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套的自我修養

第32章 魔王

趁着主角專心摸屍，白就背過身去把黑皮小冊子摸了出來，查看自己剛才發布的三條任務。第三條的誓言太簡單了，他有點擔心小冊子不會給他算是支線劇情，那樣的話還得再找別的茬為難格拉斯。

翻開支線劇情那頁，果然在支線十一“痛失所愛”下頭又添了三條新支線劇情。

怎麽會多了三條？剛才那三個誓言是包含了聯校大比勝利的，按理來說應該只有兩條新劇情才對……再往下看去，他就明白自己哪兒失算了——老爺爺再度出現，所以還開了一條老爺爺支線，就是“在老爺爺的引導下，令死去的愛人複生。”

這條等于也是送分題，底下那兩條支線完成後也就能賺一個備用劇情了。白滿意地往下頭看去，接下來就是支線十二：“殺死湖中魔物，拯救被魔化的學生”……等等，這條支線怎麽會已經完成的？

白驚訝地盯着後面标注的（已完成），滿臉褶子都快抻平了。這是哪位作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鋒路過上頭，替他們殺了魔物，順帶還救了那些學生們？虧他之前還擔心格拉斯一個人對付不了那兩個魔物，正想教他怎麽強行破解自己的空間戒指，把裏頭的東西都拿出來用呢。現在能這麽輕輕松松地就完成支線，簡直太棒了！

想不到他死了之後，運氣倒好像是股票降到最低谷之後反彈了一回！

雖然只是個小陽線，也夠他高興一陣了。白信心滿滿地翻開了最後一條支線，滿臉燦爛的笑容就活生生地凝固住了——最後一條支線叫作“踏上成神之路，殺死情敵霍桑。”

Σ（っ°Д°；）っ

為什麽要殺霍桑？而且“情敵”兩個字，到底是怎麽出現的……剛才我說了什麽不對勁兒的東西嗎？格拉斯你到底誤會什麽了？

霍桑他真的是無辜的！他只是一個筆筆直的男神，毫無存在感的小透明吃貨，你攪得神界震蕩、和衆多神祗打生打死的時候，他可是連個出場打醬油的機會都沒撈到呢！

白老爺爺的臉色像被雷劈過那麽黑，恨不得立刻穿回身體裏，掐着主角的脖子把他腦子裏的水都搖晃出來。不過是個随随便便的初戀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啊！你立誓成神那是後半本的事，為的是你心愛的第二個妹子，不是為了一個男人啊！

可是看着格拉斯陰郁到馬上要黑化的臉色，抱着他的屍體恨不得揉到身體裏的動作，他還是把咆哮咽回了肚子裏，嘆了口氣，自我安慰着：反正後頭還會有三個溫柔美貌的妹子扳正他的三觀，初戀這種東西，遇到真愛之後就變成飯米粒兒了，不用太當真。

農神的事以後想法讓他的真愛妹子幫忙勸勸，把這條支線廢了就好。反正現在的格拉斯還沒本事弑神，只能打打嘴炮而已，那就當沒聽見吧。

他果斷把小冊子塞回懷裏，撐起世外高人的架子說道：“格拉斯，水面上那只魔物已經消失了，随我出去吧。我會幫你贏得這場大比的冠軍，好讓你懷裏這個人盡早複活的。”

格拉斯一語不發地站起身來，抱緊懷中屍體，握緊右手收回了星光空間。多餘的潭水立刻填向這片空隙，冰冷的水流當頭把他卷下方，他卻咬緊牙頂住了沖力，更用力箍着白的屍身，兩腿一蹬往外游去。

白緊跟在他身後，慢悠悠地向上飄去。冰水浸過他的魂體所在的空間，卻無法真正沖擊到他的靈魂，這種水中漫步的感覺倒是挺新鮮特別的，浮出水面，在風中憑虛而立的時候，他已經有點喜歡上了這種半死不活的感覺。

兩人浮出水面時，這裏的魔氣已經被那個魔族男子吸收淨盡，幾位學長還躺在水邊上，卻只是有些脫力，神智已經恢複了清醒。格拉斯抱着白的屍體游上岸去，看着他們虛脫地躺在岸邊上，就上去問道：“你們看到是誰殺了那只骷髅了嗎？”

斯沃德學長搖了搖頭，虛弱地扶着額頭答道：“我只記得潭水忽然升了上來，然後咱們不是在攻擊潭水嗎？對了，有個骷髅從水裏冒出來，我好像忽然就昏倒了，你這是抱着誰呢？”

