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懲罰
不用猜, 也能一目了然地知道，這些人是之前發生沖突的那些人。
楊舒透過籠子的間隙打量他們，目光在他們脖子上的藤蔓上停留一下。塞德斯快步走出來, 視線落在那些人身上。
四周漸漸地安靜，空氣中充滿焦灼的味道, 陽光在塞德斯背後落下。
艾米麗趕過來，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她身上, 灼灼得仿佛要将她燒起來：“艾米麗執政官。”塞德斯叫一聲她的名字, 艾米麗覺得耳朵在燒, 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自己的心虛：“是。”
“你給予了他們足夠的信任，但是很顯然, 他們辜負了你的信任。”
艾米麗的手指顫抖起來，她走到籠子前, 站在其他所有人的對立面：“抱歉, 是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她閉了閉眼, 再次睜開, 那雙淺棕色的眼中，已經是一片沉凝：“我不會為我自己找理由。這次的沖突根本原因在于我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給予了游客過多的權限。這件事的發生, 我應該付全部責任。”
塞德斯深深地凝視她，背後的沉默讓他越發地凝重。
“是的, 這是你的錯。”他平靜地說：“母樹對我們而言有多麽重要, 你應該明白。”視線滑過哈維的方向, 塞德斯的聲音停頓了一下：“就算是你，以後也需要母樹的幫助。”
艾米麗低頭。對面射過來的目光讓她覺得羞愧，曾經一度生出的野心在這一刻忽然産生動搖，自己真的适合做一個首領嗎？
籠子裏的人聽着這邊的動靜, 身體動彈不得，卻不難判斷出，自己等人很可能找錯了地方。但毫無疑問，他們誤打誤撞地找到了這些原住民們非常重視的東西。
楊舒後退半步，用極低的聲音問：“母樹是什麽？”
沒有人回答她，塞德斯的目光一下子就落到她身上來。明明久經陣仗，這個時候也忽然生出一點心虛，讪讪地笑了笑。
“母樹是我們的誕生之地。”塞德斯并沒有對她的行為進行批判，而是平靜地回答了這個問題。“與其他星球對比，大約相當于，婦幼醫院與托兒所的結合之地。”
楊舒啞然，她總算是明白為什麽這些人這麽緊張生氣了。
籠子裏的人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這個家夥這麽直白地将消息說出來，簡直就是在暴露自己的弱點。等消息通過星網傳播上去，到時候下一波的人過來，這些人就等着……
一片安靜當中，清脆的腳步聲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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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舒一擡眼，就看見一個面無表情的女人，有精致過頭的臉和過分标準的身材，那雙眼中透露出無機質般的冷漠。
楊舒認得她，那位星主身邊的人工智能克萊爾。
她走到這裏來，對艾米麗點點頭，轉向塞德斯：“他們身上有聯網裝置，正在直播這裏的場景。”
塞德斯的表情頓時變化，正要道歉，克萊爾就說：“星主大人說，既然如此，就借他們的直播間用一用。”
“艾米麗執政官，”克萊爾叫一聲艾米麗：“由于今天這件事情的發生，執政官職位的權能會做出一點細微的調整。同時，星主大人吩咐，對您的懲罰，您的積分将被扣除百分之二十，在三個月之內不能通過任何方式增長。”
艾米麗垂頭喪氣地耷拉着肩膀，片刻之後才重新站直了身體：“是，我接受這個懲罰。”
“具體的調整措施，将會由金克絲具體通知。”
艾米麗默默地退下去，看一眼籠子中依舊不知死活進行直播的人，心中默默地為自己感嘆了一聲。
自己現在雖然是人類，但是，已經是這顆星球的人了。既然不是人類聯盟的人，又何必考慮所謂的人權與交好。
她再次提醒自己一次，站到人群中去。
之前站在對面，沒有人直接地斥責自己，可她依舊仿佛被層層重壓壓着，根本無法呼吸。如今換了個方向，就算身邊依舊沒有人與自己說話，給人的感覺卻安心許多。
塞德斯正要退回去，就聽克萊爾問起今天的戰況。說到這個他立刻振奮，連忙回答了，頗為自豪自己這邊毫發無傷。
克萊爾平靜地注視那邊籠子裏的幾個人：“正如你們所聽到的那樣，我們也并不是沒有反擊的能力。”
籠子裏領頭的那個對上克萊爾的目光，在心裏頭暗罵一聲人工智能的視線真是瘆得慌，都是頗有幾分有恃無恐。現在正在直播，自己這群人在全星網面前露了臉的，再說現在又是剛剛恢複往來，不久前的危險禁令還在那兒擺着呢，這群人難道還敢将自己怎樣不成？
