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歡迎來到夏星
經歷了連續三天三夜的戰鬥之後, 大群的蟲子終于被蠶食得差不多，只剩下零碎的蟲群胡亂地飛舞。但誰都知道，這些蟲子暫時掀不起波浪了。
士兵們已經換過好幾輪, 指揮艦裏的指揮團隊卻從頭跟到尾，好些人此時已經熬得雙眼通紅。如果不是來自夏星的特殊飲料撐着, 大概早就倒下了。
只是此時依舊不是休息的時候。
那個一直沒有什麽太大反應，但成功吞噬了突擊隊的母巢還漂浮在那裏。
灌下最後一口提神飲料, 高達A級的精神力此時也有些撐不住長時間的煎熬。方澤啞着嗓子問身邊的人：“總部那邊有什麽指示？”
副官對他敬禮：“方澤中将, 請您去休息。”
眼前變暗了一剎那, 方澤知道，自己的精神已經緊繃到了極點, 不再适合繼續撐下去了。可他依舊有些不甘心，這場戰争當中, 他必須攫取到足夠的利益, 才能保證自己在家族的權柄與地位。
當初如果不是方澈的事……
他拒絕去想那些遙遠的過去, 雙手撐在桌面上, 冷聲問：“什麽時候發起總攻？”
副官看着他倔強的表情，內心止不住地嘆息。雖然指揮艦的工作強度确實不低, 但像自家長官這樣從頭撐到尾的, 也沒有幾個。無一例外地都有相同的特點，野心蓬勃卻沒有對應野心的權力。
“中将, ”副官壓低了聲音：“您稍微休息一下吧。現在是最關鍵的時刻, 如果您的狀态出了問題, 那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副官說得很有道理，但方澤卻不甘心。明明可以做到最好，在只差一步之遙的時候讓自己放棄, 他不甘心……
可惜的是事情顯然不如人意，在他與副官展開拉鋸戰的時候，一道命令發過來。
可以開始打掃戰場了。
這樣的消息顯然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徹整個指揮艦。
方澤忍住頭痛，站起身看到四周與自己同樣困惑的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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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了什麽事？”有人高聲疾呼：“現在不該是乘勝追擊的時候嗎？”
方澤也這樣覺得，所以他才想堅持下去，取得最後的勝利。
“不需要追擊了。”有人的聲音從震驚轉變為消沉：“母巢那裏是空的。”
“什麽？！”
後勤部隊已經開始入場，指揮艦裏的衆人就算是再困惑也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事實。
戰争結束了。
方澤躺在床上，內心深處依舊充滿了困惑。母巢裏發生了什麽，怎麽會是空的？他狐疑地想，戰争的勝利到底是因為母巢空了，還是因為自己這群人真的找到了解決蟲子的辦法？
這樣的困惑持續到他看到解禁的現場資料。
看着突擊隊如入無人之地，在母巢當中行走，逐漸接近中心區域。方澤忍不住握緊了手，心髒砰砰地跳動起來。
他知道自己即将接觸到這場戰争中最重要的秘密，這足夠解釋他所有的問題。
當影像突然消失，屏幕變成黑屏，嗡嗡聲頓時響徹了整個房間。
“後面的情報呢？！突擊小隊後來怎麽樣了？”
主持人擡手做一個請安靜的手勢，房間裏躁動的交談聲在慢慢地落下來，但依舊沒有恢複到徹底的平靜。空氣中充滿了躁動不安的氣氛。
“下面的資料，是夏星提供的。”
這是另一個視角的影像資料，好像是跟在突擊隊當中的某個成員身上，高度不太高，從這個視角看過去，很多時候都只能看到其他人的肩頭。
想起突擊隊的資料，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這就是那位叫做楊舒的隊員。
