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攻心4
鐘想睡了過去,她吃完了冰淇淋,似乎是累了,就爬在了後臺唯一的桌子上面,眼睛打着顫,一張一合的,慢慢墜入了夢鄉。
宋言這才準備離開,導演培甚看了看時間,已經接近一點鐘了,他意思宋言和他們一起在酒店留宿,不過宋言卻拒絕了。
他明天還要回公司一趟,做離開的準備。
他将車載冰箱裏面的冰淇淋全部交給了培甚,讓他每天給鐘想吃一個,按照安排,鐘想吃完的時候,大概正好坐上回國的飛機。
培甚看着手上的冰淇淋,思考着趕快會酒店,保存着,擡起頭的時候,宋言已經離開了。
宋言找到他,他還有些驚訝,四年不見的少年已經變成了如今叱咤商界的奇才,當初本來就是個傲氣俊逸的少年,現在更是是帥氣成熟,只是他提出了和當年一樣的要求。
為鐘想鮮花。
培甚看着宋言,知道自己沒有理由拒絕。
心裏卻騰然冒出那樣的想法,宋言的心思,是不是早就超過了他的預計。
只是,這樣的路,必定是崎岖不已的,他培甚是做不到,年輕這一代,還真是什麽都敢做。
該愛就愛。
他甚至有點想回到自己年輕的時候,如果當年能夠勇敢一點,是不是現在自己早就已經妻兒滿堂了呢?
他嘆了一口氣,抱起睡得很死的鐘想,和其他的工作人員一起回到居住的酒店。
……
宋言開着車,他又路過了那條街,宋言回家的時候必定會穿越的那條街,每個地方都會有陰暗污穢的地方,就算是這裏,也同樣不例外。
與鬧市區的燈火通明不同,這裏卻寂靜不已。
結群的少年們站在路邊,穿着暴露的妓。女向他們招攬着生意,躲在角落裏面的少年,拿着注射針管j□j自己的大動脈,享受着飄飄然的感覺。
有人活在陽光,那麽同樣也有人活在黑暗。
宋言已經見怪不怪了,他早就知道,只不過平時他從來沒有回來這麽晚過,寂靜的夜裏,有人看着他的車開過。
僅僅只是一念之間,腦袋裏面便生出了灰暗。
宋言在十字路口停下來,紅燈還在倒數五十秒,那樣鮮豔的顏色看起來,其實很像人的血,似乎設計者就像是在提醒那些開車的人,如果違反了,便要付出血的代價一樣,但是年年都有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以及那些癫狂成性的“殺人魔”出現。
朝着自己車子走來的一群少年,圍住車子,大概年歲也就在十五六歲,他們的身上刺着刺青,FUCK,張揚着自己的個性,手臂上的針孔還泛着紫青,車子一陣晃動,顯然不知道是誰用了尖銳的東西刺破了輪胎。
宋言皺起眉來,反鎖住了車窗,打了電話給警察局,說了地址。
他們要的大概也就是錢了吧。
站在中間,張牙舞爪的拿着随身攜帶的刀具的紅發青年用着粗俗的英文罵着他,說:“惡心的黃皮人,識相點就快點滾下來,把錢全部拿出來給我們。”
起哄的人開始拿着随手撿起來的條狀物在宋言的車子上敲打。
辱罵聲源源不斷的傳出來。
宋言待在車子裏面,面無表情的看着外面的一切。
見宋言并不理會他們,中間的紅發青年,突然從腰間掏出槍,抵着車窗對準宋言的腦袋說道:“臭娘養的,你再不出來的話,就別怪我讓你腦袋開花。”
槍支啊。
顯然車內也并不安全了,宋言從車上下來,抵在自己太陽穴處的槍,還有那雖然看起來很硬氣,但是手卻依舊在抖的紅發青年。
但願他別一不小心按下去。
宋言從懷裏掏出錢包來,那些人立馬搶走過去。
似乎是找對了下手的目标,是一頭非常肥的肥羊。
紅發青年臉上挂上了笑容,太好了,他可以買很多很多的冰。毒來玩了,可惡的父母既然不給他錢,那麽搶不是就可以了嗎?
但是,錢對一個人的影響力是無窮的,就比如說,大家興致勃勃的拿着錢,有些人提出要分一半的時候,紅發青年惱了。
“臭j□j,這錢是我弄的,你他媽什麽都沒幹就想拿錢,是腦袋進屎了嗎?”
