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燈謎 癡心妄想
從擁擠的雜耍攤出來後,唐輕惹就不敢再往人堆裏紮了,而方才她撞上的也不是旁人,正是她蔣府的表哥蔣蘊。
兩人許久沒見了,便并肩在這吵嚷的集市中央走着,聊了起來。
蔣蘊身量高,并不看清大氅下少女的容貌,心底覺得可惜,卻也覺得來日方長。
他咳了咳,借故找了些話題,“上回去府上探望知知妹妹,趕上了問診的時候,現下你身子好些了嗎?”
唐輕惹自然是很老實的回答:“謝表哥關心,已經好多了。”
少女軟音甜糯,聽着都是享受,蔣蘊臉都有些紅了,“那,那母親送你的賀禮,知知妹妹可還喜歡?”
唐輕惹蓮步滞了滞,帽檐的小臉難得有些心虛的神色,還看了眼旁邊的桑綠。
總不能說太喜歡,便給弄丢了。
她低着頭,盯着自己的繡鞋尖,聲音悶在這寬厚的帽子中,“姨母送的,自然是喜歡的。”
許是擔心蔣蘊再提那銀釵的事兒,唐輕惹頭一次主動開口,問道。
“表哥也常來燈會嗎?”
蔣蘊面帶笑容,很是斯文俊雅,“我是不常來的,可也是見過幾回熱鬧。”
他聲音溫柔,帶着些寵溺,視線卻是幽幽,落在他旁邊的少女身上,半分也舍不得移開眼。
從蔣蘊的角度看去,其實只能看清唐輕惹那截白膩的小下巴,可這已足夠他慰藉心中無限遐想。
他不敢說,今日的“偶遇”其實是他從唐輕水那兒得來的消息。
蔣蘊面上如常,卻是下定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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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一定要借此機會,向唐輕惹表明心意的。
只是,他瞧着少女的一顆心思,都被這花燈給吸引過去了。
蔣蘊略顯無奈,他笑着說,“知知妹妹可猜過燈謎,燈會上猜對了謎底,都是會送花燈的。”
唐輕惹被勾起了心思,嗓音軟軟的,小聲問,“那若是猜不中該如何?”
蔣蘊笑着搖了搖頭。
旁邊的桑綠看着唐輕惹那迷糊的小模樣,忍不住提了兩句,“姑娘難道忘了,表少爺如今可是進士,這滿街的的燈謎怕是沒有能難倒他的。”
唐輕惹藏在大氅的小臉往旁邊看了看,眼神懵懵懂懂的,桑綠會意笑了笑。
蔣蘊看着主仆二人的舉動,笑着咳了咳,心裏卻是十分高興的。
剛才桑綠的話說得多少恭維,可是不得不承認的是,讓他心生幾分自豪感。
想想如今京城裏在他這個年紀,秋試中考的最高的也只是中了個秀才。
他這一舉中了進士,實屬少有。
雖是這樣想着,他還是當下姿态安慰道:“知知妹妹不用擔心,若是猜不中,花些銀子将那花燈買下來便是。”
像是怕唐輕惹不放心,他又細細解釋道,“這燈會上的燈謎本就是為了吸引人過去,方便多賣些花燈,猜不中的人多了去,買下的自然也就不在少數。”
而且市井花燈會上的那些個謎面,不過都是店裏找來的那些過氣秀才出的,根本就不可能難倒他。
如此想想,蔣蘊就更加自信了。
唐輕惹聽他這麽一說,心下了然。
若是掌櫃的賣花燈都讓猜謎的給贏去了,豈不是要虧大發了的。
她這才心安,跟着人往那花燈那處走去。
燈謎那處彙聚了不少人,大多數都是糾結着謎面商讨着答案。
唐輕惹去了才知蔣蘊并未說謊,這花燈上的謎面其實簡單的居多,可是難的也不少。
而這花燈也不是猜對了便能拿的,需是連猜五個,都中了,才能得個漂亮的荷花燈,若是只三兩個對了,便是沒有的。
尋常人只圖個樂呵,連猜中五個的卻是很少,但對于飽讀詩書的蔣蘊來說,解燈謎這事兒是輕而易舉的簡單。
一柱香的時間下來,他便解了五個燈謎,那掌櫃一臉贊賞的看了看他,還遞了個漂亮的荷花燈過來。
“公子真是才華橫溢啊,這是您猜謎得的花燈,不知……”
掌櫃的目光落在了一旁安靜立着的少女身上,又看了看她身後的桑綠,心裏已經有了幾分猜想。
蔣蘊客氣的拱手答謝,接過了那荷花燈,挑着杆子遞了過去,“這花燈便送給知知妹妹了。”
他說着,臉上有幾分不自在。
荷花燈很是精致,最是讨女孩子喜歡,唐輕惹自然也不例外。
此時她帽檐下藏着的杏兒眼,盯着那荷花燈角特意描的顏色,唇角漸漸勾起。
“謝謝表哥。”她軟聲道謝,聲音乖乖巧巧的。
而那如蔥般纖細的柔夷握住那燈杆,溫柔恬靜的模樣,讓男人舍不得移不開眼。
眼前的男女打扮不凡,瞧着男人那眼裏的幾分熱切,郎有情妾有意,任誰都瞧得出這其中的道理。
那掌櫃的也是個有眼力的,什麽事兒沒看見過,便是生了個做媒人的心,笑呵呵的。
“這位姑娘既是不見容貌,聽這聲音也知是落雁天人之姿,我看這位公子才情難得,若是能将我這店內獨一無二的花燈贏去,贈給這位姑娘,當是美談啊。”
自古來經商的多為世故圓滑,掌櫃的這一番話既是贊嘆了唐輕惹的容貌,也是将蔣蘊誇了一番。
蔣蘊是被誇的紅光滿面,點了點頭算是應了,“既是如此,知知妹妹意下如何?”
