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Chapter 51 愛侶
聞遙鑽進更衣室換了考斯騰。
出來的時候遇上等在外面的伊萬, 他沖她嘻嘻一笑,問:“接下來去哪兒搓一頓?”
今天過後,他們倆算是徹底解放了。
該吃吃, 該喝喝,該玩玩。
伊萬一貫的習慣就是賽季結束之後就幹脆拉着同來比賽的選手在當地大玩特玩一頓。往年聞遙不在, 也鮮少陪他出國比賽, 今年她終于也來了, 最期待的莫過于伊萬了。
聞遙剛想拒絕,走到候場室就看到了走廊一側抱臂靠在那裏的南川。
唉。
她現在哪裏還有心情到處玩。
川哥肯定生氣了。
聞遙發愁地嘆了一口氣。
正想說話婉拒伊萬, 就見南川仿佛察覺到了他們, 視線從遠處的大屏上移過來, 落在他們的身上。
頓了頓。
然後直起身往他們這邊走過來。
他臉上沒什麽表情,唇角是平直的。
南川平日裏當着聞遙的面,其實總是笑着的,或是鼓勵的淡笑,或是調侃的笑, 或是撩人的笑,總而言之,他一笑, 眉眼間的冷傲就如阿爾卑斯山上的春雪, 整個就化開了。
他此時臉上隐沒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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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人就顯得冷峻了起來。一看就不太好惹。
伊萬下意識往聞遙身後一藏,小聲哔哔:“他該不會是要揍我吧?我也沒真親上啊……我們這叫為藝術獻身!你也懂的對吧?”
聞遙:“…………”
媽蛋她不懂!!
“親愛的, 他要是動手了你可一定要記得幫我打103(注1)救命。”
聞遙心說她現在可能自身難保。
與溫柔版的川哥相處久了,她差點忘了他其實本質上可沒那麽好脾氣。
她注視着南川走過來,發現他的目光也一直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她。
她小聲對伊萬說:“……感覺他可能會先找我算賬。”
伊萬聞言認真想了半天,痛苦而義氣十足地說:“放心,到時候我也會幫你打103的。”
聞遙:“……”
……我謝謝你啊。
不過應該不需要。
說話間, 南川已經來到了他們面前站定,他沒什麽表情地低下頭,什麽也沒說,只是伸手将她手裏拎着的裝着考斯騰和冰鞋的背包拿過去,然後也沒等她,徑直往外走。
伊萬縮在聞遙身後戰戰兢兢地目送他遠去。
“所以……現在是怎樣?要不要撥個102(注2)告他搶劫?”
聞遙無語地看他一眼,說:“我先走了。你找吉米陪你去吧。”說完就趕緊朝南川離開的方向快步而去。
伊萬在她身後不死心地大喊:“吉米那貨只知道喝酒,哪有那個時間陪我逛城市?”
聞遙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娜塔莎正好與她錯身而過,聽見了伊萬的大喊,眼前一亮地探出腦袋來:“你想找你陪你逛?我有空呀~”
娜塔莎是誰?那可是整個俄羅斯花滑圈都臭名昭著的獵豔小公主,跟很多圈子的知名人士都談過戀愛。誰被沾上都免不了要被媒體大寫特寫。
伊萬臉色一變,轉身就跑。
不了不了,放過他吧。
……
聞遙出了場館,一眼就看到等候在大門口的南川。
他單肩背着她的背包,板着臉雙手插兜站在那裏,似乎正在等她。看見她出來了,也沒等她,轉身往酒店的方向走去。
一時間,唯一的一個念頭閃過聞遙腦海。
完了,真生氣了。他都不理她了。
怎麽辦呀……
聞遙連忙跟上去,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小心翼翼打量他的臉色,發現什麽表情都沒看出來,絲毫捉摸不透。
兩人一前一後回了酒店。
在房門口,南川停下來回頭看了她一眼。
聞遙心神領會,趕緊上前開了門,畢恭畢敬請她家川哥進去。
她随後才關上門。
完全忘記了今天她跟南川從房間出來的時候,她還滿腦子想着回頭要讓他去酒店前臺自己再開一間房來着。此時她早已經忘的一幹二淨,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完了完了川哥生氣了。
啊——談戀愛為什麽這麽難?
