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人間惡魔綁架犯(十六)
鄧翠萍被押到審訊室, 負責審問的兩名刑警跟着走了進去。
随後, 楊芳、李霞、錢曉等人陸陸續續被帶回局裏。
白子昱就站在公安局主樓正門前, 望着一個個從警車上下來的姐妹團成員,目光中躍動着難以言說的情感。
易潇微微側頭看了他一眼, 提議道:“白先生,你先上去休息休息。”
“不。”白子昱高傲地仰着頭,“我想看看她們。”
易潇沒說什麽, 默許他守着這裏。
楊芳、錢曉、趙美三人依次到局裏, 下車後, 三人看到宛若幽靈一般的白子昱, 吓得連連尖叫,連連後退。
白子昱竟然活着……!
有那麽一瞬, 楊芳以為公安局找了個人假扮白子昱, 故意吓唬她們。
然而在她走上臺階, 與白子昱擦肩而過之時,對方清冷的聲音飛進左耳——
“謝謝您。”
楊芳心髒猛地跳了一下, 偏頭,嘴唇上下打顫。
“托您的福, 我還活着。”
楊芳大大地吸一口氣,瞪圓眼珠子, 反反複複質問着:
“白子昱……白子昱……你為什麽還活着?你為什麽還活着?!”
白子昱盯着楊芳這憤怒的模樣,不覺輕笑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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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笑容徹底激怒楊芳,她叫嚣着伸出拳腳超白子昱擊去,卻被身後的警察們眼疾手快拉住四肢, 像待宰牛羊一般被架進審訊室。
而後被抓的兩人,白子昱對她們說了同樣的話。
直到李霞坐着警車回來。
李霞遠遠地看清白子昱之後,瞬間癱在地上。
……一切都完了。
警察剛要把她扶起來,李霞已經拔腿沖向白子昱。
白子昱靜靜地站在臺階最高處,看着院子裏沒跑出幾步的李霞被警察控制住。
李霞大喊:“白子昱……!你個混蛋!你為什麽會在這兒?!……誰讓你回來的?!你的承諾都被狗吃了嗎?!”
李霞雙腿在空中亂撲騰,白子昱耷拉下眼角,說:
“易警官,我先上樓了。”
“好。”
……
警方分別對五人進行審訊。
審訊很快有了結果。
在受害人白子昱歸來的情況下,五個人再怎麽狡辯也顯得蒼白無力。
更何況,白子昱有五人當晚作案的鐵證。
“證據就在李霞手中。易警官,你們派人搜一搜李霞的手機和電腦就知道了。”
白子昱如是說。
李霞被捕後,警方在李霞家中電腦找到一份錄音文件。
事發當晚,孫姐提出要用手機記錄兩人恩愛時候的聲音。孫姐對自己身材沒有自信,從來不拍性-愛錄像。相反,她五十多歲的年紀,聲音卻還像少女一般能掐出水來,恩愛時喜歡錄制聲音,供她日後反複欣賞。
從夜晚到天明,再到中午,孫姐手機電量耗盡,又正在興頭上,懶得去拿充電器。
她巧手一勾白子昱的腰,拿起他的手機記錄兩人的聲音。
孫姐撒嬌道:“白白,你也要把我們恩愛的聲音永遠保存好哦。下次我來找你,可還要檢查你手機。”
兩人再次動起來。
玩得激烈,在沙發上酣戰時,手機不小心掉進沙發縫深處。孫姐欲-望當頭,只顧扭動腰肢,全然忘記撈起手機。
白子昱手機的錄音功能就這樣開了七八個小時,不僅記錄了當晚孫姐和白子昱之間各種淫-蕩不堪的對話,更記錄了姐妹團五人商量殺人抛屍的全過程。
案發第三天,李霞重回別墅,根據白子昱的記憶和描述,在沙發縫裏摸索到了手機。
還好手機的錄音支持斷電自動保存。李霞給手機充好電後,完整地聽到了當天的事發經過。
面對這份錄音,五個人再也沒有辯駁。
……
在易潇使計引誘鄧翠萍約見姐妹團之後,姐妹團這邊想着如何解決掉易潇這個麻煩,易潇卻已經将五個人的行動查得清清楚楚。
白子昱“猝死”是意外事件,事前五人并未準備。事發後五個人雖然用一周的時間善後,卻同時暴露了很多信息。
在不知道是誰殺害白子昱時調查舉步維艱,但明白犯人的身份後,案情突飛猛進——
