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夫郎

第10章 楊老太爺的故人

外面的慌亂只是暫時的，國家早晚會安定下來。

這句話就連他現在都不敢從口中輕易說出來，沒想到卻從一個普通的村夫口中聽到。男人停下了步伐，靜靜的看着不遠處正在聊天的幾個村夫。特別是剛剛說出這番話的那個年輕的小夫郎。

景曜他們還不知道他們正被人偷聽，反而大大方方的繼續閑聊。

“小夫郎，你倒是對聖上對國家很有信心啊！”景曜剛剛的話，引得不喜歡說話的虎子他爹都開了口。

景曜咧嘴一笑：“這個不是正常的嗎？聽說當今聖上登基之前就常常微服私訪了解民情，給咱們老百姓辦了不少實事。登基之後更是日日忙到夜深，如此勤勞愛民的皇上，我們沒有理由不信任他啊！況且現在外面的這些流民□□，什麽氣勢都沒有，更加沒有人敢出頭，只要官府處理的好，根本成不了氣候。”

楊大伯聽景曜這麽一說，也覺得寬心了很多：“小曜，你這話還真對，大伯也覺得就是該如此。咱們也別跟着折騰，回家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好，那些國家大事還是給那個大官老爺去考慮吧！”

原來百姓中真的有如此眼見之人，男人心中也有了結識的想法，走近了幾步。

“幾位，在下有禮了！”

景曜他們都被這突然冒出來的彬彬有禮的聲音下了一跳，就看見一衣着整潔的男子恭恭敬敬的朝他們彎腰行禮。幾個人面面相觑，最後還是楊大伯出面。

“呃，這位……這位公子有什麽事情嗎？”碰到這樣明顯和他們不是一個階層的人，楊大伯說話都有點哆嗦了。

乘着男人和楊大伯說話的時候，景曜上上下下将男人打量了一番，怎麽看怎麽覺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裏看見過。又将這個身體的記憶翻了一遍，确定不是原先認識的人，景曜也就不在意了。

“請問前面可是楊家村？”似乎注意到景曜注意自己的眼光，男人朝着景曜微微一笑，然後才端端正正的回答楊大伯的問題。

只不過，現在男人這下已經認出來景曜了。原來他就是那天在縣城幫了景曜卻又被景曜一點沒放在眼裏的男人，之前在城裏見到的小夫郎，雖然是一副村夫打扮，但還算整潔，也難怪他沒有第一時間認出景曜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男人決定要好好考慮一下如何處置這個小夫郎。

景曜覺得自己的後背突然一涼，莫名其妙。

“公子，你到楊家村有什麽事情嗎？”楊大伯突然警惕了起來，看男人的年紀不過二十上下，但是周身的氣度卻是明顯的不像普通人，還有他那身看似普通的衣飾，其實暗藏奢華，絕對不是平常人家能穿得起的。這樣的人，不得不讓他保持警惕。

他和景曜差不多，早就忘記和人家同桌喝茶的事情了。

男人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好記性，人家都不記得的事情，為什麽他要記得清清楚楚。還有自己的容貌什麽時候已經開始融入大衆了，這麽容易被人家遺忘。這個大叔他也認出來了，不就是那天在城裏和小夫郎一起的，那個開解他的長輩嘛？

雖然心裏非常不滿，但男人還是維持着臉上的笑容，彬彬有禮：“在下龍少廷，是奉家父之命來尋訪一位故友的。前些時日才查到，這位家父的這位故友現在似乎住在楊家村。”

景曜看到那個叫龍少廷，笑的那叫一個假，當下就不喜歡，撇撇嘴，朝兩位長輩和虎子示意了一下，準備先行離開。

看到景曜要走，虎子自然想要跟着他一起離開。虎子和景曜都走了，而本來就不喜歡開口講話的虎子他爹，更加不善長和陌生人打交道，自然的也打算跟着景曜他們一起離開。

看到他們準備離開，龍少廷臉都要黑了，他發現自己自從遇上這個小夫郎之後，他就開始嚴重不受人待見了。幸好，今日到這裏來的只有他，要是他的那個損友也在，估計又要被當成笑話了。

楊大伯當然不知道龍少廷的想法，擺擺手就同意讓景曜他們先走，打算繼續盤問這個可疑分子：“公子，你要找的人是誰？”

“楊延昌！”

“楊延昌？”楊大伯念叨了一回，又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這個人啊？”壓根沒想到村子裏誰是叫這個名字的，有些奇怪。

倒是景曜聽到這個名字之後，停下了腳步，轉身，将龍少廷再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又重新走了回來。

“你找他有什麽事情？”