“嘿,吉利,有你這麽說話的嗎?總之你不分我們錢,就別想平安回去。”
在場的人不只他一個吸毒,這麽多的錢,是他們從來沒有看過的,能夠買多少東西,怎麽可以讓吉利全部吞了呢。
似乎是忘卻了還在一邊的宋言,他們在一起開始争吵,推搡,因為意見不合開始鬥毆。
宋言慢慢的從人群裏面退出去,要離開。
槍響聲響起來。
宋言身體一僵,沒有回頭看,而是快速的往前跑。
吉利拿着錢,從地上腦袋已經開花的人手上奪回錢包,冷笑着說:“一個個都想去見上帝嗎?”
“吉利,你竟然真開槍了!”
“天啊,你殺人了!”
“哦,我的上帝,願主保佑。”
他大吼道:“閉嘴,現在馬上給我滾。”
他擡起眼,看見宋言,皺了皺眉頭,拿起槍對準他的後背。
既然都殺掉一個人了,他并不介意多殺一個。
槍聲再度響起,伴随着警車的滴唔聲,所有少年都吓得落荒而逃。
警察将全部人抓住,看着地上已經死去的少年,便處理了屍體。
“報告,這裏還有人。”
平躺在街上,鮮血流成小河,有些腥甜的味道,宋言睜着眼睛,他笑起來,手臂卻傳來鑽心的疼痛。
他還沒有死。
上天,又讓他活過來了。
……
“還真是幸運啊,子彈從手臂裏面傳過,沒有傷到骨頭……”醫生看着他的傷,不斷的大呼他的運氣太好了。
宋言躺在病床上,笑了笑,說道:“我也覺的我很幸運。”
如果那個人那一槍再準一點,他就再也沒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機會了,也就再也沒有見到鐘想的機會了。
他何其幸運。
黑人護士看着他,一臉納悶說道:“沒看過像你這樣,受了傷還在笑的人,真是奇怪,看來要聯系一下精神科的。”
宋言搖搖頭,說道:“只不過是覺得自己福大命大,為自己慶幸而已。”
護士不理解宋言,宋言也不多解釋。
回國的日期也就推遲了,這個新聞被國外的媒體報道,那個殺人的少年最後被判入獄,公司裏面上上下下的人跑來慰問宋言。
薩尤曼的父親過來,帶了一箱子的營養液,整個人看起來在發怒的樣子,說道:“大晚上的亂跑什麽,原本就讓你搬那一塊了,亂的成那樣虧你住的下去,瞧,我就說吧,出了這事,你真該感謝上帝,讓你撿回一條命。”
宋言笑了笑,說道:“當初不是覺得離公司近嗎?算了,我已經退房了,出院以後,就會回國了。”
薩尤曼的父親嘆了一口氣,倒八字胡讓他看起來就像是時刻都在生氣一樣,他說道:“真是不明白你這個人。”
宋言用沒傷的那只手拿起一個蘋果,遞到薩尤曼的父親手上,說道:“你最愛。”
薩尤曼的父親接過,搖搖頭又笑了笑。
兩個忘年交便在病房裏面聊起了天。
薩尤曼的父親臨走的時候,對着宋言說道:“我是不知道你對我的薩尤曼做了什麽,不過,那孩子就算是你出了事也不見你一面,你啊,別太過分了,那可是我心愛的女兒,哪個父親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這樣子。”
宋言搖搖頭,回道:“我只不過是想要讓她看清現實。”
他嘆氣,有些哀怨,說道:“不說了,我走了,祝你早日康複。”
宋言點了點頭。
他躺在床上,透過窗戶看着外面的天空,他已經很久沒有享受到這種寧靜了。
他原本就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可是那一天,他卻遠比當初更加畏懼死亡,他表現的很冷靜,卻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在槍聲響起的時候,他的身體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動。
他沒有比那個時候更加害怕的了。
好不容易到手,馬上就能觸碰的人,他好不容易,卻在下一秒,就無福再見。
他害怕,他害怕到現在回想起來,身體還會發抖。
手臂上的傷,讓他明明确确的感覺到了。
世事無常。
他不敢相信,如果這一次沒有了性命,他還會再度醒來,和鐘想見面嗎?
也許有,也許沒有,他不敢想。
怎麽能死?怎麽可以死?在還有得到鐘想以前,他怎麽可能死?
他沒有命了,他只是一個人,沒有多餘的命來獻給死亡,他早就發誓過要把這輩子的所有的光輝都獻給鐘想,他怎麽可能會死?
