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薛郎重金贖佳人（二）
離開之前，顧飛飛又去了許柔安住過的地方，在她的屋子外徘徊了半天。若真覺得這裏有什麽值得留戀的，那恐怕就只有許柔安了，可惜許柔安的屋子已經變了樣子，不然的話就算是不喜歡現在住在許柔安屋裏的人，也好歹得在離開之前進去看看。
正打算回去，那屋裏出來一個人。由于天色已經變暗，顧飛飛一時看不清那從屋裏出來的人是誰，見她身形偏瘦，與許柔安有幾分相似。顧飛飛一時恍惚，竟誤以為那人是許柔安，不禁呆住了。
那人走近了，顧飛飛這才看清楚是住在這裏的娘子。她和那人的關系不好，見到是她，轉身便要離開。
那人卻叫住了她：“楊娘子明日就要随立節王離開了，難道因此不肯與我等卑賤之人來往了嗎？”
顧飛飛納悶，自己并沒有和任何人主動說起過自己要随薛崇簡離開的消息，她們是如何得知的呢？估計是小月或者金三娘說出去的吧。
顧飛飛聽她語氣溫和，不像往常那樣尖酸刻薄，遂停下來，看她是如何打算。
那人走到顧飛飛面前，說道：“楊娘子若此刻閑暇無事，不妨到屋裏小坐片刻。”
大約真的是想到許柔安住的屋子裏看看，顧飛飛沒有推辭，而是随那人進了屋中。
自從這屋裏進了新人，顧飛飛便再也沒有來過，如今見了這屋中帷幔重重，香味熏人，陳設華麗，大變了樣子，不禁心裏感慨一番，又不禁回想起在這屋中發生的過往，感慨之餘外增了幾分傷感。
那人拉着顧飛飛坐了一會兒，也沒說些什麽，只不過說一些羨慕之語，羨慕她有個好歸宿。顧飛飛想起平日她對自己說過的那些刻薄話，此時又見她是這樣的态度，轉變未免也太明顯了。
不過，因那人态度很好，顧飛飛也就不再說什麽奚落的話，而是回了她些客套之言。嘴上客套，心裏卻想：“嘴炮打得再厲害都是沒用的，關鍵還是現實最有說服力。我要是沒你過得好，估計你也不會和我說這麽多好聽的話了。”
坐了一會兒之後，顧飛飛有些不耐煩，便以還沒有收拾好為借口離開了。
第二天上午，薛崇簡來接顧飛飛時，顧飛飛便求他帶小月一起出去。薛崇簡見此，不免心生疑惑，于是對她說道：“你到我府中，難道還怕沒有稱心的婢女來服侍你嗎？”
薛崇簡這麽說，卻被顧飛飛誤以為他不願意，随即說道：“那就不麻煩薛相公了，贖小月的錢我自己出便是。”
見顧飛飛似乎惱了，薛崇簡只能為自己辯解道：“一個侍婢的錢，我這個郡王還是出得起的。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麽非得要自己原來的侍婢？難不成她很好？可我見她似乎比別人要懶些。”
薛崇簡的這番話，把在一旁的小月說得相當不好意思，因顧飛飛對她不嚴厲，她表現得确實比別的婢女要“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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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飛飛心想，你們古代人哪裏懂得我們現代人的想法，也許小月在你眼中不過是個普通奴婢，可是在我眼中，她卻是我在唐朝的親人。
心裏是這麽想，嘴上卻不能說出來，也只好解釋道：“我這人念舊，換了別人在身邊，我不習慣。”
薛崇簡聽罷，只能指着她說道：“你這人毛病可真多。”說完就離開找金三娘，去贖小月。
小月見薛崇簡答應了顧飛飛的要求，興奮地扯着顧飛飛的胳膊說道：“這下我和娘子就不用分開了。”