他們就不怕在聯盟的民衆面前形象下跌，最後重新挂上危險禁令？
只是那人工智能的視線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那種格外篤定直播的裝置就在自己身上的感覺讓人挺糟糕的。
隐約之間，後背有些發涼。
“這些人襲擊醫院與幼兒教育中心，還動用了危險武器，依據聯盟法律，應當……”
籠子裏的首領大叫起來：“等等！依據聯盟法律，我們要求引渡回我們的星球受審！”
哈維在背後嗤笑，果不其然聽到克萊爾平靜地拒絕：“夏星尚未與其他星球簽訂引渡條約，目前将按照案件發生地進行審判。”
“無人員傷亡，未能成功進入目的地，惡性犯罪未遂，勞役十二年。”
克萊爾平靜地做出了判決。
在她視線看不到的地方，星網上某個隐秘的直播間裏，一陣沉默。
在這裏收看直播的人其實不少，但沒有人發言。這群被錢收買過去打頭陣的人全軍覆沒不出衆人的意料，但一點損失都沒有造成，就讓他們被潑了一盆冷水了。
好在也不算全無收獲，至少知道了這顆星球上有一顆所謂的母樹，對這些原住民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地方也知道了，路上的布設也記錄得清清楚楚。
下次想要做點什麽，直接奔着所謂的母樹過去，就能吸引絕大多數的注意力。
正在這樣盤算，屏幕當中那個人工智能又開口：“下面，将向你們直播勞役的地點。”
塞德斯被她叫上前，一片困惑地跟着她走，藤蔓将人裹成幾個大球跟在身後。
考慮到正在直播，塞德斯沒有詢問勞役的地點是什麽，只是在心中想，克萊爾到底有什麽打算。
走了沒一會兒，天空中的太陽就消失了。
塞德斯的陡然擡起頭，看見了燦爛星空。
“這裏是……”
“星球的另一邊。”克萊爾說：“他們勞役的地點。”
伴随她的話語，響起轟隆隆的聲音，一片漆黑的藤蔓在星空下無聲地蔓延過來。
塞德斯定住，喃喃：“輻射吸收藤。”
直播的那頭，有人頓時打起了精神。這個輻射吸收藤最近在聯盟的名聲非常大，不少人都聽說過它的名字，甚至能源部也有人叫嚣着要去采購一批回來看看采礦的效果，只是聯盟內部至今沒能達成一致，暫時還未能實現這個目标。
現在能近距離看到輻射吸收藤的樣子，對許多人來說，完完全全的事意外收獲了。
他們目不轉睛地盯着屏幕上無聲蔓延的藤蔓，為這種藤蔓生長的速度驚嘆起來。
但籠子裏的幾個人卻覺得不太妙，輻射吸收藤這種名字，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很不安。再看看這個地方，星光下也是一片黑乎乎的，就算是輻射吸收藤沒有覆蓋的地方都黑乎乎，就更讓人覺得不安了。
“藤蔓将是你們的囚籠，你們勞役的地點，将由藤蔓帶你們過去。你們的任務，就是将藤蔓上的果實摘下來，裝箱。”說到這裏，克萊爾臉上浮現出一種似笑非笑的冷酷：“願你們好運。”
轉頭對塞德斯說：“他們的食物需要每天提供，具體的運輸工作，将由植物夥伴負責。”塞德斯點點頭，欲言又止。
克萊爾後退一步，看着藤蔓卷着幾個人離開，平靜地說：“看着吧。”
星空下的黑夜當中，轟隆隆的聲音在直播間裏越來越響，等到被裹在藤蔓中的拍攝裝置進了，才看到，這裏的地面正在開裂。
巨大的裂口在地面上出現，藤蔓迅速地鑽進去，帶着這些人一路向下，最後深入不知道多深的地底。
從此不見天日。
“那裏是？”
“曾經遺留的聚居地。”克萊爾平靜地說：“這顆星球上殘存的人類，曾經建立的庇護所。”
塞德斯頓時明白過來，這些深藏在地底的遺跡，如今正在以這樣的方式逐漸消失。
曾經痛苦的記憶将徹底停留在過去，他們現在正在走向全新的未來。
“挺好的。”他忍住了心中的難過，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裏面應該還有好多自然界難以分解的東西，還有一些金屬什麽的，都折騰出來也挺好。”
“我們不需要再停留在地底了。”
克萊爾看他一眼：“回去吧。”
時間并沒有過去很久，營地中現在依舊有許多人翹首以盼。塞德斯說出對那些人的懲罰，不少人臉上就浮現出歡喜的表情，也有人怔怔地落下淚來。
“那種日子啊……”阿米娅喃喃兩句：“希望十二年之後，他們還能好好地活着。”
但是，只是想一想，就覺得很艱難。習慣了陽光的人，在沒有光的環境裏長久地活下去……
阿米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可真是個好懲罰。
楊舒挑眉看着周圍一片歡騰的景象，有些不解地皺眉。
在她看來，這樣的懲罰似乎有些輕了。周圍的人似乎也沒有給她解釋的意思，她只能将這個問題藏在心中，準備以後去問問。
正在這麽想着，克萊爾忽然就向這邊走了過來，站在哈維的面前。
楊舒下意識看哈維，聽到克萊爾問：“你準備好了嗎？”
哈維堅定地點頭：“是的，我準備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