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種衣服
楊舒行色匆匆地從營地離開, 前往療養中心。
一路上她都一言不發，沉默無語，心情很難平靜, 又很難說出自己在想什麽。
她幹脆打開星網，熟練地搜索夏星相關。
“啊啊啊, 我哭了。明明迪西的作品看上去好溫暖，為什麽我覺得想哭。嗚嗚嗚嗚……”
楊舒倒是能理解, 因為從未感受過這種單純的幸福, 想到自身了而已。
“我錯了！！夏星的藝術獎項選出來的都好好看啊！！我錯了我錯了！下次我一定要申請現場參觀！”
“說得好像你能申請上一樣。夏星能請到米洛大師, 真是太厲害了。網上展覽我看已經有兩億多人次觀看了，真厲害！”
“你們看《藝術與時尚》了嗎？上面有詳細分析迪西的那副作品, 快去看！！”
“我想去夏星……求求夏星放我去參觀吧！！”
“同求！！我不差錢，求夏星給我一個花錢的機會！”
“你們覺得百德……”
“滾滾滾, 談什麽陰間生物, 敗壞心情。”
“不如我們請願求夏星開放旅游吧。”
“贊同, 帶我一個！我真是特別想去夏星了！”
楊舒不自覺地看得唇角翹起, 這裏面可有她的一份功勞。心情不自覺地放松，看到剩下的路程, 又變得沉重。
好好的, 為什麽要到夏星來呢。既然防備，就不要來了不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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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煩躁地捏着手指, 蠢蠢欲動地想打些什麽來出氣。最想打的就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所謂老祖宗。
如果打了, 會怎麽樣？腦海中忽然掠過這樣的念頭, 旋即笑容凝固在唇邊。
這裏是夏星啊……
自己是夏星人了。
窗外的天空從藍變成深藍，最後定格為黑夜，星星灑滿天空，她才到達目的地。
無人行駛的車輛自動歸位, 楊舒站在療養中心的門外，猶豫不決。
夜風吹動樹葉沙沙作響，空氣中彌漫着青草的味道，夾雜着淡淡的花香，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星光之下隐約能看見幾朵閃爍着熒光的花朵，夾在草地中間。恍惚之間，亦如在夢中。
楊舒寧願自己現在是在做夢。可惜這也只是一個美好的夢想。
随身光腦上的通訊記錄明晃晃地提醒着她，即将要面對的事實。
楊家的那位老祖宗，在夏星療養醫院運營幾年之後，終于到了這個星球
楊舒的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就算是貴為老祖宗，也有怕死的時候。
夏星這種他眼中的荒僻之地，如果不是療養院的存在，他如何肯挪動他尊貴的身軀前來。
雙眼盯着療養中心的大門，楊舒嘆息了一聲。
在這裏生活時間久了，她自己也已經能判斷，自己在這裏站了5分鐘，草叢中和牆壁上已經有不少花花草草對上了自己。
如果不是身份認定自己是這定居這個星球的人，也許已經有開始負責護衛的植物，緊惕地對自己動手。普通人總覺得夏星沒有什麽防衛力量，卻不知道，夏星的一切都是防衛力量。
最終她深吸一口氣，對自己說，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大步走到了門口。
小小的屏幕上閃現護衛人員的面容：“你好女士，請說出你的來意。”
“3號樓的楊祐先生邀請我前來做客。”
