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難過
天光微亮, 唐墨便掀開被子起床,她這一整夜睡的并不太好,即便身體疲憊不堪可思緒總是混混沌沌的, 時而清醒時而昏迷, 她老下意識去摸枕頭下面, 可她忘了這是酒店, 那枚常年陪她入夢的東西不在這。
浴室門推開,濕潤的水霧湧出,唐墨擦着濕漉漉的頭發赤腳走到床邊,給伍洋發了個信息。
八點, 唐墨在酒店用完早餐離開,在門口時被前臺攔住。
其中一個是昨晚跟過唐墨的服務員,拿着一盒藥遞給她, “唐小姐,這是昨晚送你上樓的那位先生留下的,說是解酒藥, 讓我早上碰到就幫忙交給你。”
唐墨看着沒拆封的藥盒,思維有片刻的停滞,但不過幾秒便接過藥盒,說了聲謝謝,便轉身離開了。
伍洋難得昨晚沒浪早睡了一天, 一睜眼就看到唐墨發的消息,說讓他醒來去警察局。
警察局三個字吓得他一激靈, 立馬電話就撥出去了。
“喂。”那邊的聲音有點低沉,聽起來情緒不高的樣子。
“糖糖,出什麽事了,你人在哪, 沒事吧。”一邊問着對面的情況,伍洋火速起床抓着衣服往身上套。
唐墨在去警察局的路上,靠着窗精神不振,把昨晚發生的事寥寥幾句概括了下,末了問了句,你叔叔還在一把手的位置沒退吧。
伍洋沒想到昨晚居然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即便對方說的雲淡風輕,可他知道情況肯定比電話裏嚴重多了,伍洋夾着手機回她,“我馬上過來,你到了警局先別進去,我給我叔叔打個電話。”
“行,等你。”
挂了電話,伍洋火速洗漱好,從地下車庫開車朝警局飛馳過去,路上抽空給家裏親叔叔問候了幾聲。
——
兩個小時後,警察局大廳,伍洋拉着張氣勢洶洶的臉,有點暴躁。
“我說糖,就這麽放任這個人渣了?你剛才攔我幹嘛,我鐵定往死裏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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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墨白着張憔悴的臉蛋,嘴唇上都是自己咬出來的傷口,看起來精神一般,她揉着額頭慢悠悠的安撫身邊的人,“行了,都給你叔叔打過招呼了,呆在裏面這段日子他也不會好受的,可你在裏面動手性質不一樣,你不怕出事,上頭還有你叔叔呢。”
“更可況,剛才我往他臉上踹那幾腳下了狠勁,苦頭夠他吃了。”
伍洋聽罷,搓着手坐在唐墨身邊,看看她又看看警局,最後無聲嘆口氣。
“我說請人吃飯這事以前不是許漫做的嗎,怎麽輪到你了。”
“漫漫最近忙工作室已經顧不上頭腳了,好歹我也是名義上的負責人,總不能真兩袖清風什麽都不管吧。”
“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就去赴宴啊,那群人哪個不是老油條,你這樣的嫩芽沖上去,随便一掐就斷了。”
唐墨轉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伍洋閉了嘴,有點後悔剛才心急口快了。
空氣安靜了一瞬,唐墨伸手推了一把身旁的人,“說誰嫩芽呢,找打啊。”
霎那間,伍洋松了口氣,還好沒惹到這祖宗,順着她的話往下接,“我嫩芽,我嫩芽,行吧。”
兩人拌了幾句嘴,便準備離開了,走到門口,唐墨包裏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居然是唐正,她愣了一瞬,轉頭對身旁的伍洋說讓他先走。
伍洋不放心,“你自己回去沒事吧。”
唐墨擺擺手,“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你忙你的去吧,回頭我去清吧找你。”說完,又想到什麽,“對了,今天這事謝謝你啊。”
這下輪到伍洋不舒服了,“咱們什麽關系,別整這套。”
看到人影走遠,唐墨才低頭繼續去看手機,震動沒斷,她點了接聽鍵。
“你昨晚出事了?”
電話那頭一開口就帶着肅穆和質問的語氣,唐墨拿開手機确認了眼對方名字,才繼續放在耳邊。
看來昨天暈過去前叮囑酒店經理的話,被當成了耳旁風。
“沒什麽大事。”
“有什麽非要參加的飯局需要你一個女孩子只身赴宴的,我說過你有任何困難都可以來找我,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在豪泰大庭廣衆之下發生這樣的事!”
