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荒谷命危訴衷腸
更新時間:2014-4-28 13:54:48 本章字數:5564
葉景軒轉過前面的山坳,步行在通往生死門的山路上,自己心中實際也不知道該到哪裏去找她,但現在也只有這條路能走。 只好朝着這方向往裏去,走到煙霧升騰的深谷間時,卻聽到前方有聲響,像是腳步聲,葉景軒往前幾步,想要看清楚了,但霧色霭藹,越是往前越是濃霧深鎖,只得凝神去聽,一顆心随着那腳步聲跳動,聽的良久感到那腳步步伐慌亂,倒像有人一不小心進了迷宮,找不到出口情急之下胡亂走動的樣子。葉景軒再細細聽了一會兒,更加确信是有人亂沖亂闖進來,辨明那人所處的方向,走了過去,隐約看到一個人在走動,過去伸手拉住了那人,那人一驚之下,掙脫開來,葉景軒道:“不必驚慌,跟着我!”那人問道:“你看的見?”葉景軒道:“看不見,但我好像知道怎麽出去!”
這樣一說那人也不再多問,緊緊跟在葉景軒身後,一直向外走去,走不多時便覺得霧淡了下去,漸漸看得清周圍的景物來,等到完全看得見時,葉景軒正要回過身跟那人說話,卻聽到那人惡狠狠地叫道:“說,你是什麽人?”葉景軒覺得背心抵着一物,慢慢轉過身來,看了一眼指着自己的刀尖,擡起頭失聲叫道:“小心背後!”那人被他這麽一叫,不由自主的回頭瞧過去,葉景軒搶上前,刷的一抖長劍,劍身已搭在那人肩上。
那人面如土色,顫聲道:“你,你……”葉景軒笑道:“就你這樣還敢在這江湖上行走,豈不叫群豪笑掉了牙?”那人喝道:“你什麽意思?”葉景軒瞧了他一眼,道:“你本事不濟被人追到此處,說明你武功稀松平常;身處險地被我搭救不思感激,卻想要出手傷人,說明你不講江湖義氣;再說我讓你小心背後,你便心慌回頭,說明你心裏有鬼,這樣你還出來行走江湖還不好笑麽?”這人被他這麽說來臉上發紅,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垂首不再說話。
這番話聽來似乎合情合理,實際上漏洞百出,再說到了此處不一定是武功平平被人追殺而致,恰巧卻是這人追殺別人到了這,葉景軒卻沒有想到這一層。這人正是追殺冷若霜的龔老大。葉景軒的話對衆人而言雖不是全然有理,但句句說到了龔老大的心坎裏,龔老大功夫不及冷若霜,自己心裏明白,見冷若霜中毒還想乘人之危,對葉景軒恩将仇報這些都是小人行徑,別人不說,他也不覺什麽,但一經人說出口來任誰也有羞愧之心。
葉景軒見他低頭不語,也無心與他計較,收回長劍來,轉身正要要走,忽然想到什麽,“呲”的一聲回劍刺來,龔老大還在奇怪葉景軒怎麽放了自己,不想他的劍又指在自己胸前,葉景軒不等他說話,喝道:“你是什麽人,到這裏做什麽?”龔老大道:“我還想問你是什麽人……”葉景軒長劍一遞,劃破了他的衣衫,喝道:“快說,我沒心與你浪費時間!”龔老大冷哼一聲,冷笑道:“你是這冥谷邪教的妖人吧?”葉景軒疑惑道:“你說這話什麽意思?”
龔老大見他面現疑惑,心想:“這人若是冥谷妖人定會出手殺了我,怎還會在這啰嗦,他既不是冥谷的妖人,就不會與我為難,說不準他聽到我為武林除害還會對我心生敬佩,嘿嘿……”想到這心中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冷聲道:“老子追殺那邪教的妖人到了這鬼地方,身臨懸崖不敢亂闖,你卻來去自如,不是冥谷妖人還會是什麽?”葉景軒聽他說起冥谷,急忙問道:“我問你是不是一個穿着一身黑衣的俊朗少年?”龔老大心中一驚,尋思:“他怎麽知道?難道,難道他與那人是一夥兒的?”
想到這臉色一變,好久不說話,葉景軒情急喝道:“快說,是不是?”龔老大見他劍眉豎起,神色凜然,一時之間真不敢欺瞞哄騙過去,實實在在的說道:“是。”葉景軒忙問道:“他從哪裏去了?”龔老大道:“那人将我引到這,進了這濃霧中,我便什麽都看不到了,又怎麽知道他去了哪!”