只要查明這五個人在案發後有哪些異常舉動,便可找到抛屍地點。
事關重大,公安局內部上頭還壓着不讓查,易潇和黃勉只好私下調查。期間,有幾個不滿上頭做法的警察加入兩人的調查團隊,秘密調查着這五個人。
這一查才發現,案發後,李霞通過某國際通話軟件頻繁向外國注冊的一個賬號發起通話。
易潇以涉及重大案件為由請求軟件方提供此外國賬號的注冊信息,再加以查證。
沒想到,賬號的注冊者竟然是本應死去的白子昱。
……沒錯,白子昱不僅沒有死,還被李霞通過非法手段送到國外藏了起來。
身在國外的白子昱對國內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倒是有看到過南國境內發生一起惡性綁架殺人分屍案的新聞,但新聞中對案件當事人身份信息進行模糊處理,出于保護目的照片并未公開。
他怎麽也沒想到本案受害人竟是鄧翠萍的兒子。
而案犯,竟然是追求他五年的同性戀莫浩宇。
易潇告訴他莫浩宇綁架分屍鄧凱的事件後,白子昱陷入無盡的自責之中,當天便決定回國,揭露姐妹團五人的惡行。
回國那天,易潇和黃勉偷偷去機場接他。
白子昱真人比照片上還要英俊,經歷生死大難後,身上又平添一絲憂郁與涼薄的氣質,配上他大病一場之後消瘦的身體,遠遠看上去,竟有些像從畫中走來一樣不真實。
易潇閉上眼,腦海裏驀地憶起不久前她看到的那幅雪地雙人圖。
圖上那名被遙望者,正是白子昱。
莫浩宇僅用簡單幾筆勾勒出白子昱的身形,然而,就連易潇這樣沒什麽鑒賞能力的品畫者也能輕易讀懂畫中人的氣質。
“白先生,謝謝你肯回國作證。”
白子昱擺手,發白的雙唇抿在一起,開口第一句便是:
“他的屍體呢?……我想看看。”
易潇一怔,朝白子昱鞠躬,抱歉地說:
“……對不起。上頭決定撤案之後,莫浩宇的屍體已經送去火化,他沒有親人,骨灰無處送,所以……”
白子昱眉眼一動,眼中的光亮瞬間黯淡下來。
易潇吞了口口水,接着說:“他的骨灰我暫且拿回我家了。你想見他的話,我帶你去我家。”
白子昱提一口氣,擡起眼簾看着易潇,眼神中似乎燃起一絲明亮,可眼眶又幾次變得晶瑩。
許久,他長長籲氣,硬生生地将眼眶裏的東西逼回身體裏,一開口說話,宛若在講一部漫長的史書,沉重而久遠。
他說:“是李霞救了我。”
……
那個噩夢一般的夜晚,白子昱逐漸感到身體被榨得幹幹淨淨,向花九借來的一瓶偉哥吃得所剩無幾。
只躺在那裏,什麽也不做,就能聽到心跳“嘭嘭”不停,每跳動一下,死亡之神仿佛又靠近一步。
到最後,只憑着一股活下去的精神氣,白子昱勉強站起來送走孫姐。
關上門的那一刻,白子昱兩眼一黑,撲通一聲摔到沙發上,失去了意識。
等他再次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車子後備箱中。
他動了動,弄出些響聲。
開車的李霞聽到後把車停在路邊,說:
“……你果然還活着。”
白子昱不明所以。他雖然醒過來了,頭腦卻一陣酸脹,完全無法思考。
而後,李霞把白子昱帶回家。
李霞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自己一個人住。
當晚,李霞請自己的姐姐來家裏給白子昱看病。她姐姐是醫生,平日裏也負責李霞私人的身體狀況。
等白子昱身體恢複過來之後,李霞用黑市買來的國外護照送白子昱到A國藏着。她從事對外貿易這一行,在A國有重要的合作夥伴,自己在那邊也有房子,用來藏人最合适不過。
白子昱先前完全不知道姐妹團五人計劃把他抛屍這件事,原本十分抵抗被送出國,李霞告知他前因後果後,白子昱才勉強答應了下來。
“你現在要是繼續回場子裏工作,楊芳她們幾個肯定會找你麻煩。你在她們心中是個死人,現在回去的話很危險。”
白子昱一開始以為李霞是救了他自己的好人,或許想用救他一命換包養他幾年。
畢竟他白子昱魅力值擺在那裏。
然而……
白子昱苦笑一聲,看着易潇說:“易警官,我不過是李霞的一個籌碼罷了。”
易潇:“為什麽這麽說?”
