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眼看着那男人笑盈盈的在自己面前蹲下,小繩子渾身一抖索,手腳并用朝後面退了一點距離,想躲遠點。
說良心話,其實現在看他還是美的,但是一想到他是個男人,小繩子心裏那個惡寒啊,剛才那種心頭中槍的感覺也随之散了許多。
她也不是沒見識,知道世上是有這麽些人,喜歡穿異性的衣服作異性的打扮,但是這還是第一次真正的遇到。
想起方才還對着他的美色心動,小繩子的心是又別扭又糾結又痛苦,臉皺成了一團,越發的想離他再遠點。
可惜,小繩子還沒躲幾步,就又被拎起來扔了一道,這回剛好落在了她種的那片一葉紅裏,還是以臉着地。
手腳撲騰了兩下,小繩子将臉從厚厚的積雪裏擡起來,呸呸吐出兩口雪,然後擦了擦眼睛。
剛直起身子擡起臉,喉嚨裏便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吓聲,縮着脖子僵在那不敢動了。
——那個男人正蹲在她面前,很有情致的托着腮看着她,見她望過來,故意朝着她眨了眨那雙狐貍眼。
“小太監又跑,再跑小心我打你哦!”
摔了我兩次你這跟打有什麽區別!小繩子委屈的撇了撇嘴,卻是不敢再跑了。
這裏是冷宮,她能跑到哪裏去。
再說,小繩子可沒忘記剛才他像個小飛人一樣飛進來,鐵定是有武功的,而且看樣子還不低,恐怕跑不了幾步便會被抓了。
小繩子只好瞪圓了一雙眼睛,壯着膽子問:“你是何人?來,來這裏做什麽?”
仔細回想一下,皇宮裏,好像沒有這麽一號人啊。
那男人笑了笑,似乎起了逗弄的心思,不答她的問題,反而懶聲問道:“小太監,叫什麽名字?”
美豔的外表,配上低沉的男音,不和諧的感覺讓小繩子暗地裏一陣叫爹叫娘,身體抑制不住打了抖,完全根本沒注意他問什麽。
于是自然而然的也沒回答他。
然後,悲劇的小繩子臉上挨了清脆的一巴掌,都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
等小繩子眼淚汪汪的反應過來,那個男人已經站起來了,細長的手指頭撩着臉垂落在胸前的黑發,冷笑的望着她。
這人心狠手辣,下手絲毫沒留情,小繩子立馬感覺自己半邊臉火辣辣的腫起來,疼得她昂昂的哭起來,說話也磕磕巴巴不太利索了:“你你,你神經,神經病啊!我招,招你惹你了?”
小繩子呸呸吐出兩口血水,又接着哭。
那是真疼啊,宣臨那幾小爪子跟這一比,簡直小巫見大巫。
小繩子覺得自己臉肯定要被打毀容了。
不男不女已經夠慘了,要是臉都被毀了,她以後還如何的自信的面對人生,生活下去?
小繩子哭得凄涼,眼淚落在腫起的臉上,又狼狽又可憐。
現下對這個長得雖美但十分惡毒可惡的男人真是一點好感都沒有了。
她又抽空在心裏思索着,也不知古代有沒有精神病醫院,如果有,他定是從那裏跑出來的。
不然怎地無緣無故的就傷人?
