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木頭人偶
時間回到邱雪青離開的第二天。
于子初剛從藥泉中醒來，從人參精口中得知邱雪青昨夜匆匆離開，歸期未定。
他的腦中空白一瞬，随即憤怒湧上心頭，邱雪青這個女人，竟然什麽話都沒有說就走了！不是還說要收他為徒，就真的只是說說而已？她對他的新鮮感就只有那麽一點嗎？
于子初心頭無端冒出一種被抛棄的委屈感？PanPan他又想起了魔宗裏盛傳的他被女人三番兩次抛棄的事情。
這簡直是奇恥大辱！他絕對不可能重蹈覆轍！
于子初氣得立刻拂袖離開，只是經過那片被邱雪青修複好的靈植時，他的腳步頓住。
他剛才在生氣什麽？
他留在邱雪青身邊，只是為了萬年煥生藤而已！現在，萬年煥生藤都沒有拿到，他怎麽可以走。不就是不告而別，為什麽他要像個小孩子一樣幼稚地鬧情緒？
邱雪青又不是他的什麽人，他為什麽要對她這麽在意？
于子初自嘲一笑。
此時此刻，他才發現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對邱雪青有了幾分期待和眷戀。可是他分明知道，名門正派最是道貌岸然，見利忘義。
這是明知故犯啊。
邱雪青對他的幹擾，比他想象中還要巨大。
于子初在魔尊之位這麽多年，早已經養成防範未然的習慣，他喜歡把一切可能存在的危險都提前鏟除。
寧可錯殺一千，絕不放過一個。
這個原則，放在邱雪青身上不會有例外的，他要在舍不得殺死邱雪青之前，先把她殺了，以絕後患！
于子初心頭才浮上殺意，就感覺心髒倏地一痛，像是有什麽纏繞着心髒，不得掙脫。他捂住心口，難道，只是想要殺死邱雪青而已都讓他這麽難受了嗎？
如果真的是這樣，殺死邱雪青更是迫在眉睫的事情了！
于子初不知道束心符的存在，只覺得他越想殺邱雪青，心髒就越疼痛難耐。他不是那種會屈服于一時疼痛的人，他生出一股抵抗疼痛的叛逆之心，心髒越痛，他就越想殺死邱雪青。
突然，一顆靈果打在他肩頭，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于子初下意識回過頭。
人參精站在靈樹枝頭，懷裏捧着一把靈果，手上還拿着一個要抛沒抛的靈果。它看到于子初一個人站在這裏發呆，故意拿了果子逗他的，沒想到，于子初轉過頭時發絲淩亂，眉頭緊蹙，眼中通紅，乍一眼好像痛哭過，它立刻有些慌了。
人參精：“吾不是故意打擾你哭泣的。”
于子初面無表情：“我沒有哭。”
人參精打量他，見他眼中的紅色緩緩褪去，優雅地撫平被風吹亂的長發，稍微放下心一點。只是他這說話的語氣，怎麽聽着和那個魔尊有點像？
人參精甩開腦中的胡思亂想，拿起果子啃了一口：“小男娃，沒想到你這麽想念小娃娃啊？等她回來，吾一定把你的失魂落魄傳達給她。”
于子初有些惱怒，“我沒有想她，也沒有失魂落魄，你最好閉上你的嘴，不要胡說八道，免得我把你切片炖了。”
人參精渾不在意，“你只是個小小的一天境而已，連吾的頭發都碰不到。你又不是屠天魔宗的那位魔尊閣下，吾才不會怕你。不過，切片炖人參好吃嗎？好吃的話，吾可以拔兩根頭發作為交換！”
于子初嫌棄地看它一眼，轉身離開，人參精跟在他身後，一路說個不停。
一人一參回到小院，就察覺到一點稀薄的冷淩劍氣。
人參精很驚喜：“是小娃娃的劍氣！”
于子初腳步一轉，比人參精更快一步地朝劍氣出現的地方跑過去。
可是懷着某種期待跑過去，只看到風吹開的窗戶，而屋子裏依舊空無一人。
于子初眼中的光轉瞬熄滅，“我真傻。”
不告而別的人，怎麽會那麽快出現……
人參精突然咦了一聲，爬到窗臺上，從桌子上拿了一個東西。
于子初看過去，才發現靠窗的桌子上堆着好幾個木頭人偶。
圓圓的腦袋，胖胖的身子，化形造物殘留的劍氣還未完全褪盡。他們察覺的劍氣就是從這裏發出的。早晨的時候，窗戶是關着的，劍氣沒有散出來，現在起風了，風吹開窗棂，這些劍氣才藏不住跑出來。
于子初死死盯着那些以他的形象做出的人偶，嘴唇不由自主越抿越緊。昨晚，邱雪青說
要給人參精做人偶，竟然真的說到做到，當夜就行動了。
明明是他的形象，憑什麽不送他，而是送給無關緊要的人參精！
于子初很生氣，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個人偶，就要合攏手指将其捏碎，卻感覺人偶背後有些磨手，似是刻了其他東西。
