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南莫林越來越發現俞小雨跟他以往交往的女人不同。
以往那些女人，在他一兩次主動接觸之後就立刻心知肚明，将他的示好全盤收下，甚至主動靠近他，戀愛關系自然而然就确定。
而俞小雨呢，這半個月來，南莫林每日電話短信不斷，常常接她上下班，甚至周末也會賴在她家裏半日。有的時候他都有些瞧不起自己，像個牛皮糖一樣纏着一個女生，俞小雨卻完全沒有一絲異樣的感覺。
除了上次問他是不是新交的女友在她公司附近。
南莫林有一絲挫敗。沒想到縱橫情場的南大少面對第一個想要認真的女人竟像青春期少年一樣無措。
南莫林在心裏鄙視自己一千八百次後，跑去問黎昭熙。
黎昭熙伸手摸下他的額頭，再摸摸自己的，自言自語：“沒發燒啊。”
“你才發燒了呢。”南莫林怒而掀桌。
黎昭熙不可思議地看着他，大笑幾聲，表情和那天的俞小雨幾乎如出一轍，他看着南莫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你要追俞小雨？”
“你也有為情迷惑的時候？”
“你還是南莫林嗎？”
“你要為了俞小雨放棄你的畢生夢想了嗎？”
南莫林在黎昭熙喋喋不休的問題中無奈地扶住額頭。
自作孽，不可活！
黎昭熙給了自己兩個小時的時間接受這一事實，然後中肯地給出意見，真可謂是一陣見血。
“你不能像追其他女人那樣追俞小雨。你們倆關系那麽好，你就是直接住她家裏她都不會覺察出什麽的。”
“那我要怎麽做？”南莫林難得的虛心。
“表白。”黎昭熙鳳眼一挑：“只有直接表白她才會知道你在追她。”
南莫林陷入長久的深思。
趴在電腦前浏覽網頁的俞小雨又無緣無故地打了兩個噴嚏。她抓了抓頭發：“誰在背後罵我了嗎？”
不恥下問的南莫林先生是個典型的行動派，跟黎昭熙分開後直接開車去了俞小雨公司。
俞小雨甩着小包出來，南莫林的車又緩緩滑至她的眼前。
南莫林從車裏下來，帶着墨鏡，酷酷地對她一笑，主動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
“俞小姐，請。”南莫林一欠身，做個請的姿勢。
俞小雨雖然覺得他奇怪，還是非常受用地就着他的姿勢坐進車裏。
南莫林回到駕駛座，拿出一盒心形的巧克力，雙手奉上。俞小雨笑眯眯地接過去，慢慢拆着。
南莫林在她拆封的空當正了正色，說：“小雨，我最近對你好不好？”
“好啊。”俞小雨點頭。
他手指敲着方向盤，試探地問：“那你沒有什麽想法？”
俞小雨很正經地看着他，再次點頭：“有。”
南莫林眼睛裏燃氣一絲期待：“什麽想法？”
“很開心。”俞小雨已經把巧克力拆開，捏起一只撕掉上面的錫箔紙，塞在南莫林嘴裏。南莫林沒來得及說出來的話就這樣被她生生堵上。
“不用客氣。”俞小雨看着南莫林被堵上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豪爽地揮揮手。
南莫林默默咽下巧克力，什麽都不想再說了。
南莫林帶她來一家法國餐廳，俞小雨進門不禁驚訝，這麽大一家店，竟然一個顧客都沒有。算起來，他倆是今晚的第一對客人。
這家餐廳是要倒閉了嗎？俞小雨暗自想着，南莫林已經幫她拉開座椅。
他們這一桌在餐廳的正中心，頭頂一盞大吊燈吊着，整個餐廳只開了幾盞彩色小燈，放着舒緩的法語歌，氣氛浪漫。
南莫林雙手交扣看着對面的俞小雨。美好的環境總是會無限放大人的感官，此刻看着俞小雨，他的目光沉沉，眼睛裏溢出少見的柔情，只是他自己并未察覺。
俞小雨在他毫不避諱的目光裏漸漸坐立不安，縱使再遲鈍，她也覺察到今天有些異常。聯想到來之前南莫林問她的那些話，她此刻才意識到，不止今天不正常，最近一段時間南莫林的行為都有些不正常。只是她習慣了将他當做“自己人”，所以麻木地什麽都沒有想。
難道？俞小雨很快打斷思緒，命令自己不要瞎想。
頭盤和湯都已經上來，南莫林也一直安靜地吃飯，沒有多說什麽。俞小雨懸着的一顆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漸漸放下，安心地享用晚餐。
吃完主菜，南莫林稍稍整理下自己，坐直身子，躊躇了兩下終于開口：“小雨。”
随着他話音落下，俞小雨全身警戒，神經高度緊張。她甚至可以聽到自己稍稍跳亂的心髒，心裏卻一直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俞小雨，不要想太多。”總之這一刻，千頭萬緒，心思複雜。
她假裝平靜地“嗯”了一聲，洗耳恭聽的模樣。