聞遙垂頭喪氣地磨磨蹭蹭關上門。一扭頭,看見南川已經坐下了。
房間連着陽臺的中間是兩扇鑲嵌着彩色玻璃的落地門,充滿了異域風情。南川就坐在門邊的藤椅上,姿勢懶洋洋的,一只手支着太陽穴,另一只手搭在翹着二郎腿的小腿上,漫無目的地輕叩着。
他背着光靜靜地看着她,目光沉靜。
這姿态落在聞遙眼裏,完全就是一副正在等着她忏悔的模樣。
聞遙給自己壯了半天膽子,終于鼓起勇氣小聲問:“川哥……你生氣了嗎?”
她也知道自己問了句廢話。但除了這句她也想不到咋開口了。
空氣裏安靜了一瞬。
南川靜靜看着她。努力維持着嘴角平直的線條不往上揚。
其實他沒生氣。
完全沒有。
即使聞遙不用解釋他也知道,這事兒她如果事先知道肯定果斷會拒絕。既然事先不知道,那肯定就是伊萬那只幺蛾子自己出的馊主意。
該生氣也不是生她的氣。
南川自認脾氣算不上好,但也知道分清楚該對誰、不該對誰生氣。
至少他舍不得對她生氣。
但他也知道,看見那一幕的瞬間,他的心情的确是不愉快的。
醋壇子是肯定打翻了。
只不過橫生的醋意在看見她一路上各種各樣惴惴不安的、煩惱又糾結的可愛小表情中,早就煙消雲散了。
他現在只想逗逗她。
于是他努力憋住了自己的笑意,冷淡地開口:“嗯,我現在是挺生氣的。”
聞遙為難了抿了下嘴,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種情況她真沒遇到過啊。
南川看她一副不上道的模樣,心裏輕嘆一聲,只好再次暗示道:“得你來哄哄才能好。”
這話一出,聞遙“啊”了一聲。
南川心想,很好,這個暗示她終于懂了。
結果就看見她非常虛心地問道:“那該怎麽哄才能好呢?”
……原來還是沒懂。
這小姑娘明明長得一副聰明相,怎麽就是不開竅呢?
南川無奈。
也行吧。
要求不能太高。
至少虛心求教的态度是良好的,他終于忍不住笑了一聲。
陽光從外頭照進來,透過彩色玻璃,在他發上、衣服上,脖頸皮膚上,留下燦爛的顏色。
他臉上若有似無的笑容比那抹顏色更鮮豔一些。
他放輕了聲音,嗓音裏似乎帶着幾分誘哄般的溫柔:“我早上是怎麽哄女朋友的?建議聞遙同學可以參考學習一下這個解題思路,比照辦理。”
他早上怎麽哄的?
聞遙回憶了一下。
從他出現在院落門口開始,到他攀上陽臺,再到他将她壓在玻璃門上,再到被他抱着放在床上……聞遙的臉飛快地發燙起來。
還能怎麽哄。
上來就是把她親得滿臉通紅就是了。
還比照辦理……這不是為難人嗎???
她臉紅了半天,沒動。
臉上豐富的表情倒是明顯取悅了南川,他終于笑出了聲,恢複成了平日一貫的慵懶散漫。
他擡手向她招招手:“過來。”
聞遙猶猶豫豫地蹭過去。
南川放下二郎腿,在大腿上拍了拍:“坐過來。”
聞遙發愁地看着他的長腿:“…………”
這人又想咋地???
她怎麽有種不祥的預感呢?
總覺得他又想對她圖謀不軌了。
她弱弱地說:“不好吧……這個姿勢,是不是有點不雅……”
老實說,她其實覺得自己也有點委屈。表演滑上那一親,簡直就是無妄之災,伊萬那個臭小子心血來潮,結果現在還得她收拾殘局。關鍵是……還這麽難收拾。
看着南川那副強勢進攻的架勢,聞遙深吸了一口氣,堅韌不屈地心想:我不能這麽被他帶着跑。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被他的進攻打得節節敗退大半天了,她必須得找回自己的節奏來。
于是她定了定神,終于擡腳朝南川走過去。
她走到他面前,俯身擡手勾起他的下巴,非常利落帥氣地彎腰親了上去。
速戰速決,親完就想跑。
結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南川似乎早有預料,不等她親完松手,他就伸手勾住了她的腰和腿,直接拖着她一屁股坐下來,不偏不倚正好跨坐在他腿上。
聞遙身體一僵:“……”到底還是沒逃過。
她發現自己是真的鬥不過南川。
怎麽折騰都跟鷹抓兔子似的。
她內心憋屈得不行。
作為一個運動員,天生的求勝欲正蠢蠢欲動地嚷嚷着她不能慫,但理智的求生欲又不斷提醒她,她要是敢搞事情就可能真的要出事情了。
南川挑眉看着她精彩缤紛的臉色,憋着笑說:“答案都給你寫好了,怎麽照抄都能抄成這樣?”
