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懷念那個巧克力味的觸碰
嚴疏穿着鐵灰色西裝,從頭到腳打扮的像模像樣,他從門口進來,一眼認準了鐘欣城。平日裏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如今變成了辦公室一堆小鹌鹑的主心骨,衆人注視着他走過來,七嘴八舌地跟他解釋情況。
嚴疏往鐘欣城身邊一站,認真聽着梁婷婷跟他彙報最新的進展。
鐘欣城的視線在沉默中倏然游走,嚴疏的白襯衫掩在西裝外套內,深色領帶位置端正,領口的紐扣卡在喉結下,多了分不曾有的微妙美感。他悄悄向着嚴疏靠近一步,心不在焉地聽着梁婷婷說話,下意識猜測嚴疏是從哪裏趕來的。
是在做什麽,才會穿的這麽正式呢?
“我知道了,附近的店家都聯系不上是嗎?”嚴疏擡腕看了眼表,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他讓梁婷婷先等一會兒,自己轉身打了幾個電話。
不出五分鐘,嚴疏轉過身來,看向梁婷婷:“法學院之前是不是借過禮堂?”
梁婷婷愣了下,從借用記錄裏翻出了當時的借用數據條。
“是,他們是半個月前……法學院他們當時開的是專業迎新晚會!”梁婷婷突然想到這事,她“唉唉啊啊”語無倫次叫了一通,開心不到一會兒便又苦下臉來,她戰戰兢兢瞄着嚴疏,“那,我去找法學院學生會借?”
“我問了,他們的音響修好之後是空閑的。”嚴疏不在意地說,轉過頭仔細看着鐘欣城,發覺小朋友額角還有些許未幹的汗。“跑過來的?”嚴疏挺直脊背,西裝褶皺被抻平,顯得他身材更好:寬肩窄腰,腰部線條盡數收到西裝褲的皮帶裏去。
“嗯。”鐘欣城點頭,嚴疏的視線在他眼裏莫名變得燙人,令人不敢直視。
“你都問完了還來問我嗎?……你問的徐藝蓉?”梁婷婷咋舌,她像是聽見了什麽驚天大秘密,吓得毛都炸了起來,探究地瞅着嚴疏。
“給你點臉了,遇見事不知道多想想,自己借過的東西不知道多留意留意,趕緊帶人借音響去。”嚴疏沖着梁婷婷笑罵道,催促小姑娘趕緊去幹活。
“哎,主席。”梁婷婷眉開眼笑,特地在暗地裏朝鐘欣城眨了眨眼,悄悄做了個鼓勵的動作。她領着一大群辦公室的小孩往前走,走了一半又突然折回來八卦:“你不會真問的徐藝蓉吧?”
“不提她會死嗎?”嚴疏是真生氣了,看表情,只要梁婷婷再多說一句,他保證能上去一腳給這群小崽子從禮堂踹到法學院教學樓。
徐藝蓉……聽名字應該是女孩子吧。
鐘欣城默默斂下眼去,說不上心裏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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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嚴疏不想提的女孩子,是前女友麽?
大部隊在行進,鐘欣城順着牆根想一起溜,走了兩步卻被人拎着後衣領往回拖,半點走不開。他踉跄一步,肩膀靠在嚴疏的胸膛上,恍惚間從相靠近的地方感覺到了一陣有力而急促的心跳。
“他們人夠了,你就別去了;我這邊人少,待在我這吧。”嚴疏低着頭,屈起手指抹掉小朋友後頸的汗滴,意外地瞧見那人肉眼可見漫上一層緋紅的耳根。
這麽敏感的?嚴疏無聲輕笑,似乎發現了些有意思的東西。
嚴疏手欠,故意又碰了一次鐘欣城耳根下最軟的那塊肉,果不其然身前的小朋友吓得擡手捂住耳朵,轉過身用一種“你再動我就要咬你了”的眼神瞪着嚴疏。
“你現在的表情,真可愛。”嚴疏笑得光明正大,他擡手松了松領帶,歪着頭盯着鐘欣城的一舉一動。小朋友像一只緊緊貼着牆根的倉鼠,眼睛滴溜圓,沒地方退、也不想退。
“我平日也這樣。”鐘欣城意識到自己表情可能有些失控,他光速板起臉,用手揉了揉耳根,難耐的癢意卻怎麽也消除不掉。
“你呀,就是太老成,明明還沒經歷過什麽。”嚴疏笑着,他調侃道。
什麽叫沒經歷過什麽,就好像你活了幾十年一樣。
鐘欣城不滿地撇撇嘴,萬萬沒想到這個歲數還有差不多的年輕人用這事來教訓他,他雙手插在衣兜裏,難得開口小聲嘟哝:“你經歷的多,反正都有前女友……”
嚴疏耳朵尖得要命,該聽的、不該聽的都一清二楚,他先是愣了一秒,露出莫名的情緒:“什麽前女友?”
