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算計 不正是他五妹妹嗎?
“不看了嗎?”
男人輕紗似得衣袖擋住了她的視線,唐輕惹小臉上還有些疑惑。
鼻翼間是很濃郁佛香,她想退開些,可是腰間和後腦都壓着男人的手掌,那力道很緊。
“嗯,不看了。”
男人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那聲音有些懶怠低沉,唐輕惹更加無所适從了。
他們這樣的行徑是不合禮法,若是被人瞧見了,不僅是她,便是蘇懷瑾的名聲都要受到牽連。
如此想着,她便掙脫起來,“先生,你…你先放開我吧。”
她的聲音毫無氣勢,手上的力道更是微乎其微,就是撓癢癢都算不上。
陸羨擡頭,眼底的自嘲意味明顯。
他從未如此挫敗過,此時心裏憋屈的很,怎麽可能如此輕易便放開了她。
想着方才還信誓旦旦的他,此時卻是不可否認的,輸的徹底。
陸羨今日的心情本是不錯的,燈會上遇上唐輕惹也是偶然。
小姑娘穿着與平時不大相同的深色氅衣,帽子壓得嚴嚴實實的,只能瞧見那秀氣的小鼻子和一截小下巴。
可是陸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從街頭走到雜耍攤,又去猜燈謎,她一路上很少說話,可是看着平日裏見他和老鼠見了貓似的小姑娘,竟然很是乖巧的跟在一個陌生男子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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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靠得很近,即便是隔着這夜色,他都能察覺到,兩人說話時,她氅帽下的紅唇帶着的淺笑。
還真是紮眼啊。
想想小姑娘可是他花了三個月,從鬼門關拉回來的,如此這般,她便合該就是他的人。
便是他不要,別人也碰不得。
偏生這小姑娘毫無察覺。
他今日手上沾了血,卻還覺得興致缺缺,心底萦繞的煩悶感無法排解,如此一來,便生了摧毀的惡劣心思。
陸羨覺得,他喜歡見她哭,也瞧不得她對人笑,如此,便是讓她哭個夠。
可是真當他出手時,才察覺,是他自欺欺人了。
他輸了,或許,自打他在唐府心生殺意的那一刻,他就輸了。
陸羨閉眸,有些認命後的無奈感。
他鼻尖蹭上少女的玉頸,神色有些貪婪,忍下想要在那纖細的小脖子上咬一口沖動,啓唇道:“我頭有些疼,你便借我靠一會兒。”
那氣息灼熱燙人,唐輕惹一雙澄澈的水眸都羞紅了。
她一向是心軟的人,對他,似乎是有用不完的耐心。
而這份耐心,她自己都分不清限度。
唐輕惹便微微躲開了些,很認真同他講道理,“先生,這樣不…好的,若是……”
她說得磕磕絆絆的,也能聽出那軟語之中,有幾分無力感。
可陸羨哪裏會理她這般軟聲的勸阻,反倒是趁着人出神時,将人擁得更緊了些。
身後傳來微小的聲音,他耳朵動了動。
不待懷裏的人反應,他眸色一沉,淺笑問着,“哪裏不好?”
他深邃的眸子埋在那青絲裏,彎唇笑時,牙齒在小姑娘的頸上磕了磕。
頸間溫熱的觸感讓唐輕惹直接愣怔住了。
她那雙含水的眸子突然滞住,瑩潤的小臉也是通紅,明顯是被吓得不輕。
“先,先生你……”她軟着小嗓子都喊出了顫音了。
頭頂發出男人愉悅的笑聲,耳側挨着男人的胸膛,那裏穩健有力的心跳聲跳得很快。
“砰砰砰”。
唐輕惹憋紅了臉,所幸一句話都不說了。
掙脫不開,她一顆心思都緊繃着,最是怕人看見,而這一晚上的折騰下來,她早就沒什麽精力了。
此時微微平靜下來時,她的眼皮上像是有千金鼎似的。
她迷迷糊糊的,嘴裏還不忘念叨,“先生,你這樣不好的。”。
沒一會兒,唐輕惹就熬不住了,竟直接靠在男人懷裏睡着了。
陸羨眉眼含笑,薄唇在那青絲上近乎貪戀的蹭着。
只是聽到了懷裏的小姑娘那淺小幾乎捕捉不到的呼吸時聲,他手掌在那皓白的手腕上探了探。
确定她只是太累了,陸羨這才放了心,動作輕柔的将人打橫抱起,放到了一旁地方寬敞軟墊上。