聞遙憋屈地瞪他。
理智的那根線繃啊繃的,忽然啪的一聲,斷了。
她低低地咕哝一句:“不就是親個嘴麽?親就親。”也不知道是在給自己打氣還是怎麽地,反正說完,她仿佛真就生出一股勇氣來。
她挺身向前,兩手一下捧住南川的臉,依葫蘆畫瓢地吻了上去。
一開始氣勢十足,然而後勁不足,眨眼間主動權就回到了南川手裏。他柔軟的舌尖毫不客氣地沖破她的防禦,帶着獨屬于他的氣勢攻城略地。
他的親吻仿佛是來了一場狂風暴雨。
看着烏雲滾滾,來時風急雨驟,然而下過一陣後很快就又溫柔了起來。
風過了,雨輕了,雲散了,月亮就出來了。
聞遙的理智在暴風雨中化成了一團漿糊。
等回過神來,她人已經被放倒在長椅上了。原本扣着她後頸的手早已經探到了別處。
聞遙頓時就一個激靈。
她抵住南川的胸口,費力地撇開臉,有點慌了。
“川哥……哥哥……我我我才16歲……”
南川停了下來。
聽出她聲音裏帶了點顫音。
他埋在她頸間低笑了一聲。
“知道還故意挑釁我的理智?跟伊萬像模像樣地演情侶,還不知道提前告訴我。”
聞遙趕緊保證:“我錯了。下回一定告訴。”
南川:“還想有下回?”
聞遙非常上道:“……沒有了。肯定沒有了。”
聞遙此時慫到不行,求勝欲早就被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南川輕哼了一聲,其實本來也沒想做什麽。
只不過剛才的确有點超出預料之外……
他意猶未盡地咬了下她的耳垂,終于放開她。
他起身從自己帶來的背包裏挑出一套換洗衣物,打算沖個澡。
臨進浴室門前,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說:“也就是你現在還有中國法律罩着。要是在俄羅斯,我現在就能領着你去扯證。”
“…………”他怎麽都已經想那麽遠了??
聞遙鴕鳥似的把腦袋埋進靠枕裏。
剛才那一個瞬間,她差點真以為南川要對她做點什麽了。
幸好剎住了車,不然她真的不知道她能不能抵抗得住,南川的吻太能迷惑她的心智了。
周放明明說川哥從頭到尾就談過她這麽一個啊……怎麽他們倆段位差這麽多啊?
一時間,聞遙感慨良多。
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算了,還是感謝中國法律吧!
南川進去洗澡了。
臨關門之前讓她收拾一下行李,他要帶她出去玩。
“出去玩啊……”
聞遙想着,帶她逛逛塔林嗎?
也好。
她将腦子裏對他為什麽要這個時候突然要沖澡的疑惑抛在腦後,掏出手機開始搜索塔林的風景名勝。
逛逛城市還不錯,海邊就算了,三月份的北歐氣溫凍人,就算他們倆常年适應低溫也沒必要上趕着吹冷風去。
她查了幾處地方,比如比較有特色的八面棱體塔樓啊,臨海露天的音樂歌詠場啊,還有古教堂古堡什麽的。雖然比不上南歐國家那麽高的知名度,但也算別有風味,
聞遙做足了功課。
結果等南川出來之後,他直接幫她退了房,帶着她直奔機場。
聞遙:“???”
直到坐上了飛機飛往瑞士,聞遙整個人還是懵的。
“去瑞士?不是在塔林當地玩嗎?”
