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二十五歲
這一吻來勢洶洶, 夏晰的肩胛骨尚有被牆壁沖撞的鈍痛, 本能一松口, 就被撬開牙關長驅直入,再無抵抗的可能。
她反應過來後就是掙紮。
拳腳并用, 胡亂踢打出去, 各種只要還能使得出力的動作, 一股腦兒都招呼到男人的身上。
卻無濟于事。
陸冕雙手捧着她的臉頰, 親吻得專注而動情, 任由她徒勞地張牙舞爪,絲毫不受影響。
夏晰的那些動作, 就像是盡數給了鐵板,他似乎完全感覺不到痛。
過了好久,才漫不經心一擋, 将她的兩手握起來,先後釘在牆上, 不費吹灰之力扣押住——他制服她,不過像掐住一只小貓的後頸一樣輕松。
多年的戀人關系也讓人分外熟悉彼此的每一個反應,陸冕極盡了纏綿地吻着, 将重重的渴望盡數喂出,感覺到手下的掙紮越來越微弱, 吻得愈加深沉。
夏晰閉上了眼睛。
鐵鏽的味道自齒間破出,在彼此的口腔蔓延開來。
陸冕呼吸重了幾分,下意識将人松開,脫力的瞬間, 她一個耳光就甩了上去。
“啪!”
極其清脆的聲音,響在空空的走廊裏,隐約還帶有回聲,聽起來力道十足。
夏晰靠在牆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右手還處于在半空中僵懸的狀态,遲遲想不起放下來。
她狠狠地瞪着陸冕,他好像被打蒙了,胸口起伏着,手指慢慢擡起,攀上嘴唇抹了一下,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很快又被深深的執迷不悟取代。
眼看着他還要上前,夏晰不帶猶豫地又送出了一巴掌,“啪!”
Advertisement
回音再來一次,這回可要真切得多,她打得比之前更重,就是要讓他徹底清醒。
陸冕的腳步僵滞在原地,他的臉往一旁偏着,瞳孔一點一點收緊,仿佛能看到火焰在其中熊熊燃燒。
“你喝多了。”夏晰毫無懼色地直視着那雙眼,一扭身從他身邊擦過,大步流星走出幾步,再匆匆跑開。
迎面而來的卓凡被撞得一個踉跄,沖着那個一溜煙遠去的背影“哎”了一聲,無果才轉過來,望向陸冕,多少琢磨出了一絲不對的苗頭。
“剛才那個是夏小姐嗎?”他狐疑地走過去,低頭瞥到男人褲腿上淩亂的鞋印,驟然就倒抽出一口涼氣。
“你做了什麽??”
沒有回答,陸冕面色冷冷地擡手理了理領帶,往回走。
剛去拿打火機的詹小小也在這個時候折了回來,興沖沖地把東西舉着送上:“陸先……生?”
後半截尾音弱下去,被他徑自撇在了身後。她不知所措地瞄了眼卓凡,對方也沒看她,急急追着人去了。
包間裏酒過三巡,衆人大多喝得醉醺醺,陸冕回到席間坐時,沒有人發現他的異樣。
唯獨肖航頂着張熏紅的臉,迷迷糊糊看了看他,傻樂着把果盤轉過來:“哥,上火了呀?多吃點水果。”
陸冕側頭,從桌上的手機屏幕裏看到自己的倒影,那張線條鋒利的嘴唇上,突兀橫着一道滲血的裂口。
“陸先生。”同一時間,高導的聲音也幽幽從身後傳來,一只手搭上了陸冕的脖子,勾住。
他微微皺眉,聽見那男人神志不甚清醒地道:“感謝感謝,這回真的感謝你,這麽忙還抽空過來。這個節目多虧有你,真的,真的是……”
高導頂着酒意,舌頭都大了起來,含含糊糊咕嚕了半天。
“還有夏晰,也讓我意外得很,這個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的……”他自顧自地叨咕着,目光一路搜尋過去,卻撲了個空。
“夏晰人呢?”
“你人呢?”賀君怡走出包間,給夏晰打了個電話。
說是要出去上廁所,這一晃快半個鐘頭過去,都沒有見人回來,連導演都問了,她不免感到擔心。
“我有點不舒服,就先回房間了。”電話那頭,夏晰聲音淡淡的,卻莫名讓人覺得消沉,“對不起君怡姐,忘了跟你說一聲。”
“不舒服?”賀君怡聽來呆了一下,關切道,“怎麽了,要不要緊啊?”
耳邊沉默了一會兒。
再出聲時依舊是輕描淡寫:“就是累了,睡一覺就好。”
“噢……”賀君怡把腦袋點點。
夏晰會說一個“累”字,實屬難得,可見是真的累了吧,這些天來确實辛苦了她。
賀君怡也就不多問:“那你好好休息,我來跟導演說。”
水珠自發梢滴落,沿着脖子淌下來,夏晰放下手機,抓起毛巾一端,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
她剛從浴室裏洗過澡出來,纖細的手腕擡起,被手指勒出的紅痕還隐約可見,帶出一陣火辣辣的疼,她靜靜看了看。
轉而回到鏡子前,又重新洗了一遍手。
“媽媽。”再晚些時候,寂靜的房間中,騰升出一個單薄的聲音。
“夏寶?”檀麗接到電話,略略意外了一下,“怎麽啦?”