他捏緊了拳頭,看着窗外。
這一刻,他突然好想見鐘想,見見那個他愛的姑娘。
……
人們說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大概就是宋言這種了吧,他陷入夢鄉的時候,腦袋裏面出現的畫面,是他十八歲那年,人生陷入低谷,輿論指責全部擊打在他的身上。
這個世界上不少那種人,前期一帆風順,當面臨打擊的時候,就會一蹶不振,就比如說那時的宋言自己。
沒有人生來就無堅不摧,他同樣也是經歷了許多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曾經的天之驕子,僅僅是幾個月的時間便從天堂堕入地獄,外界對他的評價幾乎是一杆倒的局面,天才也有無用武之地啊。
喜歡宋言的人有多少,那麽讨厭他的人自然也有多少,借機踩上兩腳的人,更加是數不清楚,朋友,曾經那些朋友,全部都在事後斷了聯系,甚至有些不留餘力的開始抹黑自己。
“啊,宋言啊,他啊,他本來設計的東西就不怎樣啊,我一開始就覺得他的作品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能捧這麽高?想來想去,會不會就是因為他那張臉和他那會幫他宣傳造勢的父母呢?”
“什麽?我和他是朋友,笑話,誰和他是朋友啊,我啊只不過是和他說過幾句話而已。”
“也讓他嘗一嘗這種滋味吧,總是壓着別人,那種心理他怎麽懂呢?”
當年,他只不過是一個剛剛成年的孩子,再怎麽堅強也做不到對待這種流言,全部置身于外的地步。
朋友,親戚,那些以前說要永遠站在自己身邊的人,到最後,鬧得這樣的局面。
宋言當年和程洋并不像現在這樣要好,甚至可以說只是酒肉朋友罷了,而那個時候,唯獨一個還會在那個檔口來看自己的,只有程洋一個,唯有程洋一個。
人在最落魄的時候,可以看懂很多人,誰站在你身邊,誰笑着在你背後拿着刀子,都一目了然。
自傲的自己,怎麽可能咽得下這口氣呢。
他打電話甚至是找上門,想要質問他們。
為什麽?
得到的答案,令他發笑。
“宋言,問我為什麽那樣對你,你怎麽不問問自己,其實你跟我們交朋友,不過是為了滿足你的虛榮心吧,我們什麽都比不上你,呆在你身邊就像個陪襯,什麽好兄弟,我都覺得好笑,你還真當真了嗎?”
“羅茜還記得嗎?那個喜歡你的女生……還記得你跟我說,很讨厭不喜歡的人喜歡自己……你是在炫耀嗎?我喜歡她,你難道就看不出來嗎?說真的,我真是不明白那些人幹嘛要捧你這種人,質疑我之前先問問你自己,你壓根就沒有拿我當過朋友吧?”
這樣的反問,宋言承認他無法回答。
他回到家裏,将堆放在一邊的原稿拿起來一副一副的看着,最後,他用手将它們全部撕成碎片,扔在了垃圾桶裏。
“這孩子是廢了吧?”
他的腦袋裏面浮現出來的是無數的字句,人們用單薄的詞句,可以輕輕松松的否定掉一個人,可以讓他上天堂,也可以讓他入地獄。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那些可惡的人,那些醜陋的人。
他躲在被窩裏面,從此,接連幾個月,不再出門。
說他懦弱也好,他無法理解,無法了解,原本熟悉的人,熟悉的事情,變得面目全非,他無法理解。
他曾經說過,從深淵裏面将他拉出來的人是鐘想,那個時候拯救他的人,不是別人,只是鐘想。
她參加一個節目,裏面有些環節是需要參與游戲的,這個節目的主持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歡她,竟然在節目裏面帶入了私人情緒。
偏偏那一次,鐘想是一個人參加的,舞臺上只有她一個人。
在采訪的時候,主持人問道:“鐘想,有沒有覺得自己和其他的小朋友有什麽不同的?”這樣的問話,出來的時候,坐在臺下的觀衆都有些震驚了。
導演竟然沒有阻止主持人,大概是想靠這種博個出位吧,他們臺的收視率越來越少,有時候必要的自黑炒作還是必要的。
鐘想灰藍色的眼睛在四處看着,她常常是跟不上別人的節奏,所以當主持人問完以後,等了很久,鐘想才慢慢的說道:“為什麽……會不同……呢?”她眨了眨眼睛,漂亮的臉蛋帶上了一絲疑惑。
被反問的主持人,愣了愣,繼續說道:“鐘想,不覺得有不同嗎?”
