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火絨草
“世界上不應該有這樣的東西。”
“但是只要有這種可能……”蒼老的聲音說：“我們都必須争取, 你懂嗎？”
向聲音的方向走過去，陽光燦爛的花房當中，坐在椅子上的老人膝蓋上搭着毯子, 眯起眼看着四周盛放的鮮花：“如果是真的，而這種機會被其他人争取到了, 這對家族來說意味着什麽，你懂嗎？”
方澤不得不低下頭：“是, 我明白了。”
他倒退着走出門去, 內心充滿了憤怒。
又是這樣, 為了活下去，太爺爺已經陷入瘋魔。這些年, 這種聽起來就很假的消息什麽時候真過，偏偏他為了那一絲可能……
方澤忍不住想, 難道人老了之後, 都會變成這樣為了活下去而不擇手段的模樣嗎？
他深深地嘆息, 搖了搖頭。
“方澤, ”有人叫着他的名字：“怎麽看上去一臉不高興的樣子？”
方澤不可能說出老爺子的吩咐，只是面無表情地點頭：“到主宅有事？”
對方嘆氣：“有事。你記得方澈嗎？”只是聽到這個名字, 方澤臉上就露出厭惡之色：“他又做了什麽？”
“到了不是。”那人擺擺手：“他被放了。畢竟是老爺子的心頭好, 我得過來向老爺子禀報一聲。”
方澤皺眉：“那可真是個壞消息。”
他忽而生出一個念頭，方澈讨老爺子喜歡就是因為他日常喜歡順着老爺子說話, 如果這件事能交給方澈……
方澤沒想到, 自己的想法會變成更大的麻煩回到自己身上。
他盯着方澈, 明知道這就是事實，依舊重新确認了一遍：“他和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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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澈嗤笑：“怎麽，不想帶我去啊？可惜了，老爺子的吩咐, 你不答應也沒轍。”
送方澈過來的人也确認了這一說法：“是，老爺子吩咐方澈先生與方澤先生您一同過去。”
方澈過來拍方澤的肩膀：“放心，我不和你搶功。我就是過去玩的。聽說那邊不是人族，我還沒見過其他的類人種族呢。我就是去看看。”
方澤面無表情地對工作人員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他轉身就走，方澈在身後忙不疊地追趕：“喂，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古德拜帶過來的消息确實讓人期待，迫不及待的人們很快就達成一致，星艦升空，往未知的地方而去。
方澈冷眼看着古德拜那個商人被人追捧，在內心冷笑了兩聲。
真是愚蠢的人。這麽大的利益，一旦被确認是真的，那些人怎麽還會留下他的性命。
還将自己的女兒也帶上來，這可真是……
愚蠢。
愚蠢的古德拜正在回顧自己過去幾天的操作，在發覺沒有留下什麽問題之後，在內心深處松一口氣。
接下來，就是漫長的等待了。
如果這段路程沒有那麽遠就好了，他不無遺憾地想，這樣星球一定能更快地發展起來。
可惜蟲洞這種東西的存在只能看運氣，星球周圍沒有蟲洞，也只能一步步來了。
不過，沒什麽好擔心的，它會大放異彩的。
古德拜離開已經有三四個月，星球上已經有人開始止不住地期盼他什麽時候能夠回來。
“他看到我們現在的家，也會大吃一驚的。”賽德斯坐在樹枝上，仰望着天空，目光中帶着笑意。
曾經看上去垂垂老矣的他現在已經重新擁有了年輕又健康的身體，唯有那雙眼眸看上去依舊沉靜安穩，還能看出一點歲月的痕跡。
現在的營地，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模樣。曾經由林頓等人建造出來的房子全部被拆掉，還原成最初的材料，取而代之的是拔地而起的樹木。
藤蔓連接，蒼翠的枝葉之間，一個個小木屋隐藏在樹林當中。四周是遍地的綠草紅花，微風吹過，樹葉梭梭，陽光落下斑駁的痕跡。
“哈哈哈，別說他了，現在連我有時候都會恍惚，感覺完全不是一個地方。”從中年人重新變成少年的林西仿佛性格也發生變化，哈哈地大笑起來。
他在樹下對賽德斯招招手：“快來，今天又有新的小精靈誕生了，輪到我們去引導。”
賽德斯一笑：“就來。”
他直直地從樹上跳下來，在即将落到地面的時候，就有藤蔓過來在他腰間一繞。他的手順勢就抓住了藤蔓，整個人下落的力量順便變成向前的力量。
林西看着蕩着藤蔓泡開的賽德斯，無奈地搖了搖頭，在草叢中穿行起來。
雖然是草叢，但是當林西走過去的時候，所有的草葉都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識，小心地為林西留出間隙，避免碰到他。
