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門壞了
藺回南從馬桶隔間出來的時候,瞥見俞大隊長倚靠在門邊兒,正向他這頭張望。
短暫對視。
藺回南像沒看到俞奪,徑直向洗手臺洗手去了。
洗完手,擦幹,藺回南向門口走過去。
手搭在門把手上。俞奪手別褲兜裏,氣定神閑地,瞅了眼藺回南,又瞅了眼門把手。
藺回南眉頭微皺,拉下門把手。
沒有,拉動。
藺回南低頭,手指摸到門鎖上,轉了兩轉,确認門鎖是開着的。沒有人搗鬼,把洗手間門鎖了。
再拉。
門拉不動。
這扇鋼門像嚴絲合縫地長在了牆上,仿佛藺回南拉的不是門,是這一整面鋼筋混凝土貼瓷磚牆的一部分。
“門壞了。”俞大隊長清清嗓子,終于救世主似的,肯告知了新隊友這個真相。
他瘦長的手向藺回南攤開,挑眉說:“兄弟,手機用用。我忘帶了。”
藺回南靜了片刻:“我也沒帶。”
俞奪:“?”
俞大隊長臉色差點兒沒繃住:“你他媽怎麽出來上廁所都不帶手機的啊??”
藺回南擡眼問:“難道你帶了?”
“……”
“我沒帶,”俞奪悠閑不下去了,手指狠狠地把額前碎發都捋到後面,“誰出門尿個尿還帶手機的?”
俞奪猛想起藺回南也是來尿尿的,沒等他給自己找補,藺回南慢悠悠地說:“所以我也沒帶。”
俞奪:“……”
這時候不着急不忙慌,看戲似的反成了藺回南。他轉了幾下門鎖,擰了擰門把手:“鎖沒壞,是門卡住了。”
俞奪還開着把排位,英雄都選完了。
他心急如焚地問:“能踹開麽?一塊兒踹開?”
藺回南屈指敲了幾下門,漫不經心地說:“鋼架門。你把門踹碎的幾率,還沒你在洗手間大喊,讓兩百米外訓練室裏的人聽見的幾率高。”
“……”
俞奪問:“那你是準備和我一塊兒在男廁裏被關到天黑?”
“天黑不至于,”藺回南說,“肯定還會有別人來。”
“那別人什麽時候來?”
“可能明天。”
“……”
俞奪想暴起揪住這位事不關己的新隊友的衣領,把人搡在門上,指着門告訴他,你他媽和老子關的是同一個廁所,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老子被關到明天,你他媽也得被關到明天。
俞奪敲了幾下門。
不出意料,沒人應。
洗手間在走廊最頭上。
俱樂部的洗手間結構男廁和女廁對門,外面是個大洗手間。大洗手間有門,門還常年關着。
俞奪狠狠一腳踹在門上。
門,紋絲不動。
俞奪腳麻了。
“……”
俞奪回頭,看見新隊友還有心思嫌廁所冷,去關了窗戶。他們在一樓,但是廁所窗戶都是有鋼絲網的。外面是荒草園子。
俞奪遏制不住的暴躁,還有一點兒,熟悉的恐懼。
他沒有幽閉空間恐懼症,但他害怕被人關着。
俞奪幾乎要壓不住內心的惡意。他走過去,上下掃視了一遍藺回南,“你是不是都不想出去了?”他惡劣地說,“關在這兒,都有吃有喝?”
藺回南有點兒冷漠地看了他一眼:“你去看門能不能打開。有風壓差,門容易卡住。”
俞奪猛地反應過來,掉頭跑過去。
但還是打不開。
藺回南從他身後走過來,擰了擰門把手,輕嘆口氣:“看來是合頁鏽死了,和風沒關系。”
俞奪手在輕微地抖,嗤了一聲,又狠狠地,也不怕腳趾骨折的一腳猛踹在門上。
門震晃着,發出沉悶的嗡嗡聲。
排位肯定是不用想了。
十幾分鐘,隊友早都重開了。
藺回南低眼:“你害怕了?”
俞奪沿牆邊坐下來:“沒有。”他低頭,“煩而已。”
時間滴答滴答過去。
還好洗手間沒有挂表,不用聽着秒針的咔噠聲。俞奪最煩這種東西,他也不用這種出聲的表。
但壞處是,沒表,沒手機,便分不清究竟是過去多久了。
進來前是兩點多。
天微微暗了一點。
幸好俱樂部的廁所都很幹淨,也沒有味道。
也幸好還有個人一塊兒和他被關起來了。有人就可以聊天,可以還覺得有個盼頭,離能出去也不會太遠了。不算太難以忍受。
俞奪想。
他仰着頭,閉着眼,眉頭皺得很緊:“那幫人都他媽是沒有膀胱麽?”
“你過來一下。”藺回南說。
俞奪睜開眼,看見藺回南在最裏頭的那個馬桶隔間門外。
俞奪起身,撲撲褲子過去:“怎麽了?”
藺回南向牆頂指:“有扇通風窗。”
接近天花板的高度,有一扇狹窄的白色通風窗。和瓷磚一個顏色,不擡頭看還發現不了。
但窗戶是隔間側牆上的,靠門邊兒。
從這扇通風窗出去,就是外面的荒草園子。
俞奪起跳,用力一夠,手指尖勉強能摸到通風窗最底下的窄窗臺。摸了一手髒灰。
“你想上通風窗?快三米,”俞奪碾碾手指,“也沒東西能墊着,這怎麽出去?”