龍少廷聽到景曜這麽問，立刻就知道有戲，強壓住心裏的驚喜，小心翼翼的回答，生怕犯了人家的禁忌導致見不到人：“哦，他是家父的故友，家父一直念叨着，所以才讓我過來拜訪。”

“你說謊！”景曜一針見血。

龍少廷習慣了說話真真假假，而這次實在不能說他是在說假話騙人，只是選擇性的沒講真話而已，卻沒想到被景曜一眼看穿。

其實景曜哪裏知道龍少廷是不是在說謊，只是單方面覺得這龍少廷的爹現在估計不過中年，和楊老太爺這個年近花甲的老人是故友，這個可能性太低。沒想到還真被他詐了出來，這龍少廷是真的在說謊，當下，對這個男人的評價直接降到了最低，虛僞、滿口謊言、信用低下。

沒錯，那個楊延昌就是楊老太爺的名字，這個名字現在幾乎無人再叫，要不是那天看過楊老太爺的文書，估計景曜也不會知道。而識字不多的楊大伯，即使看了那文書，也沒認出楊老太爺的名字。

景曜的這句話，讓其餘幾人都對龍少廷警惕加重，虎子和他爹都是直接握緊了手中的鋤頭。

龍少廷真覺得自己今天是不宜出門，剛剛還覺得這幾個農夫思想成熟才有了結交的心思。結果，人家的思想太成熟，一眼就看出他的問題來了，根本不像以前那些人好忽悠。

“在下，對不起，這個人其實是我的祖父的故友，只是祖父這些年身體大不如從前，家父希望能夠找到祖父的這個故友，免去祖父一直以來的牽挂。”龍少廷這次沒敢說謊，只是還是隐瞞了一些事實，擔心景曜他們不信，“你們可以回去告訴他一聲，就說龍家後人拜訪，讓他決定願不願意見我。我今日先行離開，明早再過來等待諸位的答複。”

景曜和楊大伯互相看了看，最終點頭，答應了下來。

龍少廷知道今天就算跟着這幾個人，估計也不一定能見得到人，所以很幹脆的将見或不見的權利留給那一位當事人。而自己則是以退為進，大方的先離開。

等龍少廷離開走的不見了身影，楊大伯這才着急的詢問：“楊小夫郎，他要找的人難道是楊老太爺！”

楊大伯一開始的确沒有想到楊延昌到底是誰，但聽到景曜和那個龍少廷的對話，頓時就明白過來這人是哪位了！只是他倒是知曉龍少廷在的時候，沒有立刻說出來。

景曜點點頭。

“哎呀，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事啊？”楊大伯差點急得團團轉，“看這個年輕人，原本還覺得他不錯，長得好禮貌也好，但沒想到居然滿口謊言。這樣的人，找楊老太爺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麽事啊？要不然，就不要讓楊老太爺知道，明天直接告訴那人老太爺不願意見他。”

景曜無語的看着楊大伯，良久才開口：“這是爺爺自己的事情，他有權利知道，見不見那個人都看爺爺自己的意思。大伯，你也不要太着急了，這事不一定是壞事。”

聽到景曜這麽說，楊大伯終于安心了一點。

幾人也沒有興致再聊天，幹脆分開各回各家。

景曜嘴上安慰楊大伯說的輕松，但心裏藏着這事，整個人都有點雲裏霧裏。只希望這件事情不是什麽大事，他的日子才剛剛安定一些，實在不想再生什麽變故。那個龍少廷雖然說起來是幫他的祖父找故友，但景曜打心底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楊老太爺回村居住已經有三十年了，三十年裏他這個故友都沒有來過，現在他的晚輩突然來訪，還說是希望在有生之年再見一次故友。這事絕對沒有那麽簡單，說不定還與楊老太爺當年突然辭官回村生活有關。

擔心是有的，但是景曜不想瞞着楊老太爺，等晚上哄着倆個小娃去睡覺，景曜就給老太爺講起了今天的事情。

聽完景曜的話，楊老太爺徹底沉默了下來。整個人像是失了魂，沉浸在了過去，把景曜吓得不清，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楊老太爺。

幸好，楊老太爺失神的時間也不是很長，回過神來，看着景曜又恢複了原本的模樣：“他說他叫龍少廷，是吧？”

“嗯！”景曜點點頭。

“既然是故友的晚輩，明天你就帶他過來吧，老頭子我也很久沒有見到過這個故友了，他的晚輩特意來拜訪，我自然也不能失禮。哈哈……他的孫子都這麽大了，我們都老了，老了呵……”

楊老太爺的話落在景曜的耳朵裏，有着說不清的惆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