季白禾當然不知道她心裏的那些小九九,只覺得這小太監身板小小,哭起來聲音倒是中氣十足,鬧得狠。
而且……季白禾有些嫌惡的皺皺眉頭,瞧她哭起來臉都皺成一團,鼻涕眼淚糊得到處都是,擡起手就用袖子胡亂一擦,髒死了。
于是也沒了逗她的心思,正待要問她正事,卻見這小太監呼嚕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就往裏慌慌張張的跑去,還未等季白禾去追,她自己先在樓梯上絆了跤,額頭砸在石坎上。
季白禾幾步走過去,視線一掃,便見石階上潺潺血跡。用腳尖踢了踢她的身子,仍舊不見她動,季白禾非常非常難得的生出一絲絲的善心,伸手去扶她。
哪料到這小太監卻猛然睜眼竄起來,一把推開他,又開始往外面跑,直到在院中撞到一個人,本來就昏昏沉沉的的小繩子很輕易的就被撞到地上了。
那個人正是錦妃,剛從宣齊宮門外走進來,臉上沒有絲毫血色。
她彎腰将一臉發愣的小繩子扶起來,小繩子身子軟軟的靠着錦妃,只覺得兩眼冒金星,有點搞不清楚狀況了。
“白禾,你來了。”錦妃突然說了一句,小繩子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有些發懵。
原來,這個男人跟錦妃認識。
“五年前我就跟你說過一次,我只會再給你一次機會。”季白禾悠悠的聲音傳過來。
錦妃放開了小繩子,朝着季白禾的方向跪下來了,然後拜了一拜。
“你帶着小繩子跟宣臨出宮吧,這是姐姐最後唯一的心願,以後他們的一切就都交給你了。”
季白禾踱下階梯,緩步走她面前停住,目光沉然。
“你可曾後悔當初的選擇?”
錦妃面色蒼白,卻很堅定的道:“心已死,卻不悔。”
“好一個心已死,卻不悔。”季白禾輕輕笑了,“我答應你了,起來。”
錦妃起身将還在搖搖晃晃站不穩的小繩子拉過來,對她道:“你記着,以後季白禾就是你的主子了,他會帶你出宮去,還有宣臨……就交由你照顧了。”
聽到出宮兩個字,小繩子不由得神色一亮——不過她現在臉腫得跟豬頭一樣,額上流着血,就算了是亮了,呃,也是看不太出來的。
她也暫時忘記了疼,拉着錦妃的胳膊開心的問:“娘娘,你也跟我們一起出宮嗎?”
錦妃用袖子給她擦了擦滴落在下巴上的血,笑笑不答,然後進屋裏把睡熟的宣臨抱出來,交給季白禾。
“快走吧。”錦妃道。
季白禾一手夾着宣臨,一手撈起明顯還沒搞明白情況的小繩子,也不多說了,一個旋身就飛了出去,身影閃現幾個起落間,就到了遠處的一處宮殿的屋頂。
寒風烈烈,吹得小繩子眼淚都出來了。
季白禾穩穩的站着,神情漠然的望着宣齊宮的方向,直到那裏隐約有火光冒出來,才嘲諷似的勾起唇角,很是涼薄道了句:“死了也好。”
小繩子也看到那裏的光景,大概知道了什麽怎麽回事。
早就看穿了錦妃一心求死,現在宣臨有了依托,她也就什麽都不用顧了。
死,對她來說是解脫了。
心裏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一起生活了這麽長時間,心頭還是不免有些難受,又在突然間聽到季白禾冷不丁的冒出那麽一句,小繩子便鼓着眼睛,憤憤的瞪過去。
哪知,卻一下就看到了原本因為醉酒而睡熟的宣臨,正迷茫的眨着眼,朝那個火勢越發大起來的方向看去。
小繩子心裏咯噔一跳,壞了!不能讓他看到這個畫面的,正要扯季白禾的衣服叫他趕緊離開這裏,宣臨卻又很平靜的阖眸,看上去又睡着了的樣子。這邊季白禾也不再耽擱,拎着兩個人,一路暢通無阻。
于是,小繩子和宣臨就這樣,在“小飛人”季白禾的幫助下,成功的離開了她生活了不到一年的皇宮。
因為事出突然,小繩子也沒來得及跟小田子道別,不知道他在以為自己死在這場火裏的時候,會不會又因為想起小圓子而痛哭呢?
小繩子心裏挺愧疚的,心想以後有機會了一定要跟他道歉。
然而,小繩子因為錦妃和小田子的那份傷感還未來得及蔓延,就被之後必須接受的事實震得七葷八素,已經摔得麻木的屁股直挺挺的坐在了地上,雙目呆滞看着滿院子的莺莺燕燕。
蒼天啊。大地啊。老天爺啊。
季白禾,這個異裝癖男人。
居、然、是、妓、院、“老、鸨”。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