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水鏡&殺機
邱雪青忍不住提出疑問：“我聽師父說，這個水鏡是天移仙門的于掌門煉制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水鏡裏原本還心情尚好的魔尊，已經完全沉下臉來，嘴角下壓，滿臉的嘲諷。
邱雪青：“……你們父子之間有很大矛盾嗎？”
魔尊冷哼一聲，“這般欺名盜世之輩根本不配做人父親。”
欺名盜世？
邱雪青腦中轉過許月衣說過的話。
于掌門在孩子出生後煉制了不少新奇法器，卻在孩子離開仙門後，一件法器都沒有做過了……
這些線索聯系在一起，邱雪青産生了一個大膽的猜測，她抿抿唇，試探着詢問：“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把你做出的法器都占為己有，還對外宣稱是自己做的？”
魔尊沒有否認，嘴邊又溢出一聲嗤笑，“道貌岸然的小人，總是出乎尋常地不要臉。”
邱雪青睜圓眼睛，真沒想到天移仙門的掌門會是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那可是一宗的掌門啊！一個做父親的人了，能做出搶占孩子功勞和成果的事情，人品肯定不行。
魔尊看着邱雪青，神色間的陰沉緩緩褪去，“看你的表情，你相信我說的話？”
邱雪青點點頭，“我相信。”
魔尊：“我還以為，你作為名門正派會以為我在污蔑他。”
邱雪青笑了笑，“我和你比較熟，知道你這個人不壞，當然更願意相信你的說辭。”
說到父母相關的話題，邱雪青臉上帶了幾分感同身受，“而且，我深刻地知道，不是所有父母都愛子女，願意為子女付出。”
魔尊的神情有些怔愣，然後低頭淺淺笑了一下。
邱雪青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頓了一會兒，也不想提及那些往事，就轉移了話題，“我師父說，你以前是個醫修，一點器修的名氣都沒有傳出來，但是你卻可以做出水鏡這樣精妙的東西，在大家看不到的地方，你應該受到了不少打壓吧！”
魔尊心中大震，表情竟然在瞬間變得空白。
世人都說他是天之驕子，含着金湯匙出生，人人稱他君子如風，可是誰能想到他在天移仙門過得連狗都不如。如果不是後面認清了于越的真面目，他怕是還要無知無覺像個傀儡一樣活着。
他叛離仙門之前，也曾和人說起于越的卑劣，卻沒有一個人願意相信。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從一個小孩子口中得到信任和理解。
原來，哪怕只有一個願意相信你，也是這麽讓人開心的事情啊。
魔尊嘴角的笑意帶了幾分溫柔，“邱雪青，我突然有點後悔，當時你說無以為報要拜我為師，我拒絕了你，你很好，我應該答應你的要求。你要不要離開微水劍居拜我為師？”
邱雪青聽到這裏，腦中閃過無數替身白月光的師徒虐戀，忍不住打了一個激靈。
魔尊關切道：“你很冷嗎？仙參山四季如春，不該如此的。”
邱雪青笑着摸摸外衫，“仙參山确實不冷，但是我看你身後一片白雪，想起了當時在北陸山的情景，就突然覺得有點冷……說起來，你為什麽一直呆在北陸山不離開啊？有什麽很重要的事情嗎？”
魔尊沒有聽出她話中的試探，點了點頭，“我在找一件寶物，與我性命攸關。”
邱雪青心中一凜，裝作不經意地詢問，“是找什麽呀？”
魔尊說得很坦然，“我在找萬年煥生藤。”
邱雪青呼吸一頓，頓了三秒才恢複呼吸，“聽說煥生藤已經消失幾百年了，你怎麽就确定它會出現在北陸山呢？不如實際一點，你自己是醫修，應該能找到煥生藤的替代品吧？對了，我現在就在仙參山，據說這裏有很多奇珍異草，有沒有你需要的，我可以幫你找找，出來的時候帶給你。”
魔尊笑着開口：“小丫頭真是有心了。你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萬年煥生藤我勢在必得，我自己解決就好了。”
邱雪青沖他笑笑，“那就祝你早日成功吧！”
她臉上笑嘻嘻，心裏卻拉起了警鈴，絕對！絕對要隐瞞好煥生藤的事情！
魔尊微微偏頭，“你好像在緊張什麽。”
邱雪青笑得很燦爛，“我第一次來仙參山嘛，有點緊張很正常的。”
魔尊似乎相信了她的說辭，點點頭之後溫切地叮囑她，“小丫頭，這仙參山有人參精坐鎮，山精野怪不在少數，你現在才是二天境，一路上怕是會遇到不少危險，如果不能自行解決，就讓木靈幫你，木靈也抵擋不住，就傳訊給我，我會來幫你。”
