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帶
魔尊再次回到天靈舍。
邱雪青不在, 只剩下木靈于子初一人，他盤膝而坐，披發上紮着的蝴蝶結垂下兩條長長的發帶, 發帶在風中翻飛的樣子，和之前邱雪青抓着發帶輕晃的模樣重疊在一起。
這明明是送給他的禮物！
魔尊快步走到木靈于子初身邊, 手一擡, 那條發帶就落在他掌心。滿頭青絲失去發帶的束縛, 随着風揚起，護發水的香氣似有似無, 鑽入他的鼻息。
他緊抿着唇, 又想起邱雪青之前細心照料木靈的樣子, 心裏更堵了，他伸出手，想把那些香氣清除，才握住青絲，就聽得身後一道厲喝：“你在做什麽！”
邱雪青一進入天靈舍, 就看到魔尊抓着于子初的發帶，立刻高喝一聲，拉着于子初護到身後。她剛穿過來的時候, 魔尊就說過挖眼睛的話, 雖然是吓唬人的，但是不知情的人真的很容易被吓到, 她實在怕這個幼稚又惡劣的魔尊戲弄自家小徒弟。
魔尊掌心聚起靈力将發帶撕碎，語氣意味不明，“我看這根發帶不順眼，順手毀掉而已。”
邱雪青看着撕碎在空中的發帶，一股子怒火冒起來, 她看向魔尊，魔尊披散着長發，整個腦袋只有一根遮眼的紅紗作為裝飾，她眼眸冷寒，語氣也透着不悅，“那我也看你的紅紗不順眼，是不是也可以順手毀掉！”
她嘴上說着詢問，實際動作已經快了一步，快速将于子初丢進靈獸小空間，同時抓住魔尊的眼紗一角，拽開之後也學着他的模樣，用靈力将紅紗震碎。
飛舞的紅色碎紗在兩人之間飄舞旋轉，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彙，緊緊盯着雙方，沒有一人退卻。
一片紅紗從邱雪青眼前緩緩飄落，朦胧薄紗中，魔尊俊美的容顏帶上幾分柔色，眉眼中似乎帶着歡喜，讓人看了也心中一顫。
邱雪青咬住唇，告訴自己千萬不要被美色所迷，眼睛再瞪大一些，絲毫不露怯。
魔尊看着那紅紗飛舞中清澈明亮的紫色眼眸，心弦早已被其中的光彩撥動，又亂又慌，率先撐不過去，在她的注視下節節敗退，別過了頭。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握成拳，他急促地呼吸幾下，再開口的時候，語調裏的開心非常明顯，“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就不怕我殺了你。”
邱雪青替自家徒弟出了一口惡氣，又在氣勢上壓了他一頭，心情十分愉快，“這裏可是微水劍居，有師父和掌門在我才不怕你！”
所有拜入微水劍居的弟子，要在天靈舍通過破舍考核才能正式入住，天靈舍相當于劍居的人才預備役，這裏的防禦十分牢固，一旦出現四玄境以上的境界殺意，就會自動觸發防禦結界，驚動掌門或者長老。
邱雪青正是知道這個設定，才敢肆無忌憚反擊魔尊。
魔尊輕笑一聲，那張絕美臉龐因此又美上幾分，“倒是有點小機靈。”
邱雪青眨眨眼睛，不讓自己被他的美貌影響，輕咳一聲拉回思緒，“魔尊閣下，我知道你一直想要殺了我，也知道你想得到什麽，但是這只是你我之間的恩怨，請你不要牽扯到我徒弟身上。”
魔尊：“你這麽維護他。”
這語氣有點奇怪？好像有點酸，又好像有點開心？
邱雪青：“我與魔尊閣下也算相識一場，對你也有小小的了解，你對正道的一些作為非常不屑和厭惡，想來不會做出牽連無辜、利用子初對付我的龌龊事吧。”
她說完，仔細觀察魔尊的表情，也不知道哪句話取悅了他，他眼中帶着幾分笑意，唇角也上揚幾分，“聽你這話，你也覺得正道有很多龌龊，那為什麽還要選擇修仙道？你若願意，我可以帶你離開微水劍居，拜入屠天魔宗。”
邱雪青搖了搖頭，“多謝魔尊的邀請，我覺得修仙挺好的。在我看來，一部分正道人士的龌龊不需要放大到整個仙道上。人有善惡，那人所形成的宗門肯定也有善有惡，別人的善惡我管不了，但是我自己的善惡卻是可以掌控的，那些龌龊影響不了我。”
魔尊眼中泛起潋滟波光，目不轉睛地看着邱雪青。
邱雪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在想着怎麽打破此間沉默，魔尊突然遞來一片紅色楓葉，“我剛才毀了你的發帶，這個就當做賠禮吧。”
他話音剛落，那片楓葉閃過一抹紅光，變成了一條淺紫色的發帶，“這是雪青色，和你的名字一樣，你可滿意？”
邱雪青看看魔尊，他臉上帶着笑容，眼神溫柔親和，不像是設陷阱的模樣，她接過發帶，語氣十分平靜，“你毀的不是我的發帶，而是子初的發帶，他現在不在這裏，我代他收下了，但是你的歉意應該當面和他說。”
魔尊挑眉，“你是他師父，還不能代他接受我的歉意嗎？”
邱雪青笑了笑，“我只是他的師父而已，又不是他本人，他受了委屈我要替他讨回公道，但是公道讨回之後要不要原諒你就看他的意願了。”
魔尊：“你這樣的想法倒是少見，挺讨我喜歡的。你把你徒弟放出來吧，我親自給他送賠禮。”