這時間已經過了戌時二刻,平日這個時辰唐輕惹要是在府上,早早就歇下了,能撐到此時已是不易。
趁着小姑娘睡着,陸羨得了空,便坐在軟榻上盯着人細細的瞧,神情很是專注。
此時隔岸船上的彩燈斑駁明亮,照在軟榻的少女身上時,在那纖長的羽睫在那眼窩處,留下了淡淡的剪影。
她一向乖巧安靜,脾性也是軟的好欺負,船身被風吹得只晃,睡熟的少女柳眉微微蹙起。
唐輕惹睡得并不大安穩,許是覺得沒什麽安全感,軟聲夢呓時,還輕聲喊着“桑綠”。
陸羨笑了笑,眼底有幾分散開的寵溺。
只是餘光掃到那蔥白似的小手裏,緊攥的荷花燈時,笑容微斂。
她倒是個沒心沒肺,就連睡時都舍不得将手裏的東西丢了,還緊緊的握着。
陸羨不緊不慢的起身,半晌回來時,手裏拿回了個兔子燈,模樣款式正是先前在鋪子唐輕惹看中的那個。
方才那謎面便是他出的,而這兔子燈也是他花了一錠金子買下的。
而那燈謎,不過是為了給那些癡心妄想的人一個小小的警告罷了。
他手下輕輕用力,便将少女掌心的荷花燈杆抽了出來,然後毫不猶豫的将兔子燈的燈杆塞進了那柔軟的掌心裏。
少女空了的掌心似乎有些察覺,便又攥緊了些,可愛的兔子燈在她手邊晃啊晃,很是襯她。
沒了那礙眼的破荷花燈,陸羨才覺得舒心多了,再看看手裏這燈,便愈發覺得礙眼的很,甩手就給扔了。
他撩袍坐回軟墊上。
頭頂的燈光傾斜而下,少女睡得毫無防備,而那水潤的紅唇翕合,像是在無聲傾訴着暧昧軟語。
陸羨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旖.旎的夢境。
像找了魔似得俯身靠近。
卻是在紅唇那咫尺的距離前,側首望去。
透過船上窗戶的镂空處,挨着船坊的另外一個船坊上,一陣清脆的女兒家笑聲傳來。
陸羨的身影擋住了懷裏的小姑娘,眼神卻是意味不明的看向那藏在船柱後的身影,冷冷一笑。
……
“輕水,你這是怎麽了?”潘柔彤略顯關切的問道。
唐輕水身子縮在那船柱後面,臉上的表情驚詫又竊喜,膽顫且心驚。
“無事,我只是……,我只是有些累了”,她斂下眼底的情緒,“各位姐妹們,改日再聚,我便先回府了。”
“哎,輕水……”潘柔彤還沒來得挽留,唐輕水和她那丫鬟便急匆匆的走了。
看那慌不擇路的步伐,不知道的還以為後頭有惡鬼追着的呢。
而實際上,唐輕水此時心裏的感覺,比惡鬼追着還要煎熬。
想想她方才看到的畫面。
河風吹得彩綢和花燈直晃,可是那镂空窗戶裏,她瞧見了唐輕惹和一身紫衣的男人擁抱在一起。
他們抱了了許久,而後來那個一身溫潤清隽的男人唇角帶着邪魅的笑,微微俯身靠近那毫無意識的少女。
唐輕水攥緊了手裏的帕子,似笑非笑的模樣有些猙獰,她忽地停下了步子,看向跟在她後頭的單樂。
“你那日當真看見了那個蘇懷瑾上了唐輕惹的榻?”
單樂懵了懵,這事不都問了百八十遍了嗎?
她有些委屈,“姑娘,奴婢沒有說謊,奴婢确實是親眼目睹的。”
那日那紫衣男人一路暢通無阻進了桃苑,入了五姑娘的閨房,還撩開床帏進了其中,足足有一個時辰多才出來。
“姑娘,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啊,奴婢絕對沒有誣陷五姑娘啊!”
說着心下激動,單樂就跪到了地上,眼淚糊了一臉。
她此時後悔極了。
是她鬼迷心竅,覺得唐輕水既是和唐輕惹不和,定是瞧不得對方一絲好的。
可是仔細想想,她們雖是不和,可到底是唐府同根,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真将五姑娘的事情抖露出去,丢得還不是唐府一衆人的臉面。
唐輕水也無法獨善其身啊。
單樂這般想着,都有了捶胸頓足的沖動,可是唐輕水卻突然輕柔的扶起了她。
“你是我院裏的人兒,我怎麽會不信你呢。”唐輕水笑了笑,還将頭上的海棠色釵子放到了她手上。
“你知道的,這可是我最愛的釵子,今日便是你的了,這回你總得覺得我是信你的了吧。”
單樂受寵若驚,眼淚都沒擦幹,也是一臉的笑,手裏攥的緊緊的,“姑娘,你當真是信奴婢說得是真的?”