葉景軒當初也誤進過這霧林中,心知這話不假,頹然将劍收回,道:“你走吧!”龔老大一聽葉景軒叫自己走,生怕他像适才一般出爾反爾,話也不說拿着大刀轉身飛快地奔出十幾裏地,見他沒追了上來,這才松了口氣,放慢步子往回走。
葉景軒惶急無主,呆站了半晌,仰天卧倒在地,反複默念道:“該到哪裏去找啊?”他頭枕在地上,隐隐聽到有陣陣馬蹄聲,心道:“難道又有人上來?”俯耳貼地仔細聽來,卻聽出似乎不是從山下傳出來的,相反是從前面傳過來的。葉景軒從地上一躍而起,一頭奔進霧林,朝前直沖。他此時一心想要找到冷若霜,帶她回去解除瘴毒,至于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卻不願多想,更連自己走在這可能會粉身碎骨這樣性命攸關的大事也不擔心。
就這樣毫無顧忌的奔走在煙霧茫茫,不見前途的道上。正因為他無所顧忌腳底生風向自己認為對的方向走去,走了不多時前路的霧減淡幾分,随風退開,竟能看道前面的事物來,只見前面是個荒谷,花草繁茂,谷中信步走動着數十匹駿馬,個個長得神駿非凡,葉景軒見馬身上帶着缰繩,“咦”的一聲,随即便恍然大悟道:“是了,這些駿馬是他們在這谷中馴服養着的,馬兒通不過鐵索,自然是養在谷中,而不是谷底了!那她過不了鐵索,豈不是……”
葉景軒想到這熱血沸騰,便如同冷若霜真的就在此處一般,提氣游走在荒谷中,走近那些馬兒來,忽然遠遠看見一匹馬不住擡起前蹄輕輕刨着什麽,葉景軒心感奇怪,走近前一看,心中猛地像大錘擊落,“啊”的一聲驚呼,失聲叫道:“冷,冷若霜!”
只見那馬蹄緩緩落下,不住輕輕刨着躺在地下的冷若霜,葉景軒叫了一聲,見她雙目緊閉,顯然是暈厥了過去。忙俯身将她扶起,伸手探了她的的脈搏,自言道:“壞了!”從懷中取了那伏瓊清露丸給她喂下,以免瘴毒流通全身血脈。
這伏瓊清露丸是葉家獨門良藥,正等葉景軒想要将她扶上馬,出去找穆婉時,冷若霜醒轉過來,顫顫巍巍牽了馬想要走,葉景軒見她醒了過來,喜道:“你醒了,這真是太好了!”冷若霜聽到葉景軒說話,這才看着他,不冷不暖的問道:“你在這做什麽?”葉景軒見她醒轉,心中喜不自勝,道:“我……我受人所托來尋你回去解毒。”葉景軒本是想要說:“我心中挂念你,這才到這來找你回去。”這樣的話,但覺此話這樣說出口來甚是不妥,話到口邊改做了“受人之托”。冷若霜微微一怔,冷聲道:“解毒?去哪裏解?”
葉景軒正色道:“五魅古堡的那小姑娘對你甚是擔心,囑咐我千萬将你找到帶回五魅鬼堡。”冷若霜向前行了幾步,也不說話,葉景軒跟在身前,叫道:“你這算是什麽?”冷若霜冷聲道:“你回去告訴穆婉,我的毒她解不了!”葉景軒跟上前,急道:“怎麽會呢,她說過她的師祖會解此毒……”冷若霜冷笑一聲,道:“她的師祖?”葉景軒道:“是那五魅古堡的主人,他常年住在那裏,定然會解那的瘴毒的!”冷若霜聽了這話,頓了頓說道:“死人還能解毒麽?”
葉景軒聽了這句話,腦中“嗡”的一聲,問道:“他,他怎麽會死?”冷若霜臉色淡然,不驚不憂的說道:“是我殺了他!”葉景軒全身發冷,顫聲問道:“為什麽?”冷若霜道:“那是他欠下的血債,今日償還罷了!”說着不再停留,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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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景軒呆在當地,不知該如何,心中像抽去了什麽,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冷若霜殺人感到不該還是為她性命擔憂。眼見她在前踉跄行走,嘆了口氣追了上去,冷若霜見他跟了上去,眉頭微蹙,喝道:“你跟着我做什麽?”葉景軒道:“即便是那人死了,但穆姑娘說不準還會有法子的……”冷若霜道:“不會有的,穆婉和白振奇日後和我只是仇敵,你回去罷!”
冷若霜說完這話只覺頭暈目眩,将馬缰放開了,心道:“看來生死門是回不去!”心下一涼,擡頭望見峭壁上有一處洞穴,心道:“栖身在這也好,免得日後未到死時還得與那些猛獸相鬥!”強提了一口氣,輕飄飄的到了洞口,矮身進去。
葉景軒跟在身後,嘆道:“是啊!她殺了穆姑娘的師祖,即便穆姑娘不怪她也救不得她!”再見她孤身一人栖身山洞,跟着一躍進了洞中,冷若霜見他進來,問道:“你跟着我做什麽?”葉景軒道:“你說得對,穆姑娘怕是不能救你了!”冷若霜道:“那你還跟着我做什麽?”葉景軒朗聲一笑,大聲道:“我葉景軒雖非什麽正人君子,但也決計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冷若霜道:“誰用你多管閑事了?”葉景軒坐在石板上,伸手摘了片草葉,舉在冷若霜眼前道:“你不是想學麽?”