南莫林認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想繼續說下去。俞小雨不敢看他，又不敢太明顯地移開目光，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才好。手機卻在南莫林開口的瞬間響了起來。
“我接個電話。”俞小雨打斷南莫林，接起手機。南莫林的表情瞬間垮了下去，有掩飾不住的失落。
“莫林，我姐姐跟家裏吵架跑過來找我了，我得去看看她。”俞小雨挂斷電話，有些抱歉地對南莫林說。
南莫林愣了一秒，很快，恢複他平時雲淡風輕的表情，笑着說：“我送你。”
俞小雨跟在南莫林身後走出餐廳，餘光中，她看見正有服務生推了擺放着大束玫瑰花的餐車走出來。她迅速收回目光，加快腳下速度，心裏竟十分感謝宋曉雅在這個時候跟宋修吵架。
回去的車上，南莫林專心開車，俞小雨則不停地接電話，兩個人誰都沒有主動提起在餐廳被打斷的話題。
“要我陪你上去嗎？”到了俞小雨家樓下，南莫林主動問她。
“不用啦，宋墨親自來押宋曉雅回家了。”俞小雨對他笑笑：“你路上小心。改天我請你吃飯。”
“哼，你欠我的飯可不是一頓兩頓了。”南莫林似乎頗為不滿地冷哼一聲，擺擺手開車走了。
俞小雨看着他的車子越來越遠很快拐彎消失在視線之內，懷疑剛才一定是自己想太多。那個人是南莫林啊，最花心的南莫林，怎麽可能！
走到門口，就看到宋曉雅百無聊賴地靠在牆上等她，表情自然，一點都沒有俞小雨想象中的可憐樣，反而不滿地看着俞小雨說：“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俞小雨打開門讓她進來。
宋曉雅換了拖鞋，随意打量一圈，問俞小雨：“剛才我在樓道窗戶那看到有人送你回來的，誰啊？”
“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俞小雨大口喝着水，有些口齒不清，宋曉雅直接理解為“咕嚕咕嚕”
“小雨，你終于忘掉林清晨，找了新男友啦？”宋曉雅用孺子可教的眼神看着她。
俞小雨放下水杯，拉起宋曉雅推進浴室，“好好洗個澡，然後去隔壁房間睡覺。明天一早宋墨來接你。”
是的，宋墨今晚根本沒有來，俞小雨在撒謊。她只是不想南莫林跟上來，她有些害怕面對他欲言又止的表情。
宋曉雅洗完了澡，探着頭推開俞小雨的門，俞小雨正在電腦前發呆。
她走進去，在俞小雨床上躺下，霸道地宣布：“我今天要睡這張床。”
俞小雨一挑眉：“那我睡哪？”
宋曉雅往裏面挪一挪，拍拍旁邊的空處說：“陪我說會話吧。”
俞小雨嫌棄地看她半天，最後還是嘆口氣。躺在她身邊。待她躺下，宋曉雅窸窸窣窣地往她旁邊湊，貼她近一些。
俞小雨伸出兩只手指抵住她的額頭：“不許抱着我哭。”
俞小雨和宋曉雅見面就吵，卻并沒有十分讨厭她。從某些程度來講，她們有些相似。一樣的要強，一樣的固執。明明心裏難過，也不願在外人面前流露一分一毫。
俞小雨剛搬進宋家的第一年，兩個人幾乎都沒怎麽正常說話，不是明争暗鬥，就是彼此漠視。直到有一天，宋曉雅不知在哪受了委屈，一個人躲着哭，被小雨聽到。
她本應該幸災樂禍的，卻怎麽都笑不出來。宋曉雅咬牙哭泣，極力克制的樣子，像極了自己。
她的腳像不受控制似的走向她，遞給她兩張紙巾，宋曉雅一愣，硬生生把紙巾丢到地上，吼她：“你滿意了吧。我媽媽出國了，徹底不要我了。你滿意了吧。”
她一張臉漲的通紅，滿臉淚痕，哽哽咽咽地說：“都怪你們，你們要是不來，我媽媽就不會不要我。”
俞小雨蹲下靠近她，她就拼命推她，終于把俞小雨推倒在地。她以為俞小雨肯定會生氣地走開，沒想到她一咕嚕爬起來，重新抽出兩張紙巾給她擦淚，極小聲極小聲地說：“宋曉雅。我一點都不想到你家來。”
宋曉雅愣了兩秒，猝不及防地撲到她身上，嗚嗚地哭，鼻涕眼淚抹了她一肩膀。
她們都是在父母婚姻裏無辜受傷的孩子，都不願接受父母分離，家庭分散的事實。一樣地想不通，一樣地排斥，一樣地裝不在乎。
從那天起，宋曉雅雖然還愛和俞小雨作對，鬥嘴。卻明顯有一些東西在兩人之間悄悄變化。
宋曉雅也想起自己曾經蹭了俞小雨一肩膀鼻涕，得意地笑起來。末了還是說：“放心，我不會哭的。”
俞小雨伸手關掉臺燈，房間陷入黑暗，“說吧，你又怎麽了？”
“宋修逼我相親，我不從，就吵了一架。對了，我又分手了。”
又分手了？黑暗中，俞小雨伸出一只大拇指沖她比了比。
“小雨，我要在你這住幾天，散散心。”宋曉雅的聲音有些疲憊。
“好，”俞小雨說：“不過，只能住幾天哦。”
宋曉雅沒說話，假裝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