她一臉感動,抹了眼淚,直直的跪了下來,看着唐輕水信誓旦旦的說,“姑娘,你對奴婢這般好,奴婢定是當牛做馬都要報答你的。”
唐輕水見她這般模樣,便知人已經上了套,她神色恹恹的說道,
“我有什麽需要你報答的,我如今在府上過得如此受氣,便是你也要跟着受牽連啊!”
單樂聽了,趕緊安慰,“姑娘可別這麽說,五姑娘如今身子雖好了,可是她和那蘇大夫的事情抖露出來,定是要身敗名裂的,屆時您就是這丞相府上最尊貴的千金小姐!”
只要她去相爺那兒揭發兩人的茍且之事,唐輕惹便再無翻身的機會了。
唐輕水硬生生的擠出幾滴眼淚,把人拉了起來,“我當然是知道的,若是五妹妹的事情被人揭發,往後最差也不過是嫁于那蘇懷瑾共度一生。
可若是無人揭露,我便失了這入宮的先機,處處被她這嫡女的身份壓制,怕是宮宴上,讓皇上看我一眼都難啊!”
唐輕惹姿色本就高她一籌,外加上這嫡女的身份更是錦上添花,只要唐輕惹同她一起去參加太後設置的宮宴,別說是嶄露頭角,怕是要被壓着,頭都擡不起來了。
所以,此時最重要的就是,搶占先機,在宮宴之前就讓唐輕惹名聲俱損,或是與旁人定下婚約。
不過她想,那個清隽清冷的男人,是個重利的商人,唐輕惹一個整日都得用精貴的補藥吊着命兒的人,即便有幾分顏色,蘇懷瑾也定是不會娶她的。
所以,此時便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單樂心裏一驚。
皇上!
若是唐輕水進了宮,成了皇上的妃子,那她豈不是也就跟着沾了福分。
單樂這般想想便也心思通明了,她猛地攥上了唐輕水的胳膊,“姑娘,奴婢願意為您去相爺那揭發五姑娘!”
漆黑的巷口裏傳來幾聲痛苦的□□聲,伴随着淡淡的血腥味兒傳來後,一個書童打扮的人小碎步跑了出來。
“大公子!”
街道上零散的光照在蔣蘊那張平日略顯憨厚的臉上,此時陰暗斑駁,情緒看不大清。
他冷哼一聲,“怎麽樣,可招了嗎?”
書童低着頭,“只說了是主仆二人,那随從給了一錠金子,要走了兔子燈,謎面也是那随從主子給出的。至于那兩人,說是看着面生,确确實實是不認識!”
“不認識?怕是下手還不夠狠吧!”蔣蘊冷冷的睨了他一眼。
若不是他從未學過個一招半式,今日定是也要上去将那貪財的掌櫃,好好打一頓的。
“大公子,人已經被打的快沒了氣了,應當是一絲都不敢隐瞞的。”
那書童也是第一次招呼把人打得那麽慘,不過這掌櫃的确實是貪財。
都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婚。
這掌櫃的怎得就這般沒眼力,拆姻緣竟拆到他家大公子頭上。
不過他也倒覺得,得一錠金子,打一頓也值了。
蔣蘊嗤笑了一聲,“既是全招了”,他捏了捏掌心的折扇,看着小書童的眼神意味深長。
“那便再接着打,別給弄死了。”
巷口越來越暗,看不清蔣蘊臉上表情的小書童,此時心下駭然,喏喏點頭,“小的知道了。”
……
蔣蘊從巷口出來時,街上好些小販都有收拾東西打算離開的了,他步子加快了些,心裏更是不悅了。
沒想到處置這貪財的掌櫃的,竟也花了他這麽長時間,而且還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時間,怕是唐輕惹也等得着急了。
蔣蘊向河岸處看去,那裏還是燈火通明的,光亮鋪散開照在他臉上。
他還是一派斯文憨厚的模樣。
蔣蘊遠遠瞧見了桑綠,心下一喜,卻見着她一個人,朝着不遠處停着的馬車走去。
他猜想怕是唐輕惹已經打算回去,他趕緊追着桑綠上去,餘光突然瞥見,那船坊之上,下了個紫衣男子。
蔣蘊踉跄一步,差點摔倒。
他揉了揉眼睛,心下難以置信。
那紫衣男子懷裏抱着的,不正是他那五妹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