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整天俞小雨心裏都如千萬匹馬奔騰而過的喧嚣鬧騰，心緒不停在南莫林是莫北，我喜歡他嗎之間來回轉換，百轉千回。導致工作頻頻出錯，把主編要的絲巾拿成圍巾，把紅色看成黃色。
主編不甚滿意地皺着眉頭，把俞小雨叫到辦公室：“你今天一整天心不在焉的，一點工作狀态都沒有，怎麽回事？”
俞小雨自知理虧，低着頭小聲說對不起。
主編揮揮手說：“算了，你平時表現也不錯，不要讓我失望。”“另外，”她沉吟一下緩緩說道：“我打算給你和關婷一個機會，每人自主做一個專題，公平競争，只要你能勝出就可以得到你最初希望的那個崗位。機會難得，要不要挑戰？”
關婷是上個季度被招聘進來的，一直在營銷部工作。俞小雨在進雜志社之初，得到的消息是三個月後進行測試選拔，沒想到測試突然提前了，意外之餘她也有擦拳磨掌的躍躍欲試。
“當然要。”俞小雨很有氣勢地點頭，“主編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從辦公室出來，俞小雨就開始琢磨專題的主題以及适合的模特。kevin人脈廣見識也廣，也許可以找kevin商量商量。
昨天說好送她回家的Kevin卻平地消失了，俞小雨也不指望他今天能從天而降送她回家，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了。
下班後，她自覺按時下樓，往後門望一望，再往前門望一望，果然，南莫林和王俊這兩員大将盡忠職守地保衛着公司的前後門。她放棄反抗，乖乖來到南莫林車前，悄悄車窗，示意他打開車門，鑽進去。
一路上，俞小雨時不時偷偷斜眼瞄一眼南莫林的側臉，但這家夥始終目不斜視，認認真真地開車，一點要交流的意思都沒有。
俞小雨終于沉不住氣，開口問道：“莫林，你真的真的是莫北嗎？”她總覺得這是南莫林和安然他們合起夥來制造的一場騙局。
南莫林斜她一眼，說道：“要我現場演奏驗明正身嗎？”
俞小雨兩眼發光：“好啊好啊。”
意識到自己跑偏了而且表現得太不矜持，俞小雨尴尬地輕咳一聲，“那你為什麽用莫北這個名字啊？真名不也挺好聽的？你當年為什麽那麽神秘，連一個側臉都不讓廣大粉絲瞧見，你為什麽……”
“停。”南莫林輕拍一下她的腦袋，好笑地打斷她：“我們來日方長呢，這些我以後慢慢講給你聽。先下車吃飯。”
俞小雨正為他那個親昵的動作別扭着，聽他這麽暧昧的語氣更加不自在。抗議道：“男女授受不親，注意你的動作。”
南莫林停好車，不動聲色地靠過來，出其不意地攬住她的肩膀，溫熱的氣息就環繞在她的耳旁：“我們以前不經常這樣？”
“現在不一樣。”俞小雨躲不開，小聲強調着：“以前你又不喜歡我。”
南莫林俯下身子看她的眼睛，抿着唇說出的話也是滿滿調笑意味：“以前你不喜歡我，所以不介意，現在你一樣不喜歡我，怎麽就介意了呢？”
“我，你，”俞小雨啞口無言，氣急敗壞地推開他，聲音高八度：“我說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你現在這樣已經幹涉到我的自由，我可以去告你的。”
南莫林看着她微微發紅的臉頰，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害羞，聳聳肩，舉手投降。
他本來想說：“我在追你的第一天就請好私人律師了。”但看俞小雨被逗得臉頰發紅的樣子，實在不忍心說出來。平時咋咋呼呼的小丫頭，被追一下就這麽窘迫，看來還是單純着呢。
剛好，他就喜歡她這個樣子。
俞小雨氣鼓鼓地被南莫林拖着去吃飯，進餐廳拐個彎卻看到平地消失的kevin。她一肚子氣瞬間消下去，八卦地拉着南莫林的袖子，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看，八點鐘方向。”
南莫林配合地将目光移到八點鐘方向，眼中光芒一閃，和俞小雨相視莞爾。
“服務員，我們要去坐那邊。”
最後，兩人心滿意足地坐到八點鐘方向kevin和馮采萱的後面，兩桌之間剛好擋着一塊屏風，南莫林和俞小雨聽得到他們說話，他們卻看不見莫林小雨。
這無疑是俞小雨這幾天來吃得最順心的一頓飯，因為她知道了一個不算驚人卻很感興趣的小秘密：原來kevin和馮采萱是初戀情人。
隔着屏風，她看不到他們的表情，卻可以從他們不甚清晰的語氣中猜出馮采萱的風平浪靜和kevin暴風雨前壓抑的風平浪靜。
這是一出郎有情妾無意的戲碼，俞小雨和南莫林安靜地吃着飯，豎着耳朵聽兩人的談話，其實只能斷斷續續聽到幾句，但還是開心地相視一笑，為彼此分享八卦而興奮。整頓飯吃得和諧極了，俞小雨甚至還心情大好地給南莫林夾了幾次菜。
