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紅顏一命雌雄變風雨交加憐意猶
葉景軒向前一步，呆了呆，停了下來，站在當地。 葉浩道：“你不願在此地殺人那也罷了，為什麽還要追去？！”葉景軒沉默不語，沈怡心走到他身旁，握着他的手道：“軒兒，你，你好糊塗……”葉景軒怔怔不語，心中一片冰涼，暗道：“難道全天下的人都要她死，我便也要她死麽？”
冷若霜雖挾着顏木風，但輕功已至純青之境，上身穩穩，奔出幾十裏地。見四下裏無人，顏木風臉色慘白，無半點血色，趕忙站定，扶着顏木風道：“師兄，你怎樣？”顏木風搖了搖頭不語，但見他額上冷汗涔涔，扶他坐下，卻不知傷在何處，如何療傷。
白振奇從後趕上來，一臉凄然，将穆婉輕輕放在地下。山風驟起，吹起穆婉鬓角的秀發，纖纖發絲随風亂舞，剎那之時，冷若霜心中轉過了千百種念頭，從見到穆婉到與她相識的種種經歷，在腦海中清清楚楚一晃而過，腦中不住是那甜美秀麗的笑顏，但随即又是一晃想到她倒在自己懷中的情景，心口一陣堵塞，心中千般念想，卻久久不敢相信穆婉竟死在自己懷中。
只聽得白振奇哀嚎痛哭，走近只見穆婉靜靜躺在地上，毫無半點聲息，俯身抱起感到懷中一片冰涼，淚如雨下。白振奇一臉虔誠愛慕瞧着穆婉，癡癡道：“婉妹，我帶你回家，我帶你回家……”冷若霜腦中一片空白，見他伸臂來抱，一把推開了，道：“她說過要跟着我，我答應過她的怎麽會反悔？”顏木風道：“師妹……你……你說什麽……”
白振奇聽到“師妹”二字。全身一震，雙膝一軟一手扶着樹，身子搖搖欲倒，過了半晌方才定神，疾步走到顏木風面前厲聲問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顏木風本是為提醒冷若霜，想要告訴她穆婉雖死，但她确實是個女子，不能娶穆婉，怎麽還會應守承諾呢？！情急之中卻忘了白振奇也還一直不知道冷若霜是女子。
只見他一臉怒色，狠狠地瞧着自己，他知白振奇對穆婉情深愛篤，中意已久，到最後卻落得個如此凄涼，心中悲切遠勝一切，此時心中傷痛已到極處，得知冷若霜是女子必當上來拼命，想要開口解釋幾句，卻聽冷若霜喃喃道：“他說的是！”
白振奇一呆，叫道：“你是女子，你是女子，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騙她，為什麽還要騙她？為什麽？”仰天大喊一聲，向冷若霜沖過去，飛起右腿，掃向冷若霜。白振奇這一腿使了十成的功力，冷若霜卻未閃躲，身子晃了晃，噴了口鮮血，抱着穆婉跪倒在地，渾似未覺疼痛。
顏木風大喊一聲，掙紮起身走了兩步，腦袋一暈昏了過去。白振奇怒氣不消，雙掌在冷若霜背上一陣一陣猛拍，撲上去一陣亂打，冷若霜始終不還手，口中不住吐出鮮血，白振奇叫道：“為什麽騙她，為什麽？”雙掌齊推，掌風呼嘯，怒氣之下只想一掌斃了冷若霜。冷若霜吐出幾口血，抱了穆婉道：“我，我并非有意……欺瞞……欺瞞……”
白振奇大吼一聲，舉起右掌朝她頭頂拍落。冷若霜見他手掌即将劈将下來，忽地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松，像是即刻便解脫了自己二十年來的苦痛壓抑，而這世上着實沒什麽好留戀的，只剩得凄涼苦痛。今日死在白振奇手中也好在陰世向穆婉謝罪。
但覺頭頂風聲，卻聽得一女子叫道：“住手！”白振奇一呆之下，一個紅影像一團火般掠至身前，食指和中指一夾，朝他腕上擊去。白振奇怒目橫視，喝道：“妖女，找死！”冷若霜一眼看去見是紅娘，顫聲道：“讓他動手好了！”紅娘見她懷中抱着的女子，以猜想到八九分，道：“公子，事已至此，你就放了冷公子，就此罷手吧，這位姑娘在天上也不願見你如此……”
白振奇見她容貌嬌媚，言語溫柔，又稱冷若霜作“公子”心頭一酸，大聲叫道：“你也是受了她欺騙，她，她哪裏是……是個男子了，婉妹竟為了她命喪黃泉，還當是為了自己的如意郎君……”紅娘面色微變，才知道眼前這人為何如此憤怒，再見他兩行清淚劃過面頰，詫異之下不知如何應付。