“誰說在當地玩?我可沒說過。”南川分神回絕了空姐給他倒飲料的詢問,轉頭對坐裏面的聞遙說,“既然人都在歐洲了,這個季節當然還是去南邊合适。”
愛沙尼亞號稱是歐洲的後花園,但瑞士可是有世界公園的美譽。
飛機在瑞士境內降落,兩個人輾轉又到了阿爾卑斯山腳的一處小鎮。
山上的冰川未化,從小鎮的高處看去,能看見陷進雲霧的山脈此起彼伏,雲海波瀾壯闊間,漸綠的山坡風景如畫。
碧空,雲霧,雪山,松林,綠地……交織成了一片清新又夢幻的畫卷。
南川在小鎮最高處的高級民宿定了套間。
套間外連着一小塊露天的溫泉泳池,水波蕩漾間絲絲地冒着熱氣。
從溫泉往下望,整座小鎮盡收眼底。
聞遙站在溫泉泳池邊,神情有些複雜。
她完全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搞定這麽一段行程的,又是飛機票又是專車又是民宿。
他們到的時候,天色已經有些晚了。沒多久天就完全暗了下來,小鎮上的燈光逐漸亮起來。層層疊疊間,夢幻又美麗。
聞遙有點被眼前這景色迷住了。
以至于當南川提出要不要泡個溫泉的時候,她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到等民宿老板送來一套豔紅色的比基尼,她才反應過來川哥仿佛又想搞事情。
“……這還真不是我的主意。”南川清了清嗓子,看着這套遮不了多少的比基尼,有點尴尬地摸摸鼻子,他這回真的單純就想跟她一起泡個溫泉而已。誰知道店家這麽上道……
聞遙默默去找店家又換了一套。
店家以為他們是一對來度蜜月的小情侶,聽說她想換款式,一開始還滿臉真誠地建議她就穿一款,非常适合她,被她堅定拒絕之後才一臉遺憾地給她換了套保守款。
換好之後,她下了水。
溫泉水溫恰到好處,漫過肩膀的時候,聞遙覺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舒展開來了。
不得不說,南川真是會挑地方。
在這裏,頭頂是漫天的璀璨繁星,眼前近處是童話般的國度,遠處是雪頂的阿爾卑斯山,吹着夜風泡着溫泉,仙境也不過如此了。
聞遙舒服地嘆了口氣。
轉頭看見南川也下水了。
他沒過來纏她,而是靠在池子邊舒展着身體,也讓自己放松下來。
起伏的水波拍打在他光潔緊實的胸膛。
溫泉池邊亮着幾盞銅燈,光線将他整個人的輪廓映得朦胧而虛幻。
波光粼粼中,一切都仿佛活色生香了起來。
聞遙看了一會兒,才艱難地收回目光。
她感覺川哥又在撩她了。
太過分了。
……
兩人泡了一會兒就起來了。
明月當空,兩個人換上了浴袍吃了晚餐,然後一起窩在客廳的沙發裏待着。
客廳的落地窗望出去,景色依然美麗宜人。
聞遙趴在沙發扶手上看了一會兒,扭過頭,發現南川不知何時從自帶的包裏摸出一沓資料。
乍一眼看去,資料上文字密密麻麻的。看着似乎還是英文。
她轉身靠過去看了一眼。
資料第一行寫着:Anatomical Physiology。
“生理……解剖學?”
南川非常自然地攬過她,“嗯”了一聲,随口誇道:“英文學得不錯。”
“……”
聞遙默默推他一把,問道:“你接下來不是要準備物理比賽嗎?看生物的幹什麽?”
“誰說我是為了物理比賽準備的?”南川耐心解釋道,“是國外一些關于短道速滑的訓練方法和體系的研究。其實滑冰的很多動作都可以從解剖學的角度來分析,從而能夠更加精确地達成最大的訓練效率。你知道花滑動作也可以從這個角度來重新理解麽?”
這……她還真沒怎麽接觸過這麽複雜的科學領域。
學神的境界就是不一樣,什麽都能用複雜的科學來理解。
南川笑道:“等我研究透了就給你講講?”
