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冬日溫暖的午後, 陽光鋪在湖面上一片波光粼粼。湖邊的大樹下，香樟樹上落下的枯葉在草地上鋪了薄薄的一層。溫雪寧和沈璿汮就在這枯葉上跳舞。
那晚溫雪寧得到沈璿冰想要她幫忙, 讓他能重新走上舞臺的請求後, 就非常認真負責地每天都去找沈璿冰, 哪怕一天只做一個動作；哪怕才練了兩三分鐘的基本動作，沈璿冰就要被過去的悲痛經歷拉入到黑暗裏去, 她也絕不放棄。
溫雪寧不放棄, 沈璿冰也無法放棄，只能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中，按照溫雪寧的要求, 一個一個動作地撐着做完, 争取今天練習的時長比昨天要多一點。那怕只多出幾秒，都是好的。
連着幾天, 溫雪寧陪着沈璿冰在舞蹈室裏一待就是幾個小時，真正跳舞的時間可能不到三分鐘。她總算清楚地了解到，沈璿冰為何想要跳舞，卻總是複健不成功的原因。
看着他臉色慘白，目光悲痛, 雙手抱着膝蹲坐在角落裏的脆弱樣子，與人前那個冷淡帥氣, 仿若高嶺之花的學生會會長沈璿冰，真的相差太遠。溫雪寧每每看着，心裏總泛起一種溫柔的疼痛來。她想說：既然這麽痛苦，那就換一個東西去喜歡好了。可張了口又說不出來, 畢竟一件事，說放棄就放棄，那便不是喜歡了。
她只能狠下心，陪着沈璿冰一起痛苦難受，卻也會因為今天比昨天多練習了10秒鐘而感到開心。
他們在舞蹈房了裏練習了許多天，這日天氣晴好，兩人又許久沒來過湖邊，于是便決定把當天的練習場地定在了湖邊。沈璿冰已經能堅持到10分鐘左右，雖然依舊是渾身冰涼，面色慘白，可比之第一次溫雪寧見到的樣子要好上許多。
溫雪寧教不了沈璿冰什麽，她只能起到一個督促的作用。反而是沈璿冰能指導她多一點，因為古典舞，除了最開始跟着沈媽媽學的那兩年，之後她就沒跟過老師，甚至有許多年根本沒練過。
見沈璿冰額頭冒汗，溫雪寧知道，他今天的極限到了。擡手看了眼手表，将近12分鐘，比昨天有進步。她走過去抱住渾身冒冷汗，連力氣都好像被抽空了的沈璿冰，将他扶到樹下，從包裏拿出備好的毛巾給他擦汗，說：“今天有12分鐘，你非常棒，沈璿冰。”
沈璿冰露出個虛弱的笑，腦海裏車禍現場父母的慘狀畫面揮之不去。他閉上眼竭力降低自己的恐懼和痛苦，将頭靠在溫雪寧溫熱的頸窩處，慢慢平息那股從胸腔裏湧上來的惡心感。
溫雪寧對這種情況已經習慣，不再像第一次見時那樣，被吓得半天才有所反應。她一下一下地輕撫着沈璿冰的背，眼裏是從未有過的溫柔和心疼。
只短短幾日，她已變得跟之前判若兩人了。
“我好了。”好一會兒後，沈璿冰已經平靜下來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說話時溫熱的呼吸噴在她的脖頸處，有些癢。
溫雪寧忍着沒有縮脖子，見他坐直了身體，臉上果然有了一點血色。
“謝謝你。”沈璿冰說，見她臉色不悅，想起溫雪寧在他第一次說謝謝的時候曾說過，情侶之間道謝會顯得很生疏。他笑了一下：“好，不謝了。”
溫雪寧将保溫杯拿過來擰開遞給他。她沒有那麽細心，這是沈璿汮吩咐的，但現在已經成了習慣了，每次練習完後，等沈璿冰緩過來後便給他遞水，還是溫開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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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璿冰接過去喝了兩口，已經恢複了一半。他看着那波光粼粼的湖面，說：“其實爸爸很愛媽媽，反而是媽媽對爸爸沒多少喜歡的樣子。”
溫雪寧愣了一下，沈璿冰居然會主動跟她說起父母的事。沈璿汮可是特意叮囑過她，不要在沈璿冰面前提起他爸媽的，再好奇也別問，除非他主動講。
她沒說話，但擺出一副願意傾聽的姿态。沈璿冰看着她笑，目光裏滿是溫柔：“我第一次看你跳舞的時候，想起了媽媽，你跳古典舞的時候也總讓我想到她，可能是因為你的舞蹈啓蒙老師老師是媽媽吧。”
他轉頭去看冬日湛藍的天空：“媽媽沒嫁給爸爸之前是位舞蹈演員，爸爸是在一次市裏的跨年表演上見到她的，他對媽媽一見鐘情，把她當成女神。”
“媽媽卻一心撲在舞蹈上，就跟你一樣，一生就這一個愛好，所以愛到極致。爸爸追她追得千辛萬苦，所以在一起，甚至結婚後對媽媽都極其寵愛。”
溫雪寧印象裏的沈家父母确實是很相愛的，沈家別墅裏，最大的一間房是是舞蹈室，三個面的鏡子，地上鋪的木板，挂滿了各式舞蹈服裝的換衣間等，都是世界一流水平。
“但媽媽最愛的卻不是爸爸。”這一句沈璿冰是笑着說的，只是，笑容裏帶着苦味：“她最愛的是舞蹈，其實是她覺得有遇到天賦的我，然後是哥哥，第四才輪到爸爸。她把大把時間奉獻給了舞蹈，剩下一小部分給我和哥哥，爸爸要不是主動陪她去世界各地地表演，或者在媽媽陪着我和哥哥的時候擠進來，他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許就是晚上同睡一床的時候。時間久了，爸爸心有不滿，其實也屬正常。”
“感情裏，始終都是一個人在付出，另一個人連回應都少的可憐，是不可能走到最後的。”沈璿冰回過頭，視線落在溫雪寧臉上，那雙淺色的雙眼裏，光芒明明暗暗：“你說你喜歡我，我也能感覺得到你的喜歡，可是，我雖然對你有好感，但這種好感卻不是喜歡，而是将你當成妹妹。阿寧，這樣，你還要繼續喜歡下去嗎？”
“要。”溫雪寧不假思索地說：“要，我會一直喜歡你，我不會像沈阿姨一樣把所有時間都花在舞蹈上，你不用擔心這個問題。”
“哈。”沈璿冰笑出聲來：“我們不會成為我爸爸媽媽那樣。我也喜歡跳舞，我們可以一起跳，而不是你跳，我只能看着。”
他大概是想起來自己現在最長只能跳12分鐘的事實，愣了一下後解釋說：“我會重新跳舞的。”
溫雪寧說：“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喜歡上我。”
“嗯。”不知道這句話有哪裏好笑，沈璿冰眼裏都滿是笑意，淺色的琉璃雙眸看起來流光溢彩，好看極了。
溫雪寧看得愣了，等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吻上了這雙流光溢彩的眼，長睫正微微顫動，搔刮着她的下唇。
沈璿冰已經習慣了她經常性突襲的吻，這是溫雪寧表達喜歡的一種方式，非常直接坦率，跟孩子似的。
“你下午有課嗎？”沈璿冰問。
“沒有。”
“我有。”沈璿冰說：“你要來陪我上課嗎？”
“要。”她先答應，然後才問：“你是在試着喜歡我嗎？”
“是啊。”沈璿冰說：“我想喜歡你。”
溫雪寧說：“我等着你把想字去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