鐘想兩個手放在腰前,扣了扣,她搖搖頭,回道:“沒有……啊……我有……眼睛鼻子……也有手和腳……媽媽說我……是最好的孩子……”
這樣子單純的回答,讓在場年紀偏大的婦女感覺到一陣鼻酸。
宋言坐在電視前,看着鐘想揚起的笑容,緊緊的捏緊了雙手。
游戲環節的時候,主持人讓鐘想和一群孩子玩扔籃球的比賽,鐘想個子高,但她的注意力還有專心度都很低,她甚至連一個籃球都投不進去。
身邊的孩子看着她有些怪異的投籃姿勢,大聲的問道:“你是不是有病啊?這麽簡單都投不進去。”
童言無忌,卻是最道破事實的。
鐘想抱着球,站在那裏,看了看四周,她笑了笑,只是為了一個笑容,她曾經練習過多少邊,她說道:“媽媽……說……我的病……不難治……會好的……”
她走到籃球架上,她瞄不準,為什麽就不能扔進去,她的個子高,一米二的籃球架并不能算什麽。
這個節目是直播性質的,當鐘想做出這樣的舉動時,在場的很多人都由衷的拍掌叫好。
畫面裏面,鐘想因為投籃成功,笑得眯起了眼睛。
沒有人知道,那對于宋言來說是何等的震撼。
這個世界從一開始給與了她不公平的人生,然而她卻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的不同,所有那些無所謂的有所謂的,只要自己不在乎,照樣活得坦蕩。
許多人都說過鐘想是長不大的兒童,她的心是純真的,只有看見她,才會覺得——啊,當初的自己也曾是這樣的。
鐘想對于很多人來說,已經不單單只是一個提琴手,她的存在,關乎于信仰,關乎于崇敬,也關乎于憧憬。
這就是他要找的人,就是那麽一瞬間,他突然明白。
胸腔跳動的聲音,依舊在耳邊回響。
……
略帶着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了他的額頭,他睜開眼,落入眼簾的是,鐘想皺着眉頭,眼底帶着擔憂的模樣。
培甚站在鐘想身邊,看見宋言醒來,道:“把你吵醒了,我早上聽到這消息,就想來看看你,鐘想知道以後就吵着鬧着要和我一起來,她啊,覺得是因為昨天的冰淇淋,你吃了感冒了才會這樣。”
天真如她,純潔如她。
人在生病的時候,尤其的感性,宋言是個男人,卻在鐘想面前,心事總是潰不成軍,男人的眼淚怕是大部分都送給了鐘想了吧。
鐘想冰冷的手指還搭在宋言的額頭上,她眨着眼睛,灰藍色的眸子裏面毫不掩飾的透露出擔心來,她說:“對不起,宋哥哥,我忘記媽媽說的,冰淇淋不能吃多了,會感冒的,都是我害了你。”她的眼眶裏面含上了些許淚珠,看着宋言,低着頭,眼淚就嘩啦啦的往下落,手指揉着眼角。
這樣的她,根本不像是臺上那個被人憧憬的提琴公主,她哭得很傷心,鼻涕眼淚流了滿臉,說實話,這樣子并不好看,可是宋言的心裏,卻已經軟成了柔水。
他伸出手,用沒受傷的手腕,抱住哭泣的鐘想,搖搖頭說道:“不關鐘想的事,都是因為我不小心,生了病而已。”
鐘想吸了吸鼻子,問道:“疼嗎?”
宋言搖搖頭,笑起來,俊逸的臉頰看起來有些蒼白,他說道:“看見小公主來了,什麽痛苦我都沒有了,不哭了好嗎?”
鐘想吸了吸鼻子,培甚拿着紙巾給她擦幹淨了臉,她爬在病床上盯着宋言包着紗布的手臂,看了半天,然後,她低下頭,吹了吹,說道:“不疼……不疼……”伸出手,摸了摸宋言的眼角,笑了笑,說道:“不疼就不會哭,哭了就是傷心,不傷心。”
宋言笑起來,笑着笑着就心酸起來,這麽美好的一個人,他怎麽上一輩子就放棄了呢……
他不知道還沒有再次重生的機會,但是就當做這是最後的人生,他要把所有的愛全部不留的獻給鐘想,他,能活着,只因為一個人。
鐘想。
作者有話要說:OTZ我這章神展開了,=v=不過男主應現在能明白,時間不能浪費,快點把女主拿下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