冷若霜身子搖搖欲墜，“哇”地嘔出一攤鮮血，道：“穆婉是我害死的，讓他殺了我罷！”白振奇沉聲道：“你這樣說還算對得起婉妹！”說着雙掌一揚又要劈下。紅娘驚措之下，翩翩舞起，阻在前面道：“你殺不了她，還是回去罷！”白振奇冷笑道：“哈哈，我當真是天下第一傻子，還當你也受她欺騙，原來你們是一夥的，好啊，殺不了她，那就讓你殺了我去見婉妹也好的很！”
說罷四地裏風沙揚起，掌影飄忽而來，紅娘衣袖亂舞将他的掌勢裹在衣帶中，抽空說道：“你也知道我們都是冥谷中的人，你再不走一會兒保管叫你走不得，到那時便叫你報仇無門，想死也難！你自己想吧，想報仇還是想要生不如死！”白振奇腦中急轉，心念一定：“要是不能替婉妹報此大仇，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紅娘見他沉吟，即刻收招不發，白振奇突地從地上拔起冷若霜插在地上的霜之刃，拔出劍鞘就要從自己脖頸抹去，冷若霜搶身上前，翻手握了劍刃，道：“你若想親手報仇我時刻奉陪！穆婉絕不會希望見到你這般！”
這霜之刃鋒利無比，冷若霜手心劃破了血一道道融進了劍中，升騰出一絲絲薄霧，模糊了白振奇的眼睛，他透過這層淡紅的薄霧看到穆婉若隐若現的臉，心如刀割。“啊”的一聲大吼，轉身飛奔離開。冷若霜見他遠去，略一寬心，雙膝一軟，倒在地上。紅娘驚道：“你，你怎樣了？”
冷若霜駐劍撐起身，走到穆婉身前，道：“我一直不知她為甚待我如此好，如今看來這般好笑，是我犯傻……”說罷俯身挖坑。一連又吐出幾口血，紅娘道：“你緩緩再弄吧。”冷若霜不語，拾起顏木風抛在地上的長劍掘了一陣，她氣力不足，随着耳邊一遍遍響着穆婉的說的話“我真想做你的妻子，一輩子跟着你……”越掘越快，長劍不知是碰到石頭還是怎地，“哐當”一聲使不上力動不得，冷若霜不管不顧，抓着劍柄猛地發力搖晃，長劍“啪”的一聲，齊柄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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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心中擔憂，顫着聲道：“你，你不要這樣，你……”冷若霜猛然間胸中熱氣上湧，喉頭發甜，一張口又吐出三四口鮮血，紅娘上前摟住她道：“這不怪你，這不怪你，你心裏不要這麽想，放開些……”冷若霜輕輕一嘔，又吐了一口，看着懷中的紅娘，恍似回到穆婉擋下那支袖箭的時刻，恍恍惚惚，道：“不，不要……”推開了紅娘。
紅娘見她如癫如狂，心酸不已。冷若霜一晃眼又見穆婉躺在不遠處，紅着眼睛，仰天大喊一聲，俯身雙手使勁抓土，又一把把擲出。天色黯淡下來，突然間陰雲而致，雷閃電鳴。冷若霜一動不動，仍是俯身挖坑，紅娘心知勸她無用，撿起不遠處的那把霜之刃，輕輕遞了上去，冷若霜接過怔怔看了一眼。
紅娘道：“天要下雨了，人死不能複生，救治顏大哥要緊。”說罷從懷中取出一個淺色瓷瓶，走近穆婉掀了瓶蓋。冷若霜騰地起身道：“別動她，我要親手葬了她！”紅娘大聲道：“你現在這樣葬不了她，反倒會把自己整死！”冷若霜道：“不，不會，我會好好安葬了她，我答應過她要她做我的妻子，我怎麽會做不到……”紅娘嘆了口氣，怕再說下去她更會瘋癫，便俯身拿過那把劍，幫着掘坑。
等一盞茶的時分過了，已掘好了。天空忽作狂風，豆大的雨下了起來。紅娘擔心顏木風将他扶在樹下，冷若霜抱起穆婉放在坑中，呆呆地望着穆婉的臉，瞧了半晌，這才捧土掩上。穆婉見她埋了穆婉，急道：“咱們快走吧，你師兄傷的不輕，現在又是大雨別耽擱了！”冷若霜道：“你帶他先到附近鎮上的客棧，我處理完這兒的事就去找你們。”
紅娘急道：“你在這兒我怎麽放心的下？還有什麽沒處理好的事比你師兄的性命還要重要？”冷若霜呆了呆，道：“有你陪着他我安心的很！”說罷提起長劍，削下一段圓木。紅娘嘆息一聲，知道她性子執拗，說什麽也不會就這樣跟自己走的，扶起顏木風看了一眼，見他雙目緊閉，面如金紙，氣息微弱，此時雨勢漸大，時光流轉，黑沉沉的烏雲下在天邊滾了幾滾，夜色黑了下來。
紅娘只得扶着顏木風向外去，一路向東折行，回頭望去見冷若霜呆呆站在穆婉的墓前，任狂風急雨身形不動，心中擔憂不禁。
正道是：狂風急雨兩相和，心念一瞬千百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