白的身體緊裹在格拉斯懷裏，長發遮住顏面，身上又穿了青色法師長袍，只露出一點纖細潔白的小腿和雙足，怎麽看也跟平常恨不得裹成棕子一樣的神官聯系不到一起。斯沃德問了一句，見格拉斯沒回答，也就沒再追問，心裏暗挫挫地編起八卦來。

白就飄在格拉斯身邊，卻沒一個人來問他是誰，也就反應過來：這個魂體僅能被主角看到，其他人看不見。

這樣也好，省得解釋自己的身份了。他有點安心，又有點失落，站在一旁提醒格拉斯：“用光明卷軸給他們治療一下，先讓他們起來再說。”

格拉斯倒是聽話，拿出卷軸來撕開，替地上的學生們治療了魔物氣息的傷害，然後接着挨個兒打聽剛才那兩個魔特的線索。另外兩個學長也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麽，倒是那位索斯學院的學生比別人發現得多了點兒，臉色慘白地望着天空，喃喃說道：“安拉基，我們學院的學生，沒有了……”

格拉斯抱着白的屍體走到他身邊，冷冷地說道：“很好，我記住了。索斯學院的學生竟是魔物。我剛才是親眼看到他的那張臉從中間撕開，化成一頭魔物攻擊我的戀人……”

“不可能！安拉基不可能是魔物，我不相信！”索斯學院的那個學生也漸漸想起了被骷髅喚醒體內黑暗力量之前的事，兩手捂着耳朵，拼命地搖頭：“他不會是魔物的，我認識他兩年了，他是個很好的人！不會……不……難道是……難道他已經被魔物殺害了，那只魔物寄居在他的屍體裏，伺機要殺我們所有人？”

格拉斯俯身在他耳邊冷笑着：“不管他是魔物還是什麽，我的戀人被他和那只魔物害了，我絕不會讓他有機會活着離開這個比賽現場。”

索斯那名學生吓得眼圈都紅了，雙臂環胸，生怕他發起狠來連自己也殺了。斯沃德學長跑上來抓住他，吃驚地問道：“露提學妹她出事了嗎？難道是你們先遇襲，露提出事後，你跟着那只巨大的骷髅到這來的？你懷裏抱着的……不是露提吧，我怎麽看着有點像阿克羅斯學弟呢？”

格拉斯緊了緊懷中的屍體，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地笑道：“當然不是露提學姐，我愛的人一直就是白啊。只不過因為他是神眷者，無法和我在一起，他才希望我和校園第一美人戀愛。我可以和學姐裝作情侶給他看，只要能讓他高興……可現在他都看不見了，我又為什麽還要僞裝？”

三位學長頓時聯想起了白為了維護露提第一美人地位和人戰鬥的事，還有那個刷票買榜的流言，一個個心緒萬千，忍不住發出了同一個聲音：“真愛啊！”

怎麽就沒有個土豪這麽愛我呢？神殿反對也不要緊，我願意當地下情人！

斯沃德學長有那麽一瞬間差點走上邪路，幸好練劍多年心志堅定，還是從萬惡的金錢誘惑裏掙脫出來，同情地安慰了格拉斯一句：“白傷得挺重的，都昏迷了吧？我這兒有傳送胸章，你先把他傳送出去，讓老師們治好他吧。”

格拉斯笑了笑，低頭看着懷裏的屍身，并不戳穿真相：“我不會讓白離開我的，從現在開始，一秒鐘都不會。”因為他醒來之後就不再屬于我了，現在是我們兩人最後的時光。

他就這麽抱着人，一腳踢上了索斯學生的腰：“帶我去你們學校其他學生那兒。”

那學生一臉誓死如歸：“我不會帶你去的，你要殺殺我一個人好了！”

格拉斯冷冷地盯着他，威脅道：“已經有一個惡魔僞裝成你的同學混入比賽場地了，你就不怕還有別的魔物混進你們學校的隊伍裏，像這次一樣殺了其他索斯學院的學生？”

那個學生斟酌了一下，無奈地出賣了自己的同學：“我帶你過去，但你一定要發誓，不能随便殺人！”

格拉斯冷哼了一聲，擡起腳放他帶路。斯沃德學長三個人也不知說什麽好，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都閉了嘴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頭。

格拉斯身上的殺氣太重，他們這麽年輕善良與世無争，實在扛不住啊。

索斯學生磨磨蹭蹭地把他們引向和同學們約定的地點——就在他們被傳送進山谷的地點不遠處，也就是這片林谷東部一塊一人多高的山岩下。那塊巨岩上粗下細，濃濃的陰影投在地面上，每當有風吹過就讓人不禁擔憂它要倒下來，可真的站到近前就會發現，這石頭簡直堅硬得可恨，無論多少魔法轟上去都穩固如昔。