藏在布料裏的木靈聽到魔尊的吩咐，立刻跳出來，紅色的楓葉向內彎了彎，像是在說“一切交給我好了”。
魔尊又說了幾句仙參山的注意事項，兩人結束了這次通訊。
水鏡一暗下來，邱雪青臉上的笑就消失了。
沒有想到魔尊對萬年煥生藤這麽執着，一會兒說性命攸關，一會兒說勢在必得，看他那樣子，怕是拿不到萬年煥生藤絕對不會罷休。
這個魔尊嘴硬心軟，對她很有善意，邱雪青相信他是個好人，但是他們初遇的時候他就說過挖眼睛的話，哪怕沒有落實行動，也不能排除魔尊的危險性！
而且他們之間交情泛泛，要是真的讓魔尊在她和白月光裏選一個人活，用腳指頭想都知道，魔尊選的那個人肯定不是她而是白月光啊！
為了安全無憂地活下去，必須想辦法找到萬年煥生藤的替代品……
說起來，仙參山有一只人參精，人參可是百草之王，放在電視劇裏，那是人要斷氣前含一片就能吊命的好東西，它說不定能知道這個信息！
邱雪青找到突破口，整個人都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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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裏走了一段路，仙參山裏的靈植慢慢多起來，空氣變得愈發清新，四周的靈力也變得越發充沛濃郁。
邱雪青感覺自己此刻非常瑪麗蘇，她走過的地方，能開花的靈植都張大了花冠，不能開花的靈植也興奮地晃着葉片，用它們的方式迎接萬植之王的到來。
當真是花見花開，草見草長。
邱雪青走着走着，感覺衣服被什麽拉了一下，她低頭，就看到一朵紅花扒着她的袖子不放，她低頭去解，指尖碰到花瓣，就收到了小紅花傳遞的信息。
小紅花告訴她，前方一裏處有只正在覓食的黑熊怪，三天境修為，希望她能避開，還給她指了一條更安全的路。
小紅花傳遞完信息，整株花枝往東一歪，給她指了一條新路。
邱雪青又驚又喜，沒想到靈植竟然還有示警作用！她從傳遞的信息裏發現，小紅花想要的報答是一場雨。
變異冰靈根，除了操控冰系法術，還有禦風禦水的能力，給花澆水，實在是太容易了！
邱雪青指尖微動，用靈力一灑，小紅花身上就落了一場小小的雨。
附近的靈植都望了過來，齊齊的花盞對着小紅花。
邱雪青竟然從裏面看出了一絲羨慕？這些靈植真可愛！她摸了摸小紅花的花冠，繼續往前走。
在靈植們的幫忙下，邱雪青不僅順利避開了各種危險精怪，沿途還收獲了許多好吃的果子蔬菜，歇腳的地方還有靈植們自動為她護衛。
這種衆星捧月被保護的感覺實在是太好了！
邱雪青只用了一天時間，就抵達仙參山深處，她去找那只人參精，可惜人參精不在住處，她只能暫時離開，找了一個靈力充沛的地方開始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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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關閉水鏡後，心中還在因為邱雪青的信任和理解泛着喜悅。
他看着水鏡暗下去的界面，有幾分不放心，“仙參山對于一個二天境修士還是太危險了，她境界這麽低，會不會被裏面的精怪欺負？”
他低喃一句，思考片刻，幹脆使用瞬移術直接進入仙參山。
剛踏入仙參山地界，人參精就攔住了他的去路。人參精個頭矮小，像個福娃般紮着沖天鬏，穿着紅肚兜，臉上身上都是人參的紋理，不會讓人把它錯認成人類小孩。
人參精：“魔尊閣下，吾之前和你說過，仙參山沒有可以救你性命的東西。你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是萬年煥生藤。”
魔尊：“你誤會了，我來此處不是尋藥草，而是尋人。”
人參精表情嚴肅，“吾并未感知到玄靈境的人修來此。”
魔尊想到邱雪青，微微一笑，“她還只是二天境，你沒有察覺她出現很正常。”
人參精哦了一聲，頓時明了。天靈境的修士對它而言就像一只螞蟻，螞蟻進了家門，它當然不會特意去關注。
魔尊：“你放心，我确定了她的安危很快就會離開。”
人參精知道魔尊不是出爾反爾的人，這句話讓他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目送魔尊離開，沒想到魔尊走了兩步有轉過身來。
魔尊：“對了，還有事情要問你，你當初說萬年煥生藤就要蘇醒，可是為什麽現在兩年多都過去了，我卻沒有尋到它一絲蹤跡。”