聞遙乖巧點頭。
……
他們在瑞士小鎮待了兩天。
随後沿着阿爾卑斯山一路南下來到法國東南部的普羅旺斯。
這裏以薰衣草花海聞名,三月初,正是羽葉薰衣草繁盛開花的時節。
入眼是大片大片的紫色。
将天空與空氣都染上了夢幻的顏色。
他們一路走一路玩,一路都是童話般的美景。美得令她流連忘返。
有時候她真的忍不住會恍惚一下,感覺她和南川真是一對來度蜜月的小情侶。
他們在雪山前相擁,在花海裏接吻,一起牽着手走過大街小巷。
再南,就是意大利沿海的小城。
他們在地中海邊的一處海岸城市又待了兩天。
那裏有純淨的白沙與寶石藍的海水。
南川在海濱城市給她買了串極光藍的珍珠項鏈,珍而重之地為她戴上。
她在古城的首飾店裏給他挑了一對黑鑽耳釘,然後親手将耳釘與她的愛語一起釘入他的耳畔。
在浪漫的異國他鄉,他們只是一對親密而虔誠的年輕愛侶。
在意大利又玩了兩天,兩個人終于打算啓程回國。
……
回到國內,一個多禮拜已經過去了。
他們與世隔絕的這一個多禮拜裏,國內早就因為聞遙的出色成績熱鬧過一陣了。
他們冰場裏每天都有慕名前來蹲點等着跟聞遙偶遇的冰迷。
結果蹲了一個禮拜愣是半個影子都沒見着,只能失望離去。
南川與聞遙回N市的時候,是周放開車去接的機,順口聊起這些小趣事,弄得聞遙哭笑不得。
南川思索了下,說:“看來今後是不太方便在那邊練了。你接下來是怎麽個打算?”
“什麽怎麽個打算?”
“你是打算去申請個保送之後專注訓練,還是回二附中繼續上課,或者是幹脆轉學去A市,勉強能兼顧兩方面?”
這事聞遙還沒認真考慮過。
二附中那邊她目前一直是請假的狀态。
但是,一直請假也不是個辦法。
她如果想繼續回國家隊那邊訓練,二附中那邊勢必要放棄掉,總不可能A市N市兩頭跑。就像是南川說的那樣,她要麽轉學去A市,要麽幹脆保送。
她現在面前有兩條路。
一條就是保送,只要拿到了大學的保送名額,她也可以跟他現在一樣,安心專注訓練。
以她世青賽的成績,申請國際運動健将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想去國內任何一所體大都不成問題。
但是,她不太想去體大,總覺得有點局限她的未來了。
南川明白她的想法:“想去綜合大學?”
聞遙點點頭,說:“那就只能通過高考了。”
南川想了下,說:“也不一定。綜合性的大學每年也會有一些免試的名額。這樣吧,反正你也不急着今年就上大學,我有空幫你關注一下。”
“好。”聞遙點頭。
時間過得真是快啊。
聞遙心想,自己從俄羅斯回國轉學進二附中的那天,仿佛還就在眼前,一轉眼,他們就已經開始認真地計劃起了将來。
在前頭開車的周放透過後視鏡看看聞遙,忍不住對她感慨道:“感覺明明還沒跟你相處多長時間呢,這麽快就得分開了。”
南川看他一眼,涼飕飕地說:“你跟我相處的時間也不多了,好好珍惜吧。”
“啊?”周放詫異地擡起視線看他,“你又要幹啥?”
南川說:“我接下來打算去A市了。”
南川簽了A大的事他們都知道。
但是——
周放驚訝地看向他,說:“你這麽早就過去?保送也那得是九月份開學啊。”
南川笑了笑:“我是去訓練,又不是去上課。”
“……啊!”周放如夢初醒。
南川是想提前進A大的短道速滑隊訓練!
周放有點不敢置信地問道:“A大的短道速滑隊想進就能進的?你這段時間一直在準備奧賽吧?哪來的時間偷偷摸摸上冰訓練?”