“請稍後，我們将在消息核實後接您入場。”
不一會兒，大門打開，小小的植物護衛站在那裏引路。楊舒沉默地跟在身後，能夠感覺到在這平靜無波的療養院中，隐藏在一片和諧的草地上的，有許多讓她都感覺到十分危險的東西。
穿過花園，走過長廊，她站在一棟兩層的小屋面前，在植物護衛的注視下，擡手敲了敲門。
門無聲地打開，已經許久不見的人站在屋內對她露出笑容，微微欠身，：“楊舒小姐，好久不見了。先生在屋裏等你。”
屋內的溫度保持在讓人體最舒适的溫度，燈光溫暖又不刺眼，搖晃的鐘擺留下咔嚓咔嚓的細微聲音。
楊舒以為自己會很緊張，但聽着這樣的聲音反而平靜下來。
“太爺爺。”她恭敬地行禮，對面擡擡手：“起來吧。”
楊家的老祖宗年紀不小了，托聯盟醫療技術發達的福氣，如今外表看上去還算健康，就是頭發雪白一片，看得出來年紀已經很大。他有一雙看上去很冷淡的眼，仿佛什麽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對着早些年被家族抛棄，也主動抛棄家族的後代，那雙眼睛當中也沒有什麽情緒。
“聽說你在這裏過得很不錯。”
楊舒深吸一口氣：“我很喜歡這裏的環境。當年還在軍部的時候，我就想過以後如果退休就要在這樣的地方休養生息。如今不過提前實現自己的願望。”
楊老先生冷淡地笑了笑：“聽起來我倒是應該恭喜你如願以償。”
楊舒能感覺到對方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那種打量的視線也許并不帶惡意，但依舊讓人覺得不舒服。
“家族前後往這邊派了不少人，你好像一個都沒有聯系過。你是真的覺得自己和家族已經沒有關系了嗎？”
楊舒知道已經說到重點，也知道，自己即将面對抉擇。
是對他低頭，又或者堅持自己的選擇，與家族決裂？她低着頭，臉上的表情漸漸地發生了變化。
“太爺爺，”她進門之後第一次擡起了頭，直直地看着對方：“我已經不欠家族什麽了。”
擡起了頭，她才發現，這位曾經在自己心目中無所不能，仿佛一座山月壓在自己肩頭的人，看上去居然已經如此蒼老。
他的眉毛都已經發白，皮膚層層疊疊，再多的香料也在遮不住周身散發出的腐朽氣味。
他已經老了，所以才如此迫切，甚至對自己曾經看不起的這顆星球低頭，只因為這裏有他急需的東西。
她忽然有一種明悟，對方根本就沒有控制自己的能力。離開了楊家，誰也不能把自己怎麽樣。
因為，她現在被夏星庇護。
“我不覺得我還需要為家族做什麽。”
楊祐的表情發生了明明顯的變化。他似乎沒有想過，會有一位後輩這樣明目張膽地說出對自己的不滿，表達自己不想再和楊家扯上關系的意思。
憤怒頓時就席卷了他的身體：“你！大膽！”助理在旁邊臉色都變了。
楊舒卻只覺得好笑，就算說再多，他又能對自己做什麽呢？她反而心平氣和地勸對方：“太爺爺，您這個年紀還是修身養性比較好一點。太過激烈的情緒會對您的身體造成損害。您既然已經到達這裏，進入這間療養院，想必也是為了能夠更好的活下去。既然如此，就不要在乎我這個只會讓您生氣的不孝子孫了。”
她眉眼彎起，似乎帶着一絲笑意，落在對方的眼中就是十足的嘲諷。
“畢竟，我是不會如你所願的。”
在對方生氣地怒吼出聲之前，楊舒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開，留下身後随手抓着身邊的東西砸過來的楊老先生。
星夜如此燦爛，為何要讓自己不快？
仿佛有一陣風吹散了心頭的迷霧，讓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走出療養院的腳步都變得快活。
