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減肥
格拉斯仍然和白在一起,坐在一根折斷的樹枝旁吃桃子。周圍沒有水源,他只能拿小刀削掉桃皮,削好的桃子先送到白手裏,舔掉流到指間的桃汁,然後再給自己削一只吃。
剛才白回到他面前時,肩頭扛着一根巨大桃枝,枝葉像掃帚一樣拖在身後的模樣,實在是太震憾了,震憾得他到現在也說不出話來,只能一只接着一只地削桃子。他吃得很快,削得也很快,削出來的卻總比自己吃的多一個,多出的那個自然是要給摘桃來的人。
可是白卻不肯多吃。他只吃了一個桃子,剩下的都用樹葉包起來,放在格拉斯腳邊。
然後他就走到林中,繼續尋找神殿騎士們和殺手集團的下落。整整一個下午,他們在森林裏轉了大半圈,仍然沒有找到一個人,植物們雖然能用神力傳遞景色,卻不能告訴他發生過的事,所以他只能依靠主角名偵探一般的推理能力,把自己看到的痕跡告訴格拉斯,讓他推斷出合乎邏輯的結論。
唯一不敢讓他推斷的,就是奈特騎士的生死,因為白實在不想從他口中聽到“奈特已經死了”這樣的推論。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只要看不到騎士的屍體,聽不到任何人說他出了事,他就依然可以堅信,他的騎士在砂之神殿那群人的保護之下,平安無事地離開了。
天色漸晚,白也沒有足夠的精神力再查看周圍的情況了,就坐在一株被撞倒的樹幹上休息。他們兩人因為太專注于追蹤那些雜亂的痕跡,此刻已經陷入密林深處,一時半刻也回不到大路上,只能選擇露宿林中。
草深林密,周圍偶爾有野獸甚至魔獸出沒,并不是宿營的好地點。可在有心人眼中,這裏卻比旅店的豪華房間更溫暖舒适,野獸凄利的叫聲,也堪比清晨窗外的鳥兒鳴唱。格拉斯清出一小片幹淨的草,用路上收集來的枯枝堆起一座篝火,趁着熊熊火光,繼續削桃子。
白仍是只吃了一個,把剩下的都送回他手裏:“我不用吃,你身上有傷,得多吃一點補充體力。”
格拉斯嘆道:“你之前跑回城裏救我,又來這邊找人,一定也累得很了。若你現在擔心那些失蹤的人,不想吃東西,那就早一點休息吧。”
他三兩口吃了桃子,拿手帕擦掉掌心的桃汁,把自己身上的黑色魔法長袍脫下來鋪在地上,讓白躺上去休息。森林中溫底比外界低不少,雖然是盛夏天氣,晚上也有些涼風和露水,像白那樣只穿着一身襯衣襯褲,哪怕裹了布也會有點冷。
但他自己脫了魔法長袍後,裏面也只有一套單衣,夜風吹過,露在外頭的胳膊上就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不動聲色地拉了拉衣袖,走到白身邊,輕輕按上了他的雙肩,勸道:“你在這裏烤着,胸前熱、背後冷,容易生病的,還是到那邊躺一會兒吧。我在這兒替你守夜,遇到危險會叫你起來的。”
說着說着,他的雙手就悄然改按為環,把白纖細的身體擁入懷裏。隔着薄薄的兩層單衣,溫熱的肌膚一下子熨燙了他的心,格拉斯甚至有幾分沖動,想拆穿這個人的一切僞裝,把他從神壇上拉下來,永遠禁锢在自己懷裏。然而白突然回頭,清澈的雙眼看進他心裏,頓時将一切念頭都化為烏有。
他已不能再想,因為他的精神已陷入了無盡深淵,昏睡了過去。白垂下目光看着他的睡臉,從他要穴上收回手指,反手抱着他無力的身體,小心地擱到法師袍上,用自己裹身的那塊白布蓋住了他。
“你對他倒是很關心。”林中響起另一個聲音,伴着拖鞋啪噠啪噠的聲響,那個高大的身影也出現在了火光前,被篝火照出堅毅俊美的面容,雙手抄在袖子裏,低頭看着地上的兩人。
白蹭地從地上彈了起來,轉身直撲上去,以平生從沒有過的激情抓住了他的神祗的衣領,熱烈地呼喊他:“我的創造者、我靈魂的引導者和永遠的歸宿,我就知道您還沒有抛棄您卑微的信徒。快告訴我奈特騎士現在怎麽樣了?他可是比我虔誠多了的狂信徒,有您的庇護,現在他一定平安無恙地回到家裏了吧?”
農神的衣襟都快給他拽到合攏了,忍不住皺了皺眉,喝斥了一聲:“別拽了,他沒事,再拽下去有事的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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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個神會容忍信徒把自己的衣服拽成這樣的?哪怕眼前這個特別受他寵愛,該教訓時也得教訓。今天晚上就讓他做烤豬蹄和皮凍,讓他親手把碎毛都毛幹淨了,一根也不許留下!