“那倒沒有。”南川搖搖頭。
其實,說來也巧。
他跟A大簽了保送合同之後,随後就去特意查了A大那邊的短道速滑隊的情況。結果發現A大負責短道速滑的教練是個老熟人,叫徐烈。
是他外公早年間的學生,很早就因為受傷退役,去了東北工作。為此外公還遺憾了很久,一直說徐烈是他教過的學生中最有天分的一個。
南川還是後來跟着外公去北方參賽才認識的。
查到徐烈的身份之後,南川找機會聯系過他,也向他提過自己想要進短道速滑隊的意願。
當然,徐烈沒有立刻同意。
想也知道,南川已經離開跑道那麽多年了,體育競技別說七年八年,就算一年兩年,想要恢複到巅峰的競技水平也是極其不容易的。更何況體育競技本身的淘汰率就高到吓人。
但是,他願意給南川一個機會。
他同意讓南川先行進隊裏訓練,到九月份冬季項目新賽季開始,南川如果能在比賽中取得成績,才可以正式在隊裏留下來。
這個條件說不上嚴苛,甚至可以說非常公平,但對南川來說卻實在是一個非常巨大的挑戰。
當時南川二話不說就答應下來。
他接受了這個挑戰。
……
銀白色的SUV駛進朝陽巷,在聞家大宅門口穩穩停下。
南川下車将聞遙的行李從後備箱提出來,幫着拎到了門口。
他按住聞遙想推門進去的手,在她身側低下頭說:“我就不送你進去了。”
聞遙點點頭:“好。”
南川頓了頓,偏頭湊過去柔聲說:“親一下。”
大約是兩人連着一個多禮拜每天幾乎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地相處下來,聞遙多少已經沒有了之前的生澀羞赧,聞言,非常自然地擡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南川不太滿意地湊過去:“親這兒。”
聞遙:“……周放還在這兒呢。”
南川眼也不眨地說:“他看不見的。”
一旁的周放默默轉頭看天。為了兄弟他容易麽他?
聞遙只好飛快地又在他薄唇上親了一下。
親完趕緊拎着她的背包往家裏溜。
這回南川不再攔着她了,含笑目送她進了門,這才拉開副駕駛的門往裏一坐。
車子重新啓動。
身邊傳來周放佯怒的聲音:“老子駕照學出來第一天就颠兒颠兒來接你了,結果呢,你倆親親密密我還得認命當塊背景板。太過分了吧!”
南川笑了笑,非常自然地貧回去:“老子都冒着生命危險坐你的車了,你還這麽多廢話?”
周放:“…………”
他悲憤地一踩油門:“算了,同歸于盡吧!”
南川老神在在地接口:“前頭路口左轉,雪松大廈把我放下來你再繼續找死。”
開車的周放安靜了下,忽然輕輕地說:“先別。”
南川:“怎麽了?”
“我查到了點事,正好和你說下。”
查的什麽事自然不言而喻。
南川一直慵懶放松的表情慢慢斂了起來,他稍稍坐直了一點,認真地問道:“怎麽說?”
周放将車子開出了朝陽巷,在一處臨時停車位上停下來,熄了火。
他認真地說:“具體資料都已經發你郵箱了。查到的東西不太多,可能會讓你失望。”
南川下意識地摸出口袋裏的手機,聽到後半句,他頓了頓,故作輕松地笑了一聲:“我早就知道不可能太容易。這裏面牽涉到的又不僅僅只是當年那群運動員。”
只要是有權力牽涉其中,那麽那個真相就沒有那麽容易能輕易重見天日。
他有心理準備的。
他手中動作一頓,說:“你給我說說看吧。都查到哪些了?”
周放遲疑了下,決定從頭說起:“我是從你給我的當年參賽人員的名單開始查的,當年的事情被捂得很嚴實,幾乎查不出什麽來。但是我順着他們的比賽記錄查了接下來的幾年。發現後來幾年也有人舉報了他們,連帶着也提到了體育局的幾個領導。只是那次舉報也沒能翻出什麽水花來。但是有了名字我這邊就查起來就容易多了,至少有了個目标。我找關系翻了點舊檔案,你那群師兄——”
周放頓了下,改了口。
那些人也根本不配被稱作是他的師兄。
“那群涉嫌用藥和栽贓的人裏其中五個人已經退役了,剩下的一個在A市體大當短道速滑隊教練,另一個在東北當教練,還有一個進了A市體育總局,職位不高,就一小職員。最後一個我不用說你也知道,那個年紀最小的進了國家隊,你見過的。基本就是這些。”
查出來的基本就是些去向。
更深入的東西暫時還挖不出太多。
南川深吸了一口氣。
“沒事。”他說。
過去他或許無力去改變什麽、證明什麽,但現在不同了。
他将手臂搭在車窗,擡手感受了一下初春依然寒涼的風。
他說:“凡走過必留下痕跡。他們做過的事情遲早會水落石出的。”
……
這廂,聞遙開門進去。
正要低頭換鞋,就看見爺爺正背着手站在窗前,意味深長地看着她。
顯然,剛才在大門口發生的事情,已經被他從頭到尾看到了。
聞遙:“…………”
一瞬間,她總覺得眼前的景象莫名地有點似曾相識。
仿佛之前她就遇到過。
千分之一秒的時間裏她回憶了一下,想起之前在集訓基地她就被李啓鵬給抓了正着。
結果現在又被她爺爺看見了。
而且又是她去面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這一個瞬間,她覺得自己真是太慘了。
李啓鵬就算了,她爺爺她真的應付不來啊。
她能不能把川哥叫回來讓他去跟她爺爺交待啊?