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索斯魔法學院的隊伍正組團站在那塊大石下，和石頭上方的一隊魔法師對轟。他們身邊還圍着一群穿着青灰短袍的武士，雙手舉着重劍，揮動之間釋出一道道色彩豔麗的鬥氣，更有幾人試着在巨石上鑿出淺坑，準備往上爬。

白飄得比別人快，上到石頂上看去，卻是國立學院、開普頓學院兩個首都名校的學生，正互相配合着用魔法轟擊岩石下方的人。六個學院已經到了五個了，只差那些一身基佬紫的……哦，那個卡斯特學院的學生。這群人早早巴巴地抄家夥自相殘殺上了，就不怕還有別人黃雀在後？

起碼現在他們中間就有一個奸細了。白微笑着游走在他們當中，觀察對方的人員分配和戰鬥模式，順便就聽了兩耳朵八卦：“要不是為了殺那個神眷者，現在我們手裏就還有三個巫妖級以上的惡魔投影可用，對付索斯學院那些人綽綽有餘。”

殺那個該死的神官？白驀地轉過身，看向說話的方向——那裏坐着的是一個眼圈發黑、臉色慘白，活像脫水熊貓般的少年，正倚在一片石窩裏，有氣無力地和身旁的金發青年說話。

那個青年一臉冷漠地回答：“這是我的意思，你不要自責。雖然你現在暫時沒有戰鬥力，但能毀了羅亞學院那麽多學生，等到複賽時，我們勝利的機會就更高了。”

原來他是這麽死的。就是這兩個心狠手辣的年輕人召來魔族生物殺了他，還侵入學長他們的身體，想要連他們也一起殺了。為了一個友誼第一，比賽第二的大學生運動會冠軍就敢殺人，這種窮兇極惡的少年犯竟然還有臉活着，有臉讨論怎麽殺更多人——

這種人不能留。白摸着自己空氣一樣的身體，暗暗發誓：等他活過來之後，就去組委會控告這兩個人要謀殺他，然後花錢請最好的律師，賄賂所有的公檢法人員，務必讓他們在勞裏蹲個二十年再說！

他轉頭就跳下岩石，把上面的情況跟格拉斯說了一遍，叫他先穿上魔法铠甲防護一下。格拉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從空間袋裏取出那枚胸針挂上在白胸口長袍上，用自己的魔力激發。

白無奈地捂着臉說道：“那具屍體放進空間指……空間用品裏也壞不了，你自己穿上铠甲才好打仗啊。”

“我的空間袋地方太小，又放了許多白送給我的東西，實在放不下他了。”格拉斯羞澀地笑了笑，那笑意和他身上的陰郁氣息如此不搭調，簡直越看越像變态。白裝着看不見，又抓着自己的手說道：“你握着這只空間指環，我幫你把他的身體收進去。”

格拉斯倒是握住了他的手，卻不配合着拿住空間戒指，而是十指相扣，托着那只手說道：“這只空間指環和老爺爺您初次出現時那只指環很像。還有這雙手也很像……老爺爺您看起來年長，其實手上的皮膚光滑得像少年一樣，我印象很深刻呢……”

忘了……就忘了弄手了！要不人家都說細節決定成敗，幸虧他現在死了，有自己的屍體證明他和老爺爺不是一個人，要不然這一下子簡直是穿幫的節奏啊！萬一讓主角按住了撕下臉皮，那後果簡直不敢想象……

白悄悄撫上不會跳動的心髒，勉強笑道：“這種沒有花紋的指環看起來不是都一樣嗎？我是個魔法師，雙手經常浸泡在魔藥裏，所以才沒有皺紋，沒什麽可奇怪。”

格拉斯的眼睛直鈎鈎地盯着那只手，嘴唇微微抿了一下，并沒開口，空中卻傳來一道醇厚優美的聲音：“真是個癡情的小夥子，就是你把這個虔誠的神眷者偷偷藏起來的嗎？我剛才受了這位神眷者的恩惠，你把他的身體給我吧，我可以讓他重新活過來。”

格拉斯猛地擡起頭，和白一起看向空中飄浮着的俊美男子。他就站在空中，四下裏的人卻都像是看不見他，簡直就像白現在這種狀态一樣。但是他似乎也不是魂體的存在，因為他也像是沒看到白一樣，誘惑地問格拉斯：“年輕人，你說的‘老爺爺’是誰？難道還有別人在你身邊，正和你說話嗎？”

格拉斯抱緊白的屍體，警惕地倒退了幾步，盯着空中的男人，冷冷問道：“你是什麽人？我為什麽要相信你？”