人參精成精之後，不再臣服萬植之王，對它的感應也越來越弱，當初打不過魔尊才憑着最後的一點感應告訴他萬植之王的位置，現在它達到五玄境圓滿，已經完全斷了萬植之王的聯系，更加無法知道煥生藤的消息了。
但是這種事情是不能和魔尊說的。
人參精皺着眉，神情嚴肅，好一會兒才開口：“魔尊閣下尋不到萬植之王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就是萬植之王還沒到蘇醒時間，第二種就是已經有人先你一步拿走了萬植之王。”
魔尊眉頭微皺，“你覺得哪一種可能性更大？”
人參精：“吾覺得是第一種，萬植之王沉睡前曾被多位高境界修士追殺，身受重傷，它沉睡之際還與人締結了靈獸契約。
萬植之王乃王者之尊，鼎盛時期折下九串花枝就可以讓人修死而複生。它擁有數萬條花枝，完全可以給與任何修士恩惠，卻在沉睡前與人締結契約，這說明它已經無法用花枝了結因果了，它的傷勢一定非常非常嚴重。
既是如此，蘇醒得晚一些也是尋常。”
魔尊點點頭，“那我之後再多點耐心等等。”
人參精想了想，拔了一根頭發，頭發一離開它的頭皮就化成了一顆長長長蘿蔔，“魔尊閣下，吾不知你為何壽命驟減，只有十年可活，但是萬植之王蘇醒的時機實在難以把握，這是吾的參須，你可以留在身側以備不時之需。吃了它，能多延長十年壽命。”
魔尊嫌棄地往後退了一步，“大可不必！”
人參精好聲勸慰，“閣下請不要嫌棄，吾是千年人參，小小一根參須也是大補的！”
魔尊不再理會，直接消失在原地。
木靈還留在邱雪青身邊，魔尊循着上面的靈力很快找到了邱雪青的方位，發現她現在身處仙參山深處，頓時心中一緊。
她難道是被什麽厲害的精怪襲擊，然後叼到了巢穴裏？
除了這個原因，魔尊想不出她怎麽能在通訊結束的短短時間內到達山中深處。
魔尊眉頭緊鎖，快速鎖定木靈的準确位置，直接瞬移過去，看到邱雪青安然睡在草地上，他松了一口氣，他正準備靠近她，卻被圍在她身側的一種靈植猛烈襲擊。
無數花瓣葉子果實種子像是箭雨一樣飛來。
魔尊放出楓葉抵擋，從容地往後退了幾步，思索着眼前的事情。
為什麽這些靈植會保護邱雪青呢？她是冰靈根，又不是木靈根，不應該讓靈植這麽親近她啊……
倏地，魔尊腦中閃過人參精剛才說過的話。
“……已經有人先你一步拿走了萬植之王。”
他回憶着這兩年多在北陸山見過的所有人，除了四大宗門，只有邱雪青去過那裏。因為這個丫頭和其他人不同，他一直忘了探究她的來歷。
他靈識強大，整個北陸山幾乎都在他的靈識搜尋範圍內，但是他沒有察覺到邱雪青是什麽時候進入的，她像是憑空出現一樣。
還有，他們剛見面的時候，邱雪青還被雪凍得嘴唇發紫，需要他的鬥篷才能禦寒，但是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她似乎已經不怕冷了……
而且剛才水鏡對話的時候，她的情緒也有些不尋常……
魔尊擡眸，看着那些嚴陣以待的靈植們，已經有了自己的論斷。
能讓靈植們如此擁護，如此臣服的，也只有——萬植之王煥生藤。
所以——
要麽邱雪青就是那棵萬年煥生藤，要麽那棵萬年煥生藤被她用了。
無論哪一種，他的生機都出現了！
魔尊忍不住嘆息，他果然是被天道厭棄的人，好不容易遇到一個想要成為朋友的人，卻為了活下去，不得不動手殺了她。
身處黑暗太久，他遇到的這一點光真的很美，很溫暖，很讓人開心，但是他卻不得不，親手将那點光熄滅。
魔尊聲音暗啞，情緒非常低落，“邱雪青，對不起了。遇到我，算你倒黴。”
他輕輕一笑，笑得苦澀又傷感，手指一動，藏在邱雪青布料裏的木靈得到命令，鮮紅的楓葉，葉片鋒利，朝着邱雪青的脖頸處劃去。
就在葉片即将劃破她脖頸的時候，一道凜冽的劍光從邱雪青的玉牌上發出，将木靈瞬間擊成兩半。
許月衣雕刻玉牌時殘留的劍氣救了她。
劍光泠泠，寒意襲人，邱雪青倏地驚醒，一擡頭就看到不遠處的魔尊，他掌心飄浮着幾片楓葉，眼中滿含殺意，在他們對視的剎那，魔尊已經發動了攻擊。
邱雪青心髒縮緊，快速用靈力去抵擋，她不知道自己怎麽掉了馬甲，但是她不想死！
邱雪青一動，圍在她身側的那些靈植就擋在她面前，催促着她趕緊往深山裏跑，去找人參精求救。
邱雪青看着保護她的靈植們心中感動，萬年煥生藤擁有死而複生的奇效，對于植物也有效果，只要存在一花或一葉就能讓靈植重新活過來，她記着這條行過的路，竭盡全力朝人參精的住處跑去。
她一定！一定會活下去！絕對絕對不會辜負它們的犧牲！
魔尊，殺不死她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