馬桶和馬桶水箱和通風窗垂直下來隔了老遠。
垃圾桶塑料的,還帶孔,不用說站上頭,踩一腳就爛了。
藺回南擡眼:“一個人抱另一個上去。”
俞奪靜了會兒:“那誰抱誰?”
俞奪穿了件單衣,衣服空空蕩蕩地挂在他肩頭上,像個衣架子。他瘦,隔着層布料,連肩頭上連着鎖骨的那一塊兒骨頭凸起都能看見。
藺回南隐晦地把視線從俞奪身上收回來,懶懶道:“你能抱起我來,就随你便。”
“……”
抱起來是夠嗆,但男人輸人不輸臉。“我怎麽可能抱不起來,”俞奪嘴硬道,“你多高?”
“187。”
俞奪頓了會兒:“哦,我比你矮點兒,抱你怕傷着你,那就你抱我吧。”
藺回南垂睫,慢悠悠地說:“那謝謝隊長替我着想?”
“愛隊如子。不用謝。”
“……”
藺回南脫了外套挂在一邊。
這個高度,俞奪只要能被抱到手肘都能挨到通風窗臺,先用手打開,再借力撐上去就行了。
俞大隊長有八百年沒運動過了。
他深呼吸,作出戰術部署:“我往上跳,你抱住我就行了。”
藺回南神色有些莫名,玩味地說:“這麽上去,你不嫌疼就行。”
怎麽疼?
哪兒疼?
藺回南的手又不是刀子做的,難不成還能紮進他肚子裏?
俞奪不以為然,活動了活動手肘和手腕。他回頭說:“一會你盡量別抱我腰,能往上抱就往上抱一點,往下也,”頓了會兒,低頭看了眼自己腰下面,“往下就算了。往上吧。我腰不是很好。”
更怕癢。俞奪沒好意思說。
“知道了。”藺回南說。
俞奪回頭到牆邊,擡頭直勾勾地盯着窗戶邊兒:“我數一二三——一、二、三!”
俞奪用力起跳。
畢竟稍微有點兒難度,俞奪以為藺回南反應得慢一拍,多跳幾次,但他剛起跳,男人的手臂便擁過來,鎖铐似的環住了他。
可他往下落,藺回南的手按着他,像給他脫了層皮,體恤被整個兒掀上去,掀到他胸口。
藺回南的體溫比他要高,灼熱地緊貼着他。
肋骨箍得他疼,可還癢。這疼是可以忍受的,但癢是鑽心的。
冷風灌進通風窗。
俞奪低頭,看見藺回南卷起袖子,微鼓着血管的手臂,指腹都貼在他胸口。
他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經思考地就去扒藺回南的手。
藺回南以為是俞奪腰不舒服,皺着眉頭,屈膝頂住俞奪的屁股,托住他整個人,手指向上挪。
被藺回南給頂住屁股,俞奪差點兒跳下去:“你頂我幹什麽?”
藺回南皺眉:“你先別動。”
比起一個正常的成年男人,俞奪要輕得多。但也不代表俞奪輕得能被風吹走。
藺回南緩慢地,一寸寸地把手向上挪。他垂着眼,不向上看俞奪,額頭出了一層細汗。可不是累的,更不是熱的。
藺回南摟住俞奪的胸膛,手指輕扯了扯俞奪的體恤,想把他體恤向下拉拉。
可不經意間,他指節刮蹭過某一點。
俞奪不動了。
藺回南倏地縮回手指:“能,夠到窗戶了麽?”
俞奪的嗓子很幹:“能。我看看怎麽打開。”
頓了會兒,他說:“累了就和我說。”
心有靈犀地,沒人沒提起剛剛的尴尬。
通風窗落了一層厚灰,俞奪一動,吹了他一臉。咳嗽着,俞奪費勁地打開窗戶。
窗戶很窄,但爬過去一個人是可以的。
外面是鳥不拉屎的荒草地,太陽都西斜了,可俞奪精神上一下子放松了下來。
他勉強撐上去,看了眼地面距離。腳先着地就摔不着,畢竟一樓,不算多高。
他騰出手拉了拉體恤,新隊友面前袒胸露乳,影響不好。俞奪回頭:“我能出去,那你怎麽出去?”
藺回南已經松了手,慢條斯理地把袖子放下來。
他擡眼:“你出去找個人給我開門,不會麽?”
俞奪:“……”
人關傻了。
“行,”俞奪說,“我先出去了。等明天找師傅給你把門卸了,救你出去。”
“……”
俞奪兩指并起,做了個手勢,輕挑眉說:“騙你的。救世主馬上回來救你。”
俞奪成功逃生。
他本來想轉回男廁外面,看能不能從外頭把門撞開,但事實他想多了。門沒撞開,他差點碎在門口。還是緊急聯系領隊林婷,給找的家裝公司,把門全卸下來了換了個新合頁。
一起被關了快一個下午,俞大隊長本以為他現在和藺回南選手不算是摯友,起碼也得是不是一般熟了,剛摟住藺回南肩膀,吊兒郎當地說:“快,誇誇我,哥哥來得及時麽?”
藺回南拂開俞奪的手。
“誇你什麽?”他微低頭,在俞奪耳邊不遠問,“誇你大白天,被關在廁所都快要吓哭了麽?”
俞奪:“……”
611一下午沒來尿尿,這會兒倒勤快地來看人換門看熱鬧了。
他好奇地湊過腦袋來:“什麽?你們在說啥,誰哭了?”
可看見隊長,611又想起個大事兒,連忙說:“哦對,隊長你下午直播挂機,被聯盟下處罰公告了。罰款5000。”
俞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