“因為你懷裏的神眷者已經死去了。”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想要觸碰白臉上的神印，卻被格拉斯一閃身讓開。他也不執着于此，就收回手若無其事地答道：“我有讓死人複生的秘法，只要你答應成為我的信徒，我就可以考慮幫你複活他。我可是很有信用的人，你或許聽過我的名字……”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權杖，右手撩了撩鬓角的長發，露出上端尖長，類似精靈的耳朵，其上還戴着三個黃金骷髅的耳釘，三個骷髅悲喜各異，發出令人蕩神移的叫聲。那聲音和着男子低沉悅爾的聲音，更有種誘惑心志的作用，他微笑了一下，鮮紅的雙唇綻開，輕輕吐出一個比黑暗更恐怕的單詞：“瑪門。”

魔域七君主之一，魔城戴沃之主，最喜歡欺騙人類，誘惑神職者堕落的瑪門。

這也是在格拉斯離校後的劇情線裏才會出場的人物，應當是三年後由魯特王國第三王子約爾的心腹，表面是煉金術士，私下卻在研究黑魔法的黑法師布萊克召來的……白忽然覺着魂體也會頭痛了。一下子有兩條主線提前了，這本書以後的劇情該怎麽辦？

作者你還行不行？不行就先把我搶救出去，我保證回去之後不打死你。

白胡思亂想着，格拉斯卻在一時失神之後很快恢複了冷靜，厲聲問道：“殺害白的那兩個魔物，就是你派來的？”

瑪門搖了搖頭，最微小的動作在他做來都是說不清的風流優雅，換了意志不堅定點兒的人來看，簡直就要拜倒在他的燕尾服下：“不是我，是兩個人類的小孩子在胡鬧，召了幾個惡魔的投影，又怕神眷者阻礙他們的好事，所以就想法子提前除掉他。這也是智慧的選擇，你覺得呢？”

格拉斯不為所動地答道：“我覺得他們該死。”

“真是個誠實的孩子，一個像你這麽誠實又可愛的孩子，比那兩個倒是強得多了……我替你殺了他們，你把神眷者的身體給我，怎麽樣？”

“這種蠢話，我連聽的興趣都沒有。”格拉斯忽然握住白的手，對着一旁的老爺爺白說道：“這副身體還是按照你說的處理吧，我還是更相信你，老爺爺。”

白立刻用魂體覆在指環上，精神力探入指環內，操縱着它将自己的屍身收起，只餘一枚銀色指環，被格拉斯緊緊攥入掌心。

即将到手的人忽然不見了，空中似乎又有個自己都無法看穿的存在，難道是農神仍在庇護神眷者的肉身，還是有別的魔族先來了一步？瑪門的眼瞳忽然閃過一道細細金光，在剛才格拉斯看過的地方掃了一眼。

這一眼全無結果，對他來說卻是最重要的結果。連魔瞳都看不到的存在，可見實力是勝過他的。為了一具已失去神力的屍體和一個普通少年對上什麽高階存在并不合算，魔族天性的謹慎讓他放棄了這次試探，背後生出巨大的黑色羽翼，帶着他飛至岩石上，對着下方的格拉斯笑道：“可愛的孩子，我是個非常善良誠實的交易對象，盡管你不肯把神眷者交給我，也不願意信奉我，可我還是要讓你看到我的仁慈和慷慨——”

他一揮手，岩石上就響起了幾聲尖利的慘叫，鮮血高高噴向天空，即便是下方的這些學生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害死神眷者的人，和旁觀他被害而不加阻止的人我都殺死了，現在你該相信我的誠意了吧？願我們有機會再見時，你能更相信我一些。”

格拉斯手裏緊握着那枚指環，看着黑翼的惡魔消失在空中。其他學生感知不到瑪門的存在，但也被頭上殺人濺血的場面吓壞了，連自己的魔杖和武器都握不住。還有不少開普頓魔法學院的人尖叫着跳下來，戰士們還好，法師們有些忘了用風系魔法托住自身的，差不多都摔斷了幾根骨頭。

格拉斯及時跑上去擒住他們，挨個兒從他們身上搜着號碼牌，果然叫他搜出了兩個。再撕開風系卷軸飛到岩石上，從屍體和那些吓癱了的魔法師手上細細搜索一回，又找出了五枚號牌。

這一次就撿了七枚。再加上白挖來的兩枚，學長他們可能有的號牌，羅亞魔武學院必定是進入複試人數最多的了，勝利的曙光也似乎已近在眼前。格拉斯站在一片血海中，黑袍獵獵飛揚，下擺濺滿了血珠，比剛才的魔王還像噬血的魔物，冷冰冰地盯着岩下的兩個隊伍：“要是把剩下隊伍的號牌都搶來，這次冠軍就能穩穩拿到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