紀城的夜景比寧市來得壯麗,夏晰站在窗前舉目望去,星星點點遍布絢爛的虹光,到處都是高樓大廈,燈火通明。
“沒事,就是想找你說說話。”她眼望着夜色,問,“媽媽,你在幹嘛?”
“我呀,”檀麗笑着頓了頓,“我在和朋友跳舞。”
“跳舞。”夏晰的目光閃爍了一下,“和苗苗阿姨嗎?”她說的是母親的好閨蜜,大概就相當于她和林答那樣的關系。
“是呀,”檀麗腳下似在走動,隔了幾秒,那邊果然傳出一陣柔和的鋼琴聲,“聽到了嗎?寶寶。”
“嗯。”夏晰輕輕地應着。
“嗯。”檀麗也說,她的聲音柔柔糯糯的,“對了夏寶。”
“媽媽今天學了烤餅幹。”她說着又發出動聽的笑聲來,“是不是好厲害?”
那聲音裏透露着小小的雀躍,連帶夏晰也受到感染,跟着笑了一下:“真厲害。”
“等你回來了,我烤給你吃。”檀麗說。
“好呀。”夏晰說。
她放下了手中握着的紗簾,轉過身:“我要睡了,媽媽,你別玩得太晚。”
“晚安,”檀麗道,不忘添上那句,“愛你,夏寶。”
夏晰忽然就笑得好開心。
她關了燈睡下,感覺自己那顆剛才還亂着的心髒,又找回安放的地方了。
有人進了夢鄉,而有人才剛剛從飯局中離開。
卓凡與節目組一幹人來來回回客套完畢,總算是上了車,卻不能立刻享受應酬完畢的清靜。
他頻頻擡頭從後視鏡暗暗觀察那個坐在後排的男人,醞釀了一時半刻,才試探着回頭關心道:“沒事吧?”
陸冕靠着椅背,目光冷淡而木然地放在某處,一動不動。
雖然他這副模樣平時也見得不少,卓凡還是心有惴惴,搭讪着從旁拿起瓶水:“要不要喝點兒?”
謝天謝地,陸冕很正常地接了過去,擰了蓋。
車平穩地開着,卓凡也稍微安穩了些,回過頭去看看手機短信,忽地聽到低低的一聲“嘶——”。
瓶口接觸到了陸冕唇上的那處傷,他猝不及防吃痛,回過神來,用一種很茫然的眼神從手機前置裏看自己的傷口。
夏晰咬上來的那會兒,他倒并沒有感覺出她下口有這麽重。陸冕手指按着太陽穴,恍恍惚惚回想。
這一幕被卓凡看在眼裏,老臉一紅。
……這都做了什麽,怪激烈的。
但願不會影響明天拍戲,找化妝師多上點遮瑕,應該能蓋得住。
“你也別太擔心,”想完他就又去安慰陸冕,告訴他自己剛收到的消息,“蔣南霆剛才已經坐上回寧市的飛機了。”
頓一下,接着再道:“他英國那邊的生意出了大問題,沒那麽容易說放就放的。”
“廢物一個。”就聽陸冕冷着聲說。
卓凡一時被這句話音裏的寒氣略略凍到,他還有下一句更涼:“就這麽點本事,也配跟我搶。”
陸冕說完就喝水,表情一度因傷口痛得扭曲,也因而顯得陰森可怖。
卓凡一句話也沒敢回。
“早點休息吧。”輾轉着回到了酒店,他把人送到房間門口,知趣地消失。
明早還要趕去片場,他也趕緊回房,洗洗就睡了。
忙活一整天,照理說應該會睡得很沉才對,夜半三更時分,卓凡卻總覺得有風聲在耳邊呼來嘯去,擾人清夢。
眼一睜驚醒過來,看到的就是窗簾在床前飄擺着,原來回來得匆忙,陽臺的門忘了關。
卓凡揉着眼下了床,走過去。
他伸手去撈那扇大開的格子門,半天沒撈着,一陣叮咚叮咚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就在這時從外面傳過來。
“哇哦——”卓凡一探身吓了一大跳,人也清醒了不少。
隔壁房間的陽臺上,他的藝人正在那兒獨自站着,手裏握着只懷表,定定地看得出神。這副景象看來怪是詭異,又莫名有種獨特的意境感。
“叮咚叮咚叮咚叮……”清脆的弦音又一次傳來,原來是那只懷表在響。
夜風吹拂,并不溫暖地穿透睡衣,卓凡上陽臺時不免有些哆嗦。
“你幹嘛呢?”他隔空就喊了聲,陸冕擡起頭,朝這邊望過來,沒什麽情緒的眼睛漠然把他收進視線裏。
然後回答了他的話。
“我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