“李霞最後一個加入她們那個姐妹團,又是經商的,企業規模比不上鄧翠萍家的,地位比不上其他三個高官夫人,說是姐妹團,其實就是楊芳組織的利益團體而已。”
李霞在姐妹團中時常感到危機。
鄧翠萍人會來事,上頭三位高官夫人都很喜歡她。
李霞不一樣,她最後加入,本來和大家就疏遠,每次聚會都是她掏錢請客。連五個人一起買的嫖鴨別墅,也是楊芳幾個人要求李霞多出錢——
“李霞,你家生意最近紅火,掙了不少吧?我們家那個當官兒的掙不了幾個錢,這買別墅還真有點手緊,要不你多出點,給姐姐們分擔下?”
李霞不敢不答應。家中的生意還要多靠這些官夫人給老公提幾句。
這些還算小事。
有一次五個人一起出去喝酒,沒去凱旋酒吧,為了刺激選了一家小場子,結果剛好遇到警察掃黃,幾個官夫人跑得比誰都快,還說萬一出事了就讓李霞上去頂着。她家沒有當官兒的人,就算被抓一次也沒什麽影響。
李霞徹底心涼了。
……和這群人打交道,要是哪天出事了,第一個被拉出去問斬的就是自己。
當那一刻來臨,就算死,也要拉着她們幾個墊背。
白子昱的事情一發生,李霞立即意識到這是個機會。
案發當天,鄧翠萍第一個發現白子昱癱死在沙發上,跑過去試探他的呼吸,沒感覺到氣息的流動,又趴下去聽他的左胸口的心髒跳動,卻也什麽都沒感覺到。
鄧翠萍第一反應是白子昱死了。
随後,姐妹團其他四人陸續跑下來,照例檢查白子昱的呼吸和心跳,并确認白子昱心跳确實停止了。
李霞最後去試探。她的手伸在白子昱鼻前,雖然沒有強烈的氣息沖擊,卻仍能察覺到一絲絲氣息的流動;她又給白子昱把脈,似乎感受到了輕微的脈搏跳動。
唯一奇怪的是,白子昱左胸口的位置确實感受不到一點心跳。
易潇插話:“這是怎麽回事?”