呵,開始裝傻了。
鐘欣城板着臉不理人,在心裏細細數落嚴疏幹過的那些好事:受女孩子歡迎、曾經還給別的師妹送書、特意到教室門口等人、跟師妹一起吃飯、大晚上的送人家回宿舍……好吧,送回宿舍這事情有可原,但是、但是怎麽能走那麽近呢?
還有徐藝蓉,到底是有什麽過節才會連提名字都不願意?
分明就有一腿。
“徐什麽……藝蓉……”鐘欣城哼哼着聲像蚊子嘤咛,他轉過身去,仿佛提起的不經意。
“你,以為她是我前女友?”嚴疏好笑地反問。
鐘欣城沒開口,他低着頭,從嚴疏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小點圓潤的下巴尖和不斷抖動撲扇的睫毛。
“我沒有前任,一個都沒。”嚴疏說的坦坦蕩蕩,他緊緊盯着鐘欣城,直到小朋友轉過頭來看他。師兄臉上露出笑容,似寵溺、又像縱容。“那你有麽?”
“我們不許早戀。”鐘欣城阖了一秒眸子,認真認真仿佛回答教授的加分問題,一臉不逾規矩的堅定。
嚴疏的手捏着西裝衣領,他似乎沒想到鐘欣城會用這句話來做回答,倏然笑了出來。
鐘欣城咬着後牙槽一臉不滿地瞪着嚴疏,轉過身賭氣不理人了。
不許早戀?這很鐘欣城。嚴疏笑了,忽然覺得前途也沒有想象中那樣灰暗。
法學院學生會很痛快地把音響借給了校會,畢竟平時總受照拂,法學院院會分管和嚴疏的關系又出奇的好——又或者說嚴疏這人交際圈太廣,連隔了好幾個省的學校都有認識人。
歌手大賽正式進行,調試的設備緊急替上,辦公室的小孩站在禮堂前面牆根排了一排,生怕再出其他問題。演出進行時,鐘欣城被梁婷婷拉到後臺,結果這人也不知道忙活什麽,放着鐘欣城一個人在無數後臺後勤人員裏轉圈圈,迷路後找不到方向。
紅藍相間閃爍的舞臺光效從南拖到北,鐘欣城藏在後臺的小角落裏,漆黑一片的空間讓人看不清腳下的路,他不敢多挪動一步,身邊器材太多,怕貿然行動就會被絆倒在某處。
挂着白牌的文藝部和實踐部的成員忙前忙後,鐘欣城手邊的手機屏幕亮着光,從他的鎖骨照到下颌線,突兀筆挺的面部線條在黑暗中露出些許銳利。他輕輕踢着面前的椅子,視線從亮燈處正在補妝的小姐姐身上收回。
不久前,嚴疏曾經把他按在椅子裏,給他塗口紅。
他仍不懂男孩子塗口紅有什麽意義,但他清醒地知道,那個巧克力味的口紅的确很好吃,甜兮兮的、沒那麽難以接受。
鐘欣城斂下眼去,他将食指骨節按在唇上,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輕輕舔了下自己溫涼的皮膚。
沒有那層粘膩的巧克力味,他想。
“你在幹嘛?”
某人的聲音突然響起,鐘欣城吓了一跳,他轉過頭去看,發覺嚴疏一臉狐疑地從他身後的員工通道走出來,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刮破手了?”嚴疏走到鐘欣城身邊二話不說拉着他的手指對着不明亮的光源仔細看,小朋友的手指細長漂亮、掌紋清晰、又白又嫩的指尖圓潤得不像話。
他的手很涼,分明不是寒冬臘月,怎地就這麽沒點熱氣呢?
“還是咬到嘴了?”嚴疏像個看手相的騙子,翻來覆去倒弄了好長時間也沒發現鐘欣城受傷的端倪,繼而将目标轉向小朋友的臉。他托着鐘欣城的下颌,仔仔細細地看。
鐘欣城的視線下移,他顫抖的目光不知為何落到嚴疏的面容上,輪廓鋒利、五官精致、唇型……唇……
嚴疏不好意思上手碰鐘欣城的唇周,奈何這環境又暗又吵兩眼一黑什麽都看不清。他正懊惱着,忽然看鐘欣城擡手撥掉嚴疏的手,極速偏頭轉身,一副被冒犯的不堪模樣。
有人從他們身後走過,投過疑惑目光。嚴疏禮貌退後一步的同時把手背在身後,低聲說了句:“抱歉,一時心急。”
鐘欣城什麽都沒說,只是似乎紅了眼,複雜地望着嚴疏。
他不懂嚴疏在抱歉些什麽,他只是忽然發覺:自己可能……
可能沒法再正常對待和嚴疏的過近接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