冷若霜一呆,耳畔響起那日簫聲與這草葉發出的音律來,微微點頭,低聲道:“只是沒什麽機會了!”葉景軒道:“怎麽會?我說過要教你的!”冷若霜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你走吧!我時日無多,學不了了!”葉景軒正起身,一雙眼瞧着冷若霜,鄭重道:“冷若霜,我答應了你的事就會做到!你也不會就這麽輕易死掉,因為你學會了還要報答我,教會我吹簫!”
冷若霜看着一雙燦若流星的眼睛瞧着自己,如此堅定的說話,一顆心就像游蕩許久找到依靠一般,不禁出聲問道:“葉景軒,你不走麽?”葉景軒起身笑道:“我要找人傳承衣缽,怎能說走就走!”冷若霜道:“那,那是好得很!”葉景軒聽到這話,一顆心歡喜的要跳出來。
冷若霜依着石壁盤膝坐下,道:“我要調理內息,你等我一時。”葉景軒微微一笑,道:“你慢慢來,我有的是功夫等你。”冷若霜點了點頭,閉了眼輕輕吐納氣息,葉景軒坐在一旁見天色昏暗,落日餘晖披在山間,輕輕起身出去,打了只鳥回來,生起火坐在冷若霜對面等着。
等到月出中天,冷若霜柳眉一簇,睜開眼來,葉景軒急道:“怎麽樣?”冷若霜搖了搖頭也不說什麽,葉景軒見她臉色發黑,情知不妙,道:“要麽咱們……”冷若霜拾起地上的鳥,接過話問道:“怎麽?你不會嗎?”葉景軒見她神色坦然,對瘴毒一事毫不索懷,當下也不想再多言,嬉笑道:“我不會,你會麽?”
冷若霜眉頭輕蹙,朝他丢了一記白眼,道:“你都不會我怎麽會?”葉景軒見她神色可愛,與往日所見冷漠凄婉的神色大于相同,心中歡愉,縱聲大笑,冷若霜只覺此刻前所未有的輕松,瞧着葉景軒輕笑。
葉景軒生性潇灑豁達,心道:“管他個什麽毒,什麽死,今天開心今天笑!”索性笑聲放開,将一切抛開了。冷若霜心知自己毒侵肺腑,什麽仇什麽怨也管不來,安安心心見親人也好,她本就厭世倦生,這樣一來反倒覺得輕松,喜色不禁顯在臉上。
葉景軒笑罷,将鳥穿在木棍上,放在火裏烤,笑道:“冷爺,小的伺候您!”冷若霜微微一笑,跟着想到那日在景春樓的事來,問道:“你不是要娶紅娘麽?”葉景軒嘻嘻一笑,道:“哪敢啊!您看上的姑娘,小人怎麽敢胡來呢!”冷若霜輕嘆一聲道:“你若是真喜歡她便帶她走罷!身入是非地終究沒有個歸宿……”葉景軒聽她說的懇切,脫口道:“你胡思亂想些什麽?你,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麽?”
冷若霜搖了搖頭,神色無驚無喜,葉景軒失口說出自己的心聲來,不覺連自己也吓了一跳,但見冷若霜神色冷漠,失望之極,剎那間失魂落魄,握着手中的木棍,瞧了外面不再說話。
良久無語,只能聽到蟲鳴風動之聲,冷若霜幽幽嘆氣,站在石洞外吹起碧簫,葉景軒卻不以葉聲相輔,吹罷,冷若霜站在洞口,衣襟随風輕擺,看着她纖姿臨風,片刻就會雖風散去,葉景軒起身到洞口,摘了葉子放在唇下,音韻美妙傳在山間,冷若霜回頭瞧着他腦中不覺浮現二人相識以來的種種是非。
等到葉景軒停下來,對着冷若霜正色道:“你說此音與你的簫音可配?”冷若霜點了點頭,葉景軒接着道:“冷若霜,這簫音單調凄婉,與這葉聲相配也算相和,你一個人即使會兩樣也不能一起吹響,我伴你不好麽?”
冷若霜凄聲道:“我本以為人生有何歡,只為讨債而已,命便如此,我又能奈何!不想這人生真有值得叫人歡喜愉快的事!”葉景軒聽她這麽道來,心中也知道冷若霜與他同在一起是快活的,心下暗喜。
冷若霜回轉洞中,思緒如潮,紛紛襲來,黯然道:“天晚了,有話明天再說罷!”倚在石壁合上眼。
正道是:生不圖歡悔不及,死無所懼痛錯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