爺孫倆四目相對。
一時間,氣氛有點尴尬。
聞遙想了半天,又打量半天爺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爺爺你該不會又要反對吧?”
爺爺幽幽地瞅着她。
不是沒聽出孫女語氣裏的防備。就跟他阻止她練花滑時她露出的那種防備的狀态一樣一樣的。
他半天才默默地說:“我反對有用嗎?”
“好像——”聞遙想了下,“沒有。”
平時她或許很好說話,也能聽進別人的話,但她其實是個非常有原則有底線的人。
只要是她認定的事情,她可以固執到就算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以前能讓她那麽固執到跟人撅起來對抗的事,大概就只有花滑。眼下,如果爺爺真要反對她和南川……她覺得她可能還得固執一下。
爺爺看着她,長嘆了一聲。
“算了,你也長大了。爺爺也管不了你太多了。既然是你自己選的,那就随你去吧。南川感覺是個不錯的孩子,既然要處對象,就認認真真處,別跟其他人有樣學樣地瞎折騰。”
聞爺爺當了幾十年的大學老師,也算是看過了大學校園裏發生的許許多多的悲歡離合。有美滿的,也有錯過的,遺憾的。
能從年少走到婚姻的本就很少很少,更別提能将婚姻經營得長遠幸福的。
爺爺看看她,又看了看南川消失的大門口。
似乎回憶起了什麽,緩緩說:“說起來,你們兩個的過去也有點相似啊。你應該明白爺爺指的是什麽吧?”
聞遙怔怔地望着爺爺,恍惚了下,半晌才回神點了點頭。
爺爺說:“你們兩個孩子童年過得都不太容易,家庭……也說不上圓滿。所以這或許會成為你們将來彼此相守的絆腳石,也或許會因此令你們學會更加珍惜彼此。”
“路都得你們自己走,別走岔了,更別走你母親的老路。”
爺爺意味深長地看着她,緩慢地走過來,拍拍她的肩膀。
“爺爺一直阻攔你繼續學花滑,就是怕你走上跟你媽媽一樣的路。現在……爺爺也不知道該不該繼續阻止你。但是,爺爺希望你和你媽媽是不一樣的。你能學會更加珍惜身邊的人,珍惜身邊的一切。爺爺希望你在目視前方的時候,也別忘記沿途的風景。”
聞遙愣住了。
印象裏,爺爺從沒有主動跟她提過母親的事情。
但是,今天她卻從爺爺口中聽到了這麽一番話。
“爺爺……”聞遙想說點什麽,可是想了半天,都沒能組織出完整的語言來。
爺爺再次拍了拍她的肩膀:“行了,不早了,老年人得早睡早起,爺爺先去睡覺了。你也好好休息吧。對了,恭喜你奪冠。”
聞遙沉默地目送着爺爺上了樓。
客廳裏再次空曠安靜了下來。
她一個人在客廳站了好一會兒,終于回了神。她沒有往樓梯走,而是走到了客廳的一面牆前。
這是一面照片牆。牆上挂了很多照片。
有各種各樣的全家福,有她和爸爸和爺爺奶奶的合照。還有各種各樣的單人照,也有家裏人跟其他社會名人的合影。滿滿挂了一整面的牆。
然後她的目光落在其中最醒目的幾張全家福上。
照片裏,她爸爸聞鴻身邊站着個美麗動人的纖細女人。
裏面的聞鴻還非常年輕,大約也就二十上下的樣子。算算時間,應該在她出生之前。那個年輕的女人在全家福中出現過,在和其他人的生活照裏也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