顧飛飛自然也高興，看着薛崇簡離去的方向說道：“許姐姐說得不錯，他還真是個好人。”
等諸事辦妥之後，薛崇簡領着顧飛飛出了金三娘那裏。金三娘戀戀不舍地将他們送至門口，在顧飛飛臨走上馬之際，突然握她的手，說道：“玉娘，你如今有了好去處，不敢奢望你能再回來探望我等，只是莫要忘記這些故人，便是我等的榮幸了。”
說完，又輕輕拍了拍顧飛飛的手背，眼盯着她道：“我是真的舍不得你走啊。”
顧飛飛聽金三娘說她舍不得自己，也心裏泛起一陣酸楚，但她對金三娘感情複雜，不似許柔安那般好感。
一方面，她确實對金三娘将自己騙到這裏而耿耿于懷，可一想若沒有金三娘收留她，恐怕她在唐朝也好不到哪裏去。另一方面，她也感激金三娘對她的厚愛，可同時她也厭惡她的吝啬貪財。
離開之際，顧飛飛又戴上了平時出門都會帶的幂籬。雖然上了馬，也沒有把皂紗放下。馬夫牽着馬，漸漸地離開了這個她生活的一年多的地方。
顧飛飛每想到金三娘的好處時，便會回頭看看，想到金三娘不好的地方時，則就回了身。如此反複幾次，直到轉彎再也看不見金三娘等人時，才将紗放下。
薛崇簡見她這樣，忍不住說道：“你也真是個怪人，竟然舍不得自己的假母。”
顧飛飛急忙解釋道：“也不是舍不得，能離開這裏我自然高興，但畢竟是自己生活過的地方，留戀總還是有的。”
薛崇簡點頭說道：“看來你真是一念舊之人。”
顧飛飛又說：“念不念舊，我自己倒沒感覺，不過我做事多是憑自己喜好心意。我如今離開青樓，還是要多謝薛相公。”
薛崇簡擺着一只手，說道：“也不必只謝我一人，我也是受一故人所托，才會痛快贖你出去。”
顧飛飛聽薛崇簡這麽一說，心裏大感意外，于是問道：“敢問薛相公的那位故人，可是許娘子？”
薛崇簡嘆了一口氣，說道：“正是都知娘子。”
“沒想到許姐姐竟為我如此考慮，可惜那樣一個人怎麽就早逝了。”顧飛飛自語道，想起許柔安去世前的情形，眼淚禁不住奪眶而出。幸好她戴着幂籬，也沒有人瞧見她流淚的樣子。
顧飛飛悄悄地擦掉眼淚，又問薛崇簡道：“你贖我，金三娘和你要了多少財物？”
薛崇簡回答道：“二百五十兩金子，外加幾匹绫绡。”
顧飛飛聽到“二百五”這個數字，自然是很別扭。薛崇簡不知其中緣故，見顧飛飛沒說什麽，以為她得知自己花了兩倍多于贖別人的錢，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故無言以對。
遂安慰她：“你也不必再乎我花了多少，橫豎我答應了別人，只要你想出去，我一定會辦到的。”
顧飛飛只能笑了笑，自嘲似地說道：“沒什麽，二百五其實也是個吉利數字。”
提起贖金，薛崇簡又不禁想起那張顧飛飛的賣身契上不合情理的地方。于是問顧飛飛：“你來金三娘這裏之前，曾在哪裏？”
顧飛飛聽薛崇簡問起她的來歷，心想：我告訴你我是穿越過來的現代人，估計你也不相信。
于是略帶神秘地說道：“我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過來的，遠到你們都不知道那地方的名字。”
薛崇簡見她如此誇張，順勢就接道：“敢情你不是凡人，是天界的仙姑，或者是幻化成人形的精怪？怪不得生得這麽好看。”說完哈哈笑了起來。
顧飛飛見他又開玩笑，也是沒好氣地說：“我要真是那些會法術之人，我定要想辦法讓許娘子活過來。”
聽顧飛飛提起許柔安，薛崇簡想到傷心之事，遂沉默不語，兩人至此路上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