“從理論上來說，不會。”金克絲對楊舒說：“楊祐老先生在療養院的生活非常規律，他不會貿然對夏星動手，所以無需擔心。”
楊舒松一口氣：“雖然理智上知道大概是怎麽回事，但是你也這麽說，我就放心了。”
她看着金克絲，一臉欲言又止。
金克絲微微欠身：“楊小姐有什麽想說的？”
楊舒定一定神，終于說出在心中已經盤旋許久的那個問題：“我的積分，應該已經足夠進行轉換，所以……”
“下一次的轉換時間為三個月之後，如果想參加，請立刻提交申請。”
楊舒啞然，是了，自己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是，我想參加，請幫我登記。”
她一邊看着金克絲記錄，一邊随口問：“我看艾米麗最近很忙，是有什麽事情要準備開始了嗎？有什麽我可以幫上忙的？”
金克絲停下手上的動作：“之前喬瑟斯的任務，你也有參與其中。”
“是，”楊舒挑眉：“有幸還有一點在媒體方面的人脈。”
金克絲反手就塞給她一個文件：“艾米麗大概會很高興看到你的參與。”
楊舒翻開一看，頓時驚訝了：“你們還真是……在辦一件大事。不過，我倒是很喜歡。”
她捧着文件離開：“我去見艾米麗。”
艾米麗剛與一群人開完視頻會議，有些頭疼地捏了捏眉心。聽到她的到來，不管能不能幫上忙，臉上首先露出了喜色：“太好了。”
楊舒聽完安排，有一點疑惑：“我記得大部分設計師都是藝術之都出來的，既然如此，我們也可以直接和設計師們合作？”
艾米麗嘆氣：“我聯系過，但是聯系不到能負責的人。”她搖了搖頭：“可能是我的能力問題。”
“那麽，我來試試。”
哈裏斯接到了一個奇怪的通訊，來自他已經許久不曾聯系的某位聯系人。
“嗨湯姆，”他猶豫片刻，還是接通了通訊：“我的朋友，好久不見了。”
對方爽朗地笑，大胡子一翹一翹的：“哈裏斯，好久不見。”短暫的寒暄過後，兩人終于進入正題。
聽完老友的目的，哈裏斯對對方提到的東西生出極大的好奇：“真的可以按照設計長出衣服？布料問題怎麽解決？各種材料都可以？和普通的制作出來的衣服有什麽不同？”
面對他的一系列問題，老友舉起雙手：“哦，別這樣哈裏斯，你不會覺得這些問題我能回答吧？我只是個中間人，負責向你傳達一下這件事，具體的事情，還得你們自己去對接。”
哈裏斯哈哈一笑：“當然，我現在充滿了好奇。”
何夏給自己換了張臉，行走在游客聚集的小鎮。這是這顆星球上最熱鬧的地方，來自聯盟各地的游客在裏齊聚，不管是想要悠然自得享受生活，或者是去感受夏星與衆不同不同的地方，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安排。
何夏看着這裏熱鬧的場景，感受到久違的成就感。
在其中逛了幾圈，她看到楊舒帶着一個人走過去，頓時有些好奇地遠遠看了一眼。那人年紀不算很小了，但那雙眼睛很清明，落在四周的場景上顯露出如同孩童般的好奇。
這樣的人，感覺不是普通人呢。
她悄悄地偷聽了一下，捕捉到一些關鍵詞，頓時驚訝。看起來，接下來一段時間，夏星可能會變得比較熱鬧一點了。
對了，季秋星主那邊，好像還沒有打過招呼……
她迅速地爬上了星主專屬的網絡，聯系季秋。季秋有讓人神魂颠倒的美貌，全身上下就連頭發絲都散發着自由的味道：“難得你會找我，有什麽事嗎？”
何夏說了說星球上正在發生的事：“我真好奇會聯手出什麽樣的東西。”
季秋也露出了好奇的表情：“你還有這樣的東西？分我一點。”她妩媚地勾一勾何夏的手指頭：“我是最适合的那個人，不是嗎？”
媚眼如絲，何夏情不自禁地避開視線：“當然，我給大家都準備了。”
兩個星主決定不插手關鍵事務，旁觀事情的發展。
“你星球上的人真是非常不錯，現在人那麽少，也能找到這樣的人才。”季秋對何夏星球上的人稱贊起來：“我的星球發展到五十多年，才有這樣的人才冒頭。明明我還在接受聯盟的贊助。”