所以，她身上帶着屬于夏星的拍攝器？夏星怎麽敢這麽做！
這是洩露軍事機密。
但是很快，他們就不這麽想了。
因為，在之前的影像資料忽然黑屏的時候，這個拍攝裝置居然頑強地存活了下來，在一片光芒閃爍之後，甚至拍到了母巢最中心的場景。
還沒有看到接下來的場景，只是看到畫面上顯出來的身影，房間裏就轟然炸響：“這怎麽可能！”
方澤緊緊地握住了拳頭，盯着屏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現在屏幕上的身影，他實在是太熟悉了。作為一個從聯盟建立初期就存在的貴族家庭，方家的不少角落裏都有這位的畫像。就算是再纨绔的子弟，也知道這位必須尊敬重視，需要把他當做老祖宗一樣對待。
年紀大了之後，又見到了主星的星主，才知道當年人類聯盟成立時期的秘密。
這位星主大人就是當年引導人類到達主星，在主星生存下來的那位。
可是，作為人類的引導者、守護者，這位為何出現在蟲子母巢的最中心？
方澤的心髒砰砰直跳，不安的預感讓他頭皮發麻，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接下來屏幕上播放的一切并沒有超出他的預料。這位星主大人與母巢中心看不見的存在搏鬥，母巢中心那些看不明白用途的設施與裝置，一個一個憑空爆炸，最後一場轟然炸裂，幾乎将一切化為灰燼。
在最後那一場爆炸之前，拍攝裝置居然自己動彈起來，躲到了突擊小隊的防護服裏，這才避免了自己的毀滅。
這是什麽拍攝裝置？方澤腦海中下意識略過這樣的念頭，但很快就被這場視頻帶來的沖擊清洗掉了。
當時距離戰場并不遙遠的他，并沒有感受到這樣這樣一場爆炸所帶來的沖擊感。這只能說明，要麽是當時有人保護住了現場，要麽就是這場爆炸其實并沒有自己等人想象中的強度。
但是後一種猜測其實并不可能。
下發的資料顯示，通過事後對現場的檢測，證明這樣一場爆炸，如果無序地擴散開去，足以對現場所有的星艦造成傷害。
看着這些資料，有些人口中發苦：“看起來我們還是小看了蟲子。如果不是……過于輕敵的我們大概已經成了聯盟的罪人。”
“感謝星主大人！”
不少附和的聲音同時響起：“感謝星主大人。”
方澤的心卻使勁往下沉，這樣強烈的爆炸，卻又想将這場爆炸的影響控制在某個範圍內，那又需要什麽樣的能力與力量？
經歷了這樣的事情之後，星主大人真的能夠安全無恙嗎？
顯然如他這般想的人不止他一個，很快就有人問出這樣的問題，言辭之間也說不好，是關心擔憂或者是其他。
方澤擡起頭，緊緊地盯着發言人。
在他的注視當中，發言人平靜地說：“目前暫未聯系到蘇辭星主，無法确定他的安危。”
方澤的心終于沉到了底。如果星主受到了傷害，那麽主星的優勢……還有以前那麽強大嗎？
雖然關于最後一場戰鬥的消息沒有外洩，但主星的星主出事的消息卻始終瞞不過大多數人。所有居住在主星上的人，都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身體上發生的變化，源自星主的增益消失，有什麽東西仿佛永久地從身體上離開了。
“就是這種感覺，”來自三合星和羅織星的居民們紛紛說：“星主消失之後就是這種感覺，仿佛忽然失去浮力一樣，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費勁起來。”
這似乎也在從旁證明一件事——主星的星主真的消失了。
主星之所以是主星，不僅僅是因為它是人類聯盟在漂流許久之後找到的第一顆星球，也因為它獨特的能力。如今主星固然還是人類聯盟的政治中心與經濟中心，但加諸在它身上的光環卻已經消失許多。
不少人已經開始思考，進入主星的難度依舊沒有降低，擔主星的吸引力卻正在下降，自己還有必要申請進入主星嗎？又或者應該轉頭去申請其他還擁有星主的星球？
這些都是戰争結束之後，聯盟民衆需要考慮的問題。
但對諸多星主而言，他們卻不得不苦澀地面對一個事實——他們永遠地失去了幾位朋友。