……這麽用心的嗎？竟然背後都刻了東西！
于子初還在意難平，臉頰就抵上一個圓圓的東西，他轉眸去看，發現人參精正拿着一個木頭人偶戳他的臉。
人參精瞪他一眼，“你的表情怎麽看起來那麽酸？該酸的人是吾好不好，這裏一共十五個人偶，只有兩個是給吾的！”
于子初一愣，趕緊低頭去看抓着的那只人偶，翻轉過來，人偶背面刻着一行不太好看的字：
于子初小可愛
人參精撇嘴，“小娃娃真是厚此薄彼，我的人偶少就算了，連刻的字都比你的少！”
于子初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怎麽壓也壓不下去，标注了他的名字，一定就是送給他的！他眼睛一亮，拿起桌上的所有人偶都看了一遍，只有兩個寫着“之王”，其他人偶背後都寫着“于子初小可愛”。
他的眼睛越睜越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滿桌的人偶……
這些人偶！
竟然！！
都是給他的？！！！
巨大的喜悅如潮水般淹沒了他，帶走所有的負面情緒，迎來滿腔的歡喜和熱切。
于子初眼中盛滿溫柔的笑意，他将人偶重新放回桌上，按照之前看到的那一眼把人偶擺放的位置恢複如初。最後，他的指尖摁在人偶圓圓的腦袋上，唇角含笑。
心底有個聲音反駁他：現在心軟就是留有後患，說不定你就要重蹈覆轍，讓女人再次成為你的軟肋。
他不甚在意：怕什麽，我對自己有信心，我現在只是暫時眷戀一點邱雪青的好，等到時機成熟，我會當斷則斷，毫不手軟殺了她。
那個聲音繼續反駁：就怕你斷都斷不掉，還反受其亂。一點點微末的星火，若是碰上荒原，或許會燃燒成熊熊烈火。
于子初摁滅心底的聲音，看着眼前萌萌的木頭人偶，他是舍不得殺邱雪青了，反正她的血也可以救命，她的冰靈根自然不急于一時。
他忍不住在心裏調侃：邱雪青，看在你這門手藝的份上，就暫時不殺你了。
人參精上下打量他，“你那什麽表情，看得吾很想打你一頓！”
于子初輕笑：“姐姐的字，有點怪……”
人參精探頭去看，忍不住點頭附和，“小娃娃的字确實怪難看的。”
于子初瞪了他一眼，“姐姐寫得字一點也不難看。”
人參精懵了，“你怎麽回事，不是你先說的怪嗎？”
于子初理直氣壯：“我話沒說完，我想說的是，她寫的字怪可愛的，和她本人一樣可愛。”
人參精再看看那行字，忍不住嘆為觀止，難為小男娃睜眼說瞎話還誇得那麽真摯。
于子初将手中的人偶重新放回去，笑着回到了藥泉裏，邊啃靈果邊望天。
其實，人參精之前說的話也不算是胡說八道。
邱雪青，我确實有一點想你了，但是也只是一點而已。
等待的滋味并不好受，可是一想到等的人是你，我竟然還有點開心。
所以，你什麽時候會回來？三天，還是三年？
……
邱雪青一回到仙參山，就迫不及待往藥泉跑去。
嗚嗚嗚，小天使對她那麽情深義重，她一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今後，換她保護他！
邱雪青想起于子初說的身世，他說他是孤兒，但是邱雪青更傾向于他是失憶了。他穿越前受傷那麽嚴重，有點後遺症也說得通。現在比較重要的是，小天使來自過去，他就是這個時空的黑戶啊！除了她，他沒有家人和朋友了。
無論如何，她都要好好照顧他！
邱雪青跑回院子，于子初不在，之王也不在，只好問院子裏的靈植，在靈植們的指引下，一路往外，來到仙參山的入口不遠處。
于子初坐在一塊巨石上，身姿挺拔，脖頸揚起，優雅得像只白天鵝，他看似望天，但時不時目光就瞥向入口處。
什麽都不用說，邱雪青也知道，小天使這是在等她！
眼前一切仿佛靜止的美少年油畫，美麗得讓人移不開目光。
邱雪青停下腳步，有點舍不得打擾眼前美好的畫面。晚風吹過她的衣衫，帶起一縷布料被風吹過的聲音。
于子初側頭看來，清風揚起他的長發，飄逸柔順，他的眉目在精致之外，還多了幾分潇灑不羁，閑适無憂。他面色紅潤，看起來也強壯許多，沒有絲毫命在旦夕的蒼白。
邱雪青心中歡喜，朝他飛奔而去，一把将人抱在懷裏，“子初！我離開的這段時間有沒有想我！”
于子初身體僵硬，她怎麽态度這麽親昵？溫暖香軟的懷抱，讓他臉上泛紅，他從未與女子這般親近過，立刻掙紮着往後退了退，他強作冷淡地開口：“不想，一點也不想。不告而別，一走就走兩個月的人，沒什麽好想的。”