白子昱動了動唇角,左手撫上右胸口,淡淡地答:
“我的心髒天生長在右邊。”
當時白子昱身體右側靠裏,左側靠外。鄧翠萍一聽左胸口處沒有動靜後,便以為白子昱已經死了。許是因為事發突然,其他幾人慌張之下沒有細想,先入為主地以為白子昱已經死亡。
“我第一次感謝上天讓我的心髒長在右邊。”
白子昱扯了扯嘴角,眉宇間流露着無奈與自嘲:“否則那群女人要知道我還活着,當天就會把我弄死。”
……
李霞大學時學醫,畢業後才改行做生意,對于判斷一個人是否死亡非常謹慎。白子昱屍體還溫熱,脈搏和呼吸雖淺,但并未完全消失,如果他沒死的話……
四個人沒多久便為如何解決屍體而吵了起來。
李霞卻在其中看到了一絲可能。
她主動提出火化白子昱的屍體,暗中引誘衆人把白子昱的屍體交給她處理。另外四個人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只好協助李霞把屍體搬運上車,随後解決其他痕跡。
如果李霞能把白子昱救活,就相當于手中有了一個重量級籌碼。只要白子昱還在她手上,她随時随地都可以據此要挾四人。
殺人未遂這件事判不了幾年,但對政治家來說是一生的污點。
“後來我住在國外,成天悶在家裏,李霞定期給我打錢。”白子昱目光黯淡下來,“說實話,在國外這段時間我很難過,語言不通,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只有一片海。”
“海的對岸是家,我卻回不來。”
易潇給他遞了瓶礦泉水。
“現在你可以光明正大生活在祖國了。”
白子昱柔和着眼角:“謝謝你。”
……
在易潇眼中,白子昱能活下來是個奇跡。
如今,在白子昱作證下,姐妹團五人被悉數抓獲。
審訊用了十二多個小時,白子昱整整徘徊在審訊室外十二多個小時。
最後,他停在其中一間門口。門打開後,李霞從其中走了出來。
兩人視線相彙。
白子昱向憔悴的李霞點頭示意,說:“謝謝你救我一命。”
李霞聳肩輕笑一聲:“你就這麽對你的救命恩人?”
“你沒想過殺我,法律自然不會懲罰你。”白子昱淡淡地說。
李霞咬着牙,癫狂大笑起來。
……是,她是沒有殺人的意圖,甚至還救了白子昱一命。
可姐妹團五人被抓之後,官商勾結的醜惡暴露在公衆前。
這幾人不僅涉及殺人未遂,還涉嫌行賄受賄。
三個高官夫人這一進局子,把丈夫也牽扯進紛争之中。
不久,檢察院對姐妹團五人以及涉案高官的行賄受賄事實進行立案調查。
警方雖然對外隐瞞了部分案情,但一名記者在幾經采訪論證的情況下,将姐妹團官商勾結案與綁架分屍案聯系到一起,寫出一片堪稱案情報告的專題文章,一時引起千層浪。
“高官夫人抛屍牛郎”這樣的新聞字眼足足喂飽了大衆看客。
令人寒心的,依舊是昔日光輝女企業家鄧翠萍的淪落。
罵聲,喊打聲,喊殺聲充斥着社交媒體,人們對這樣的新聞反轉出離憤怒。
外界口舌不一,衆說紛纭,案情的關注度超乎人們想象。
那只壓制警方查案的手悄悄收了回去,這個關頭風聲鶴唳,他躲在自己的據點處理不幹淨的事情,以免此次落水。
但無論外界如何反應,易潇的視線始終集中于案子本身。
尤其是莫浩宇綁架分屍鄧凱一案疑點頗多。
白子昱歸來之後,易潇更加篤信自己的想法。
白子昱說:“易警官,我不知道你會不會信我,但是……我了解莫浩宇,他絕對不是個細心的人。你要說他殺人分屍是為我報仇,我信,他做得出來……你要說他綁架那個小男孩整整十天不被人發現,我不信。”
“……他那樣一個五大三粗的人,做不到不留線索地綁架一個人九天。而且……”
白子昱神情嚴肅,輕咬着下唇說道:“他很怕下大雨,見到下大雨恨不得躲在家裏一天不出門,怎麽會選擇雨天出逃,還剛好死在山路上……?我不信,易警官,請你……請你再查查,我不信這案子是他……”
易潇擡手,示意他無需多言:
“莫浩宇的案子我會繼續查的。我有直覺,這個案子沒那麽簡單。”
易潇擡頭,望着窗外的藍天入了神。
暫且不談莫浩宇,光鄧翠萍就足夠引人懷疑。
兒子鄧凱被綁架後,她心裏應該有數,對方為什麽要綁架她兒子。
整整九天。
鄧翠萍等了整整九天才報警。
報警後第二天,莫浩宇便開始抛屍,第三天淩晨時分死于車禍。
一切都太巧了。
……鄧翠萍報警前的九天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之前腦子裏的推論再次浮現腦海。
易潇渾身一顫,不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綁架分屍案的真相更加複雜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