照例在小雨樓下告別。她打開車門跨出去一只腳，南莫林在她背後悠悠地說：“小雨，你不覺得我們很合拍嗎？”
俞小雨的好心情還未消散，笑眯眯地點頭：“在八卦這方面是挺合拍的。”她揮揮手，嗒嗒嗒跑走了。
南莫林瞠目結舌，穿着高跟鞋還能跑這麽快，女人真是神奇的生物。穿着高跟鞋還要跑這麽快，是害羞了嗎？
目視她的背影消失在樓道拐角處，南莫林薄唇上挑，不自覺得笑出來，吹着口哨志得意滿地開車離開。
投其所好果然是追求女生的一大法寶，至少南莫林先生百試不爽。他雖然好奇心很強，也有些八卦，但前提是那個人是他感興趣的人，或者是像黎沐宸那樣是他關心的人。說實話。他的八卦遠達不到俞小雨那樣的不分場合與人物的程度。今天所做，很大一部分是為了投其所好。
所幸收效甚好。
但是得意洋洋的南莫林萬萬想不到，“釣魚”計劃剛取得一些進展，就出現一塊大大的絆腳石。
此時的俞小雨正晃着宋墨的胳膊笑得眼睛都眯起來：“宋墨，宋墨，我發現你真是太善解人意了。有了小黃，我以後再也不用擠地鐵了。”
俞小雨這話說的不實在，南莫林這個免費的司機躲都躲不掉，她哪用擠什麽地鐵。她高興的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絕南莫林的接送，為自己争取一些靜心思考的時間。
宋墨打開車門，示意俞小雨坐上去：“要不要開一圈試試順不順手？”
俞小雨聽話地鑽進宋墨送她的改裝過的黃色小跑車裏，對宋曉雅勾勾手指：“陪我兜一圈？”
宋曉雅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笑說：“讓小叔陪你吧。”
俞小雨才不在意是誰陪她兜風呢，她現在一門心思撲到新車小黃上，待宋墨上車，一踩油門就蹿出去。
宋曉雅望着小黃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早就覺得宋墨有些不對勁，對俞小雨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侄女比對她這個親生侄女還要溫柔體貼，無微不至。前兩天打電話時，她只是随口說了句小雨上班有專車接送，宋墨當時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可沒兩天，他就給俞小雨弄來了這輛小黃，說她擠地鐵上班太辛苦，不動聲色地免掉免費司機的職。
在宋曉雅擰眉思索的這段時間裏，俞小雨已經開着小黃出了小區，轉向臨江大道了。
俞小雨表情輕松地“遛”着小黃，不時轉過頭來和宋墨說話。宋墨可完全不像她這麽輕松，雙目凝神地盯着前方道路，在俞小雨扭頭過來時不動聲色輕推她一下，讓她專心看路。
在宋墨嚴格的監督和不好好開車就沒收回去的威脅之下俞小雨終于能安靜下來，認認真真地開車。宋墨表情漸漸放松下來，不經意地問她：“上次我跟南先生說話語氣不是很好，他沒有生氣吧。”
俞小雨心想南莫林那個沒心沒肺的怎麽會記得這些，嘴上還是說：“沒有生氣，不過你以後說話要客氣點啊，畢竟他是我的好朋友呢。”
宋墨輕笑：“怎麽，為了他要來批評我了嗎？”
“當然不是，我就是覺得他上次挺倒黴的，平白無故當了我們吵架的炮灰。”
宋墨看着窗外一一閃過的風景，聽到俞小雨雀躍地說：“其實他跟我想象中的太一樣，我最近對他有了些新的認識。”她聲音裏不經意透漏出的甜蜜讓宋墨的心沉沉下墜。
他輕咳一聲，掩飾住情緒：“說來聽聽。”
俞小雨總是宋墨長宋墨短地叫他，但心底裏還是将他當做自己的叔叔兼朋友，有什麽事情也都樂于與他分享，況且這件事一直在她心裏雀躍着，她沒有辦法不說出來。
“南莫林就是莫北。就是我崇拜的那個鋼琴家莫北。”
那個少年成名，拿下國際金獎，出了幾首經典作品後又銷聲匿跡的莫北？那個讓俞小雨念念不忘，好奇不滅的莫北？
宋墨笑了，心底一絲苦澀，他沉默半晌，眼神幽深地看着俞小雨的笑容，問：“你喜歡他？”
此時車已經重新開進小區，俞小雨苦惱地抓抓頭發：“怎麽你也這麽問我？我不知道，但是和他相處，我很開心。知道他是莫北後，我看到他心裏又有點說不出的滿足，這算是喜歡嗎？”
車子穩穩停下，宋墨抓車門扶手的手微微用力，遲疑一下，他打開車門，平靜地對小雨說：“應該是不喜歡吧，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僅僅會開心，也會難過，失意和糾結。你要分清楚喜歡和欣賞的區別。”
小雨想起和林清晨在一起的時候，除了開心，後來也經常會難過，會失意，會痛苦，也會想念。她贊同地點點頭，問宋墨：“你和徐盈在一起時也會這樣嗎？”
宋墨已經下車走遠了，留給俞小雨一個筆直的、沉默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