邱雪青看他氣息平穩，姿态閑适，沒有絲毫攻擊的意圖，将于子初從靈獸小世界裏放出。她正要安撫他幾句，沒想到小徒弟直接跑到魔尊面前，仰着頭巴巴望着他。
邱雪青有點好笑，将小徒弟直接拉了回來，“你跑去那邊做什麽？你師父在這呢！”
木靈于子初被魔尊看了一眼，收到主人指令，退到邱雪青身邊，溫順地站着。
邱雪青看他乖巧的樣子，正要把手中的發帶遞過去，魔尊已經先她一步将新的發帶塞到了木靈手上。
他做完這個動作，剛直起身子，就察覺邱雪青落在他臉上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不由轉頭看她，“你怎麽又盯着我看？”
邱雪青笑了笑，“我覺得你和子初長得有點像。”
魔尊心中一驚，臉上的笑容變淡幾分，于子初本就是他的小時候，怎麽可能長得不像。邱雪青的話倒是提醒他了，他是于淩塵的時候，很多人都見過他的臉，他如果絲毫沒有遮掩地呆在微水劍居，難保今後不會被人認出。
看來，還得施點障眼法，讓衆人忘記于淩塵的相貌。剛好，他在魔宗裏藏了一樣可以幹擾修士記憶的寶貝，現在正該派上用處。
魔尊有了應對小隐患的法子，心情再次變好，他不甚在意地看向木靈，“這個世界上長得相像的人太多了，你以後去閑雲幽谷就知道了。”
邱雪青有些好奇，剛才她問掌門長相相似的問題時，她也提到了閑雲幽谷，那裏到底有什麽特殊的？她想問魔尊，又覺得他應該不會告訴自己，正在猶豫要不要問，魔尊突然攤開手心伸到她面前。
邱雪青面上驚詫，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你幹嘛？又想殺我？”
魔尊沉默一瞬，緩緩開口：“我已經賠給你們兩條發帶了，你是不是也應該賠我一條遮眼睛的絲帶？”
邱雪青：“我現在才是四玄境，還沒有學會禦靈造物……”
魔尊打斷她的話，“那根絲帶只是凡物，你送一條紅色的發帶給我就好了。”
邱雪青哦了一聲，從玉牌取出一條紅色的發帶，發帶只有二指寬，看起來很不透氣的樣子，她有些遲疑，“我感覺這發帶有點粗糙，你先将就着用一下，晚點我去交易所換點輕薄的材料，重新給你做一條新的。”
魔尊低眸淺笑，“好。”
邱雪青看他接過發帶系在眼前，眼眸一轉，心裏有了主意，“魔尊閣下，我們可不可以打個商量？我幫你找治眼睛的藥，還幫你找救治你心上人的藥，你能不能不殺我？”
魔尊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我的眼睛沒有毛病，我也沒有心上人，至于殺你……我應該和你說過，萬年煥生藤與我性命攸關。萬年煥生藤既然成了你的靈根，那麽你的血應該也是靈丹妙藥，你要是願意給我供血，我可以考慮不殺你。”
他說這段話的時候，心裏包含着幾分期待，他知道邱雪青曾經毫不吝啬地喂血給于子初，那是于子初得到的，如果是他，她會不會……也有一點恻隐之心？
邱雪青再次将于子初丢進靈獸小空間，她的靈根被燒過，已經沒有了治療效果，實在是無能為力。她看着魔尊的眼睛，非常誠懇地回答他：“這是謬傳，我的血沒有任何療傷功效。”
魔尊的期待被澆滅，他抿緊唇，好一會兒才哼了一聲，“我也不稀罕你的血。”
邱雪青看他變身冰塊，渾身散發着煞氣，快速跳開三米遠，指尖聚起靈力，随時準備攻擊他。
魔尊捏捏眉心，似乎很煩惱眼前的情景，“邱雪青，你聽好了，我要得到你的靈根，但是我現在不殺你。”
邱雪青：“你不覺得你這句話很矛盾嗎？”
魔尊：“靈根會随着境界提升成長，這樣吧，我給你十年時間，十年之內我不會殺你。你可以拼命修煉追趕我的境界打敗我，我也可以看看你的靈根到底能成長到什麽地步。”
邱雪青接受了他的提議，“好！我答應你！不過，你要是出爾反爾怎麽辦？”
魔尊嗤笑一聲，“就算我出爾反爾又怎麽樣？主動權在我手上，你現在這麽弱小，根本沒有資格和我談條件。放心，你只是我人生中遇到的一只小螞蟻而已，我有的是事情要忙，才不會無聊地在你面前晃來晃去。”
邱雪青：“但願如此，我也不想看到你。”
魔尊面色更冷，直接拂袖消失在原地。當然，他并沒有離開，只是屏蔽氣息造成離開的假象。
邱雪青拍拍胸口，“這喜怒無常的家夥終于走了。”
她放出靈獸小世界裏藏着的徒弟，安撫幾句之後，拿出梳子幫他梳順長發，用魔尊贈送的發帶重新幫他紮了頭發。
重新打扮好之後，邱雪青滿意地點點頭，“魔尊的審美還是不錯的嘛，這個發帶紮頭發挺好看！”
魔尊心中松快許多，他走到木靈身邊，瞬息完成身份互換，并沒有引起邱雪青注意。
于子初：“師父，既然你覺得這個發帶好看，子初幫你紮上吧！”
“好呀！”
邱雪青背對着他蹲下，于子初解開她的長發，拿着梳子一順梳下，學着她之前的動作，從左右鬓邊取了一縷長發合在腦後，用雪青色的發帶纏住，發帶左右交疊，打了一個規規整整的蝴蝶結。
如果邱雪青此時能看到身後，她一定會發現于子初打的這個蝴蝶結，和當初在北陸山魔尊為她系鬥篷時打的結一樣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