林西走出去之後說聲謝謝，草葉就随之搖擺，仿佛在回應。
兩人在樹林的邊緣彙合，坐上快速行進的代步車。
“要是什麽時候也能用植物來代步就好了。”林西止不住地感嘆，拍了拍身下的車：“用這個，總感覺差點意思。”
“我覺得，你這是在強人所難。”賽德斯撇撇嘴：“就算星主大人能創造不可能為可能，也別忘了，這些都是植物。”
林西笑笑：“所以我也只是想一想。”
兩人一路前行，很快就到了一片熱鬧的地方。
這裏是一個花園，漂亮的花朵真該盛放，五顏六色，分外美麗。微風拂過，帶來馥郁芬芳，也帶來交談聲與說笑聲。
林西眯着眼看向遠方：“看起來已經有人到了。”
“艾米麗大人也在。”
兩人齊齊上前去，路上見到他們的人紛紛打招呼。
距離最初提出重新融合進入人類聯盟已經過去有一段時間，這顆星球上的環境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從那一天之後，這顆星球上空遮蓋的塵埃、地面上流淌的污水、土壤中深藏的污染以一種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了。
與之相對應的，是在地面上和水中開始蓬勃生長的各種植物。
最開始是各種草本植物，它們固定沙土，将幹枯的土壤變得疏松有養分；然後，是各種禾本與藤本，夾在其中的，是初期發展偏慢的樹本。
但就算是偏慢，對生活在這顆星球上的人們來說，也是一種完全超出了自己理解的速度。仿佛不是在生長，而是在吹氣。
那段時間，他們往往很難記住自己的居所在那裏。
因為只要一夜過去，周圍的環境就大大地變樣，昨夜記下的特征小事無蹤，只剩微妙的熟悉感。
好在這樣的日子只持續了幾個月，否則他們都要懷疑，自己會不會從此徹底失去方向感。
然後，就是對生存環境的改造。
仿佛忽然有了明确的目标，首先被改造的是居所，然後就是周圍的環境，最後是關系到生活方方面面的小細節。
現在，大家居住在藤蔓自行生長出來的小屋，屋子外面攀爬的藤蔓還可以生長出滋味甜美的果實，有不足手指頭大的小精靈寄居其中，據說是藤蔓的伴生物。
雖然聽起來很不可思議，但在各種植物都漸漸有了自己的小精靈之後，大家也都漸漸地習慣了起來。
這些小精靈并不是特別聰明，在照顧自己的伴生植物上卻具有相當不可思議的天賦。在伴生小精靈的照顧下，植物們幾乎是一日一日地發生着變化。
而星主大人，卻還在制造出更多不可思議的植物。
“今天這些花是什麽特性？”林西有些好奇：“看上去這麽漂亮又無害，香味還這麽重，感覺是觀賞性的？”
“猜錯了，”身旁路過的阿米娅笑嘻嘻：“有點想象力啊。”
在原本的團隊被全新的身份打破之後，林西與賽德斯原本的首領地位也已經一去不複返。他們現在也只是艾米麗領導下的一個普通成員。
阿米娅雖然還年輕，但是表現出色，也獲得了改造，現在看上去更臉嫩了一些，那雙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上去可愛的意味多過少女的甜美。
知道自己猜錯林西也不意外，只是好奇地追問：“是什麽？”
“它們是耳朵。”
“耳朵？”林西恍然明白：“和那些草一樣。”他啧啧地感嘆：“星主大人真厲害。”
阿米娅與有榮焉地仰起頭：“是啊，這下，我看還有沒有人試圖在這裏做壞事！”
被人稱贊的何夏正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在陽光下眯了眯眼。
克萊爾關切地上前：“何夏大人累了嗎？”
“不是，”何夏又打了個呵欠：“就是覺得，這麽好的太陽，不睡覺太可惜了。”
她擡起手：“今天是不是又有新的植物連接進你的網絡了？”
克萊爾點點頭：“是，現在已經有一萬三千多花了。”
“将你變成現在這樣，有沒有不高興？”
克萊爾臉上卻浮現出燦爛笑容：“不，我覺得非常好，這種感覺好極了。作為人工智能，我擁有了不同于其他人工智能的進化方向，給了我一種新的可能。”
“好吧，”何夏嘟嚷一句：“看起來你們都挺滿意的。”
“接下來應該是什麽？哦，保暖……”她翻了翻自己的工作計劃，又丢到一邊：“最近工作過度，不想工作啊。”
克萊爾微笑：“星主大人如果不願意工作，就請好好休息吧。這顆星球的發展，并不能完全靠星主來推動。”
“但是前面還是得靠我。”
何夏咕哝了一句，懶洋洋地舉起手：“好吧，還好前兩天有意外收獲，現在可以偷偷懶。”
克萊爾忍不住露出笑容，順着何夏的指點捧出一盆紅色的植物。
沒有其他許多植物那種聰明過頭的感覺，這一盆植物就仿佛自然界裏最常見的植物一樣，在盆子裏安安分分，随風擺動。
但克萊爾卻敏銳地察覺到，花盆周圍的溫度上升了。
“這是……”
“火絨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