哈米納面色沉重地面對大家：“其實……在最後的戰争開始之前，蘇辭派人過來找過我，将一樣東西寄存在我這裏。我剛剛已經确認過了，那是給那些突擊隊員的撫恤金。那個時候他是不是就已經計算到自己要去和那些蟲子同歸于盡？在這個過程中，也許不可避免的會對那些突擊隊員造成傷害，所以才留下了這些東西？”
克麗絲沉默不語，捂着胸口皺着眉，依舊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一片沉默當中，一位星主忽然站起來：“既然事情已經這樣，我們也不能一味地沉浸在這樣的情緒當中。聯盟如今剛剛動亂完畢，我們也該好好想想我們能為聯盟做些什麽。”
何夏與段旬坐在角落裏，聽着星主們紛紛開始暢所欲言。段旬依舊頂着他的亂發，眼睛半耷拉着，顯得有些懶懶散散的。他的唇角帶着幾分有些譏諷的笑容，側臉去看何夏：“之前也不見他們這麽勤快，現在倒是都冒出來了。你說是不是？”
“每個人都有自己擅長與不擅長的，如果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指手畫腳不如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發揮作用，難道不是？”
段旬摸摸下巴：“你是不是在嘲諷我？”
話音剛落，他又揮了揮手：“不管你是不是在嘲諷我都沒關系了。我總覺得這場戰争結束的不太正常，要是那些蟲子真的這麽容易解決，怎麽對得起我連續幾個月的加班。”
戴維德在旁邊小聲地說：“你是覺得自己的努力白費了吧？”
“也有一點，”段旬坦然地承認了：“只是我依舊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你看我們當初都在懷疑蘇辭，結果他卻成為了人類的救世主。簡直就像是在對我們挑釁，告訴我們，你們猜的都是錯的，我才是唯一的正确。”
“可是……蘇辭也是當年引導人類建立人類聯盟的那個引路人。他能做出這種事情來，我覺得也好像不是很奇怪。”戴維德又一次小聲地反駁，引得段旬心頭火起，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捏緊拳頭：“你是不是想和我打一架？”
戴維德憨厚的笑一笑，做個将嘴拉上的手勢，不說話了。
何夏這才說：“不管我們願不願意相信，這就是事實。蟲子消失了，蘇辭也消失了。對了，之前那個精神力出事數量統計的名單……”
“我還留着。雖然在星球上發現了一些東西，但誰知道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就是蟲子了。所以我們還得時時刻刻盯着他們。”
聽到這樣的回答，何夏微微地笑了笑。
“說得對，總得盯着點。誰知道精神力出問題，是因為蟲子，還是因為其他什麽原因呢。”
三個人窩在角落聊了好久，一直到克麗絲悄悄過來埋怨：“你們居然躲在這裏偷偷聊天，都不帶上我。”
四人相視一笑，幹脆走出門去。
回到夏星，何夏擡眼，視角落到星球另一邊的母樹上。
屬于楊舒的果子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豔紅，變成淺淺的黃。也許再過一些時日，就會如同其他大多數果子一樣變成各種深深淺淺的綠。
到那個時候，她就是一個全新的生命。
沒有父親與母親，由母樹孕育出來的全新生命——到時候，這種夏星所獨有的孕育模式又會在聯盟當中驚起多大的風浪？
何夏惡趣味地想了想，視線落到另一顆果子上。依舊鮮紅的顏色彰顯着被關在裏面的那個精神體依舊還殘留着太多屬于自己的痕跡。
但很明顯，他自己樂在其中。
也許很多年之後，他自己覺得時間到了，選擇誕生，那時候，自己也可以對他說一句：“歡迎來到夏星。”
歡迎來到我的星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