“從別的星球搶來的。”何夏平靜地說：“夏星是移民星球。”
季秋大笑：“每年移民不超過一百人的移民星球？”她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題，只是約了何夏近期一同觀察這個項目。
在兩人的觀測當中，夏星推動的服裝設計大賽轟轟烈烈地開始了。
來自全聯盟的服裝設計師們在知道能夠種出衣服的植物之後都非常驚奇，但也毫無疑問地好奇。這種植物的曝光也很容易就替大賽吸引到了前期的目光。
然後就是各種知名設計師的參與，讓大賽變得更加引人注目。
短短的兩月時間，一個巨大的秀場從無到有地在夏星上建立起來。同時，夏星也發出許多參賽簽證與參觀簽證，飛往夏星的星艦難得開始加班。
大賽持續半個月，開幕式由哈裏斯的作品開場。作為聯盟知名的設計師，哈裏斯的作品從容又優雅，仿佛能感受到過去的時光，時間慢悠悠地從身邊走過，一切都從容不迫的時候。
季秋懶洋洋地打呵欠：“哈裏斯的風格真是一成不變，沒什麽意思。”
何夏卻看得津津有味：“我覺得挺不錯的。不過難得他能想到這種神奇的搭配，布料也太難了吧。”
季秋一下子來了興致：“講講？”
“你看，純天然的植物，加上金屬，還有一些新型材料，一些皮革。這樣的布料配比，感覺種出來也好麻煩。”
季秋盯着看了一陣，搖搖頭：“我看不出來，不過這個布料看上去真讓人舒服，感覺是那種很好穿的樣子。”
星網的直播上，也有人正評價哈裏斯的作品。
吹捧當中，也有人注意到這一批作品的布料問題：“聽說是植物長出來的，不知道是什麽樣的材質。”
“只能是純天然材質了吧？”
“夏星宣傳那麽誇張，應該有一些不同之處？”
一片議論當中，哈裏斯順利完成首秀，現場的歡呼聲夾雜着來自星網上虛拟秀場的歡呼，熱鬧得分不清這裏到底是虛拟秀場還是現實。
“太美了！這才是我想要的感覺！”
哈裏斯登上舞臺，牽着主秀的手，簡單地敘說自己的創作理念，最終演變成感嘆：“設計這樣的作品之前，我沒想過會有這樣一種植物，能完美地表達出我的設想。我曾經懷疑，但最終我确定，這是設計師的完美搭檔！”
虛拟的秀場上随即推送關于這一系列作品的具體設計思路，那些繁複的設計讓人位置感嘆。
“不愧是哈裏斯，這種搭配是怎麽想到的？”
“他怎麽能用這樣的搭配呈現出這樣的效果！”
“夏星的植物居然真的表現出來了？太不可思議了！”
“那對那些喜歡嘗試各種風格的設計師來說，簡直就是最佳搭檔！”
“夏星的植物厲害！”
……
諸如此類的言論層出不窮，讓艾米麗大大地松一口氣。楊舒淺笑：“事情可還沒完結呢，還不能放松下來。”
“是，”艾米麗握緊拳頭：“我會注意的。”
她側身去看楊舒：“你提交申請準備轉換了？”
“是啊。”
“不會後悔嗎？你是貴族，身上的牽絆更多吧。”
她的額頭有一層薄汗，似乎是緊張。楊舒輕易看出她在擔心什麽，啞然失笑：“星主大人不好嗎？”
“當然很好！”
“你不喜歡這裏？”
“當然喜歡！”
“準備以後離開？”
“不，完全沒有這樣的想法！”
“既然這裏很好，你很喜歡，又不想離開，那在擔心什麽？”
艾米麗頓時定在那裏，良久，擡起頭想說什麽，楊舒卻已經離開，留給她空蕩蕩的房間。
“我也不知道我在擔心什麽。”她輕聲對自己說：“也許是覺得，這一切仿佛是夢境一樣不真實？”
她對自己苦笑一下，短暫地将這件事放在一旁：“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與此同時，何夏卻注意到星球上一些不同尋常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