邱雪青：“真的不想？那你怎麽坐在這裏等我？”
于子初：“誰說我在等你，我只是在這裏吹風而已。”
邱雪青：“這裏可是風口，一點也不适合吹風。”
于子初：“……我就喜歡在這裏吹風，這裏風很溫柔。”
他才說完，風向就變了，卷起長發啪叽一下砸到他臉上。
這是打臉呢，還是打臉呢？
邱雪青看到于子初一下子變黑的臉，忍不住憋笑，“你還要再吹風嗎？”
于子初：“吹！”
邱雪青看他眼裏倔強的光，笑着搖了搖頭，拉過他的手，将玉牌裏的那把瓜子放到他手心，“喏，我給你帶了瓜子，你邊嗑瓜子邊吹風吧。”
于子初嘴角微揚：算你有點良心，還記得給我帶吃的。
邱雪青看到他的笑，心情很好，“這才對嘛，你長得這麽好看，一定要多笑笑。”
于子初摸摸唇角，才發現弧度是向上的，想說自己沒笑，又覺得那樣太過欲蓋彌彰。他有些懊惱，不告而別明明是邱雪青的錯，怎麽一直都是他落在下風？
邱雪青：“子初，你今天洗頭了嗎？”
于子初有點奇怪，“洗了，怎麽了？”
邱雪青笑彎了眼睛，“你頭發這麽長，吹風不方便，我幫你紮起來吧，好不好？”
于子初沒有說話，只是把身體轉過去，給邱雪青留了一個後背。
邱雪青有點失落，再擡頭就對上于子初的回眸一眼，帶着小小的別扭，“不是說要幫我紮頭發，怎麽不動？”
邱雪青驚喜不已，握住他的長發，涼絲絲的，像是摸到了一匹華貴的錦緞，她眼眸一轉，繞到于子初面前，将長發全部收攏在右側，編了一個松松垮垮的麻花辮，再拽出一些稍短的頭發，懶懶垂落在臉龐兩側。
麻花辮搭配美少年，簡直要美哭世人！
邱雪青忍不住在心裏高呼：麻花辮yyds！
于子初盯着那要松不松的麻花辮，有種沖動想把它全部解開。
邱雪青看他表情有些古怪，從自嗨裏清醒，有點不好意思地沖他笑笑，“子初，是不是不喜歡這個發型？那我幫你重新換一個？”
于子初看着邱雪青的眼睛，“姐姐，為什麽給我紮一個這樣的頭發？”
邱雪青眼睛發亮：“因為好看呀！在我的故鄉，有個地方叫做二次元，裏面的好多美男子都是這種發型呢。”
于子初眼中閃過一抹笑意，他怎麽就忘了，邱雪青這個女人，最容易栽在好看上。只是，她的家鄉竟然有好多美男子？哼，膚淺的女人，早晚要栽在男色上。
邱雪青看他不排斥，松了一口氣，有點歉疚地追問：“是我不好，都忘記問你的意見了，你覺得好看嗎？”
于子初看看垂在身側的麻花辮，“既然好看，就留着吧。”
邱雪青：“你不要只聽我的意見，你自己的意見也很重要。”
于子初眼睛彎彎，“我和姐姐一樣，也覺得好看。”
邱雪青高興地坐在他旁邊，手臂擦着他的肩膀。
于子初不适應這樣的親近，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姐姐，你這次回來還走嗎？”
邱雪青搖搖頭，“不走了，等你的傷徹底好了，我們就回微水劍居。”
于子初心中一動，“那我應該以什麽樣的身份去微水劍居？”他等着邱雪青再次說出收徒的話，這次他一定一口應下。
邱雪青突然背過手，神神秘秘地說：“對了，我有個禮物要送給你的！”
于子初微微皺眉，她什麽意思？怎麽這麽生硬地岔開話題？
邱雪青撞撞他的胳膊，“你什麽表情，要收到禮物了，應該表現得高興一點！”
于子初露出燦爛的笑容，眼中裝出驚喜的光，“我當然高興，就是太高興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邱雪青看他一眼，笑着把玉牌裏的木盒子拿出來，遞到于子初面前，“當當當當當，這就是我給你準備的禮物，你一定會喜歡的！”
于子初揚眉，在邱雪青期待地眼神中接過木盒。
木盒表面刻了一朵栀子花，和他玉佩上的那一朵很像，但是要粗糙一些。他的眉眼因為這份有心，都跟着溫柔三分。他打開木盒，看到裏面的東西，愣在了當場。
木盒裏躺着一個巴掌大的人偶，依舊是圓圓的腦袋，胖胖的身體，但是，比屋子裏的那些要精致得多。他翻到人偶背後，“于子初小可愛”旁邊還跟着一行字“邱雪青贈”。
這幾個字，比之前看到的那些字要工整太多，可愛太多。原來，屋子裏的那些都是練手之作。
他的指腹忍不住在她的名字上停留，然後眉眼含笑地擡頭看她，“姐姐。”
邱雪青愣了愣，“嗯？”
于子初抓住邱雪青的小拇指，眼睛裏綴滿星星，他說：“姐姐，我想拜你為師，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