唐輕惹此時正把玩着手裏的荷花燈,喜歡極了,并未挺全那張掌櫃說的話,可是卻聽到了“獨一無二”這四個字。
她仰了仰頭,露出帽子下的那張小臉來,眸色認真,“當真是獨一無二嗎?”
此處花燈甚多,光線自然也是足的很。
那掌櫃一看唐輕惹這般容貌,都忍不住驚豔了一番。
他忙忙點頭,“自然是獨一無二的。”
說着,他指了指身後高欄上挂着頂高的那盞花燈,“姑娘看看,那個便是。”
唐輕惹和蔣蘊都往那處看去。
那是盞兔子燈,放得極高。
雖是燈色朦胧,可是做工精細,兔子也是描的活靈活現的栩栩如生。
滿街兔子燈很是常見,而這一盞燈,确實算得上是獨一無二。
“這兔子可真漂亮啊。”唐輕惹輕喃,眸子裏星光閃閃。
她年歲本就不大,心思同小姑娘一般,自然也愛這些看着漂亮的東西。
她是當真想要,便一直細細的看着。
蔣蘊視線一直跟着唐輕惹,這麽長時間才見到她肯擡頭看看,一顆心思都給勾就去。
他現下對那盞兔子燈,更是勢在必得了。
蔣蘊看了眼旁邊的掌櫃,挺直了腰杆,“既是如此,還請掌櫃的将那謎面拿出來吧。”
掌櫃的卻意味深長的笑了笑,故作高深的搖了搖頭,“既是鎮店之寶,這謎面肯定是要花些心思的,還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便來。”
蔣蘊自然也懂這其中的道理,點了點,就在旁邊等着。
許是有些緊張,他有些坐立難安的,弄的唐輕惹都有些歉疚了,反倒安慰起他來。
“表哥不用擔心,這謎面定是難不倒你的。”唐輕惹聲音輕輕柔揉的,很有安撫的效果。
蔣蘊咳了咳,心底的不自在消散了不少。
兩人都很專注的等着,也就沒人瞧見,身後的酒樓之上,二樓處的包間的窗子開着。
而裏面的人,從頭到尾視線都落在這邊。
包間內。
一身靛青色華服的男人正筆直的站在窗子旁,沉寂的黑眸有幾分興味。
“那是誰?”
“像是蔣家的大公子,今年秋試中了進士。”
男人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可惜了,滿腹經綸竟都用在讨姑娘歡心上。”
他身後的奴仆低下了頭,恭維道,“能像大人這般一心為國效力的,已實屬少見。”
男人聞言一笑,心情大好,“既是如此,你花些銀子讓那掌櫃的,将謎面出的容易些,就當是……成就一段好姻緣了。”
……
那掌櫃的沒一會兒就回來了。
蔣蘊此時意氣風發的。
而唐輕惹看着他那般信心滿滿的樣子,也很是期待的,眸光左右就在蔣蘊與兔子燈上打轉。
蔣蘊是鐵了心要将這花燈贏去的,就也不藏着掖着的,他朗聲說道:“既是出好了謎面,便請掌櫃的直接出題吧。”
他這聲音引來了不少人,一衆猜燈謎的都過來看起了熱鬧,可是這掌櫃的臉色,卻是變得有些難猜。
“快出吧,快出吧!”
“就是啊,我們可都等着呢。”旁邊看熱鬧的人都等不及的吵嚷起來。
那掌櫃的看了眼旁邊的唐輕惹,又瞧了瞧蔣蘊,欲言又止,很是為難,“這……”
蔣蘊只當他要反悔,舍不得将那兔子燈給他們了,心便生了怒,“掌櫃的難道是輸不起,想反悔?”
此話一出,又是一群人跟着附和的。
掌櫃的心生無奈,微微嘆了口氣,這才将手裏拿的謎面打開。
那謎面是寫在卷軸之上的,字跡雄渾有些潦草,還帶着股強勁的力道,可這并不影響人看清這上面的字。
蔣蘊的臉瞬時難看起來。
待衆人看清上面的字後,也是一陣唏噓。
這哪是猜謎啊,這分明就是膈應人,明嘲暗諷啊。
唐輕惹也被那謎面驚得瞪大了眼,有些難以置信。
只見那卷軸上,大剌剌寫的八個字。
“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而這個謎底,怕是五六歲的孩童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