農神把衣襟從信徒手裏拽出來,看看周圍實在沒有可坐的地方,就揮手變出一張地毯和靠墊來,舒舒服服地坐上去說道:“你的騎士和神殿的人都在找你,還有傳言說你已經被人抓去賣了……不過你的衣服為什麽弄成這樣了?衣冠不整,簡直有失我的威嚴。”
聽說奈特左使沒事,白就安心了,輕拍着胸口答道:“不知哪兒來的殺手要殺格拉斯,還想把我擄去賣了。我殺了他們的領袖之後急着趕回去救格拉斯,沒時間換衣服,就把神官服脫了,随便僞裝了一下。”
有農神坐鎮在那兒,這片荒山野嶺似乎就成了他熟悉的廚房。白從內衣口袋裏掏出空間掏環帶上,先掏出一床鴨絨被給格拉斯蓋上,然後取出鍋碗瓢盆和農神想吃的豬蹄、豬皮、排骨、五花肉,拿戒指裏儲存的大桶清水泡上。
正好有篝火,白就先在火上燎了一遍豬皮,再用小刀刮去黑色的糊痂,把剩下的短毛去掉。農神的目光越過他忙活的身影落在格拉斯身上,問道:“為什麽要打暈他?我并不在意被人類看到。”
“我在意。”白刮着豬皮,頭也不擡地答道:“他現在還不知道我是誰,以為我真是精靈呢。您往這兒一坐一點菜,他肯定就猜到我是您忠誠的廚子了。”
農神終于注意到他的耳朵,又仔細看了看他的臉,若有所悟地說:“難怪你又戴了新面具,原來是為了僞裝成精靈。可是你這樣騙他有什麽意義呢?你不怕他愛上你的化身,以後反而不喜歡你的本體了?”
“哪兒能啊……我不是愛他,只不過他的命就是我的命,所以……呃,也不對,應該說,給他的人生增加磨難就是我的使命……”白一邊組織語言一邊刮豬皮,好好的一塊皮都快刮得透光了,手指也不小心刮出了個口子,鮮血順着傷口滴落,在豬皮上洇開一朵血花。
農神勾了勾手指,神力便從他血液中倒卷而出,将傷口收斂平整。白吃驚地看着傷口,再想不到這位主管農業生産的神祗也有讓傷口複原的力量——早有這力量為什麽不賜予信徒啊!農神殿的人除了種地什麽能力都沒有,在戰場上一點都不實用,叫人嘲笑了幾萬年你不知道嗎?
農神大概是真不知道戰鬥力弱有什麽可被嘲笑的,慵懶地倚在靠墊上,朝他揮了揮手:“我賜予你的力量不僅能解開神契,也能治愈傷口。不過我的力量對魔族力量的效果不如別的神祗好,所以你小心一點,提防我不在時你養的那兩個魔族反噬。”
白安靜地聽着他的教導,手裏一刻不停地幹活,很快就把豬皮和豬蹄收拾好炖上,再在火堆上架起鐵網烤架烤上五花肉條,另倒了一鍋油炸排骨。農神手裏端着蘸碟,烤好一網子肉就吃一網,他的神眷者另起一堆火熬着梅子醬,把炸酥的小排骨塊扔進去裹醬汁。
月上中天時,炖豬蹄也出了鍋,皮肉都已經軟糯到一觸即爛,裹着滿是膠原蛋白的湯汁,稍微一扒就能剔出骨頭,香滑的滋味幾乎把周圍的魔獸召來。即便有農神坐鎮于此,還有些不死心的存在在遠處低嚎了幾聲。
可做這頓飯的人竟然一口也沒吃。
他已經一天沒吃過東西,做菜的時候肚子咕咕直叫,若擱在平常早就邊做邊嘗下半鍋去了,今天卻是任由胃裏翻天覆地地反抗,什麽也不肯吃。農神雙手捧着着酥爛的排骨,勸道:“你又不是女人,節食幹什麽,難道是為了讨那個男人喜歡?你是我的信徒,就算節食也該是為了你的神祗,不該是為了別的什麽人!”
白沉重地嘆了口氣:“我這是嚴肅而高尚的藝術追求。您看,我現在正在扮演森林精靈呢,按照世界各種族健康體重表上寫的,像我這樣身高精靈族體重可沒有過百的,所以……”
以後必須進行艱苦又漫長的減肥戰争了!
他在火光扭動身體,就像一條蛇那般靈活而妖嬈,光影交錯之下,竟是比魔族的魅魔更加動人。他的骨頭也像被抽走了,寬闊的肩膀和胸膛不斷縮窄,從正常人類的體态變成了纖細修長的精靈體形。原本顯得只有薄薄一層的肌肉因為骨骼縮小成擠得更顯厚重,隔着衣服看去,也像長出了一層軟肉似的,短短幾分鐘之內,他就像徹底變了個人。
農神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到他的變化完全停止,才緩緩開口:“真是神奇。要不是你身上有我的烙印,每一點變化我都能知道,我簡直要以為你背着我得到了別人的力量了。”
白捏着自己肚子上富餘出來的軟肉,痛苦地“呵呵”了一聲:“我怎麽會背叛您呢,我全家幾十代人都是您最忠誠的信徒。這只是一種改變骨骼的武技罷了,刺客不也能随意變化自己的身材嗎?我還不如刺客,起碼他們縮骨之後不用考慮減肥問題。”
“既然是你自願的,那今天我就不給你留飯了。”霍桑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了神眷者的解釋,拿起了盤子裏最後一只豬蹄。
他的神眷者現在也像豬蹄一樣肉嘟嘟的了,特別是那雙手,纖細柔滑、已經完全看不出裏面的骨頭了,看一眼就讓人忍不住想啃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