電話裏難掩的斥責,但唐墨知道那并不是關心,對面只是擔心發生這樣的事,對豪泰的影響罷了。
從小就是這樣,在唐正眼裏,權利臉面大過所有。
警察局門口正對着太陽,光線筆直落下,刺眼的很,唐墨擡手遮了下。她想,幸好昨天碰見了陸野,打斷了她讓經理找唐正那番話,不然結果會多諷刺啊。
“好,我知道了,以後會注意的。”
也許唐正沒想到唐墨會如此應和他的話,到嘴的訓斥一時間沒了下文。
隔着電話,兩端沉默。
才剛起床不久,唐墨就已經覺得有點累了,她朝着電話說了句,“這事別告訴爺爺。”
“你放心,老爺子最疼你,可受不得這刺激。”
唐墨假裝沒聽出話裏的揶揄,草草說了幾句後便挂了電話。
剛好一輛的士停在警局門口下客,唐墨走過去上車,報了小區地址便沒再說話。
到家第一件事,唐墨就是沖去卧室摸出那枚一直被貼在枕頭下的紐扣,很普通平常的款式,甚至因為長久的摩擦,表面都變的很光滑,直到紐扣攥在手心那刻,唐墨一直提着的心才緩緩落回胸腔,飄搖的小船找到了港灣。
某一個瞬間,唐墨特別想回大院找爺爺,想和爺爺說些什麽,她覺得心裏堆積了好多東西,沒有辦法宣洩,甚至有點委屈。
可是不行,她現在的樣子不能讓爺爺看到。
紐扣被放回枕頭下面,唐墨垂着長睫蓋住眼裏的落寞,嘴唇還是酥麻腫脹,喉嚨澀澀發癢,大起大落後,渾身透着一股提不起勁的感覺。
她拖着身體去廚房燒水,發呆的盯着水壺嗡嗡作響,水蒸氣缭繞在半空,咕嘟咕嘟沸騰着,客廳裏印出一道道光線,看起來很溫暖,可廚房依舊透着濕冷,細細密密的。
玻璃杯內被倒入熱水,唐墨伸手去端,下一秒就聽見砰的一聲響。玻璃杯脫手,碎在了地上,剛燒開的熱水侵了滿地,散發着熱氣。
唐墨睜着眼看着地面的碎玻璃,緩慢又遲鈍的反應過來,胸口高築的城牆被情緒慢慢吞噬,滿腔無從訴說的東西像是灑出杯子的熱水,流了滿地,堂而皇之的擺在她面前。
她蹲下身靠在櫃門上,整張臉都藏在長發裏,眼尾紅了一瞬但沒有眼淚。
不知道這樣蹲了多久,唐墨起身時,腳都麻了,她去客廳拿煙,發現煙盒子空了,只能無奈的把煙盒丢進垃圾桶,似是嘲笑般的扯了下嘴角。
這下,她覺得世界有些過分與她為敵了。
唐墨覺得自己現在急需尼古丁的味道來解救,樓下有超市,她想也沒想揣了手機便出了門。老板拿了她熟悉的煙,掏出手機付款時,僅剩最後百分之一的電,付完款屏幕一黑,關機了。
找老板借了打火機,點燃一根後出了門往家走,小區臨近中午太熱鬧了,小攤小販,瓜果蔬菜,放學的接小孩的都擠在一起,唐墨無心關注周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直到上了樓梯,停在家門口摸鑰匙那刻。
才恍然回神,哦。
她沒帶鑰匙出門。
已經不能再糟了,唐墨看着手裏的煙,安慰了一下自己,還好找老板借了打火機,抽完這根再說吧。
她這樣想着,便坐在了臺階上,真的慢悠悠抽起了煙,樓道裏聚起尼古丁的味道,風一吹就散。
吞雲吐霧間,焦躁的心緒好像慢慢平緩了點,只是偶爾煙頭碰到傷口,刺痛的感覺略微讓她不爽。
樓下人行來往,身影不斷,她靠着斑駁的牆面,放空自己。
一根煙燃到盡頭,樓下穿行的身影停住一個,慢慢從樓梯口走上來。
陸野拎着打包的炒飯,和臺階上的女人打了個照面。
兩人目光對在半空,空氣裏彌漫着煙味,明明昨晚剛見過面,這一刻莫名覺得恍若隔世。
“你...還好嗎。”
難得一次,陸野先開口。
唐墨朝他點點頭,複而又搖頭,轉頭看了下身後的門鎖,跟他說,“門鎖了,沒帶鑰匙,手機關機。”
陸野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怎麽敢一個人出來租房的,就像她怎麽敢一個人去參加飯局弄成昨天那副局面一樣,他不解。
“要幫你找房東嗎?”
“謝謝。”唐墨一點不客氣,現成的人在這,她不必出去找陌生人要手機幫忙了。
陸野找出房東電話撥過去,說了事情後挂斷,看着面前的女人轉述,“房東說他人在南邊,要等兩三個小時後才能過來。”
“好的,麻煩你了。”
至此,兩人再度無言。
陸野站在臺階下沒往上走,唐墨也沒挪開位置讓出道路。
不知什麽作祟,他們都沒打破這場僵局,任由時間一點一分過去。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同時噤聲。
唐墨唇角微微勾了一下,“你先說吧。”
陸野背着光,輪廓清晰。
慢慢的,似是帶着試探。
“要先去我家休息一下嗎?”
明明煙已經抽完了,尼古丁的味道也散了,可唐墨覺得沉悶壓抑的心情忽然,就好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