東西拿了出來。
在他整理東西的時候,我打量了房間一下,角落裏居然有我們那天在愛玉的茶餐廳看到的抽簽球,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是老伍留下來的?真是匪夷所思。
老大這邊整理的差不多了,箱子角落最後的三樣東西,他包的格外地小心。
他先打開的是一張唱片,他畢竟還是沒有全部舍棄他心愛的CD們。這一定是他最最喜歡的一張吧。封套上兩個牛仔背靠背低着頭,背景裏有一座白雪皚皚的山,好像我們兩一起到過的玉龍雪山,也許更像我沒有和他一起去的梅裏雪山。他拿出唱片放進了CD機裏。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Every time I think of him. I just can't keep from cryin'. 'Cause he was a friend of mine.”
接着是一本泛黃的書,那是一本高三的物理教科書,老大小心翼翼地翻到最後一章,用指尖輕輕撫摸着上面的鋼筆字跡。
那是我的字。
“馬,我昨晚複習到好晚,實在太困了,物理課你能幫我記下筆記嗎?我想打個盹兒。”
“拿來吧。”
高三的最後一節課老大睡得很香,我卻寫了兩份筆記,手很酸。然後在最後一頁畫了個王八,旁邊用一個箭頭标注上“老大”。畫的時候老大似乎眯着眼看了我那麽一下,我轉頭過去的時候老大的眼睛又閉上了。你這只豬。
下課的時候我推醒了老大:“快起來!雞都叫了!快起來幹活!”
老大伸了個懶腰:“馬扒皮,最後一節課你也不放過我麽?”
“少廢話,老子手都要斷了。”
“馬,你說,我們将來還能這樣在一起嗎?”
“當然!我們兩第一志願不是填的一樣麽!以我們的實力,絕對都會考進的!我是天才啊哈哈哈哈…”
“萬一我出岔子了呢?”
“不會的!萬一出岔子了我也會來找你的!別想甩開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好,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老大一臉真誠的看着我,伸出了雙臂。他這麽一本正經如此感性我有點不适應。但我還是抱住了他。
“永遠在一起。”他在我耳邊輕輕地說。
“嗯。”
最後的那樣,就是散發着強烈的力量把死去的我召喚回我的城市,又引着我一路到達這裏的東西。那是一件泛黃的有點髒的白襯衫,老大把它輕輕捧了起來,頭埋在了襯衫胸口的位置,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嗚嗚地哭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伍說吳]老吳負責的茶餐廳劃上了句號,結局有點傷感也有點溫暖,你還是沒下狠心讓他們全滅啊XD。這個故事還有一些沒交代的線索就交給我吧。老大的去向,馬奔鳴的最後歸宿,故事千絲萬縷的聯系,都将會在我12宮的最後一章交代,還有主題曲。我的故事,其實是個喜劇外殼下的悲劇。
[吳沉水自敘] 這特麽的成一耽美文了麽是麽是麽是麽(咆哮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