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5 南岳少年
八點多, 一直玩到深夜。
直到兩個小朋友都玩累了,幾個人終于決定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聞遙她妹妹已經困得走不動路了, 被南川抱着托在懷裏,還在強打精神依依不舍地跟今晚剛認識的小哥哥揮手作別。
高天霖小朋友也跟她揮手, “晨晨再見!以後還要一起玩呀!”
小姑娘也細聲細氣地大聲說:“好呀!”
高天霖非常勇地說:“那我明天下午還來這裏等你哦!”
小妹妹也點頭:“嗯嗯!”
兩個小朋友隔空喊話, 聽得南川忽然失笑。
身旁聞遙奇怪地看着他:“怎麽了?”
南川說:“我在想, 那時候我怎麽就沒想到跟你約個下次見的時間呢?”
早約了,估計也不至于等八年。
聞遙心想也是。
當年決定出國之前, 她其實去找過他, 想要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只是那次剛好錯過, 她問了冰場的人,得知他們去外地比賽去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于是就硬生生錯過了這麽多年。
她跟着南川往回家的路上走,笑眯眯地說:“我發現你今天特別喜歡回憶當年啊,怎麽回事?之前飯桌上被我爺爺傳染了嗎?”
“偶爾回憶一下而已。”南川笑道, “趁着今天最後一天,把該記住的事情都記住,然後明天就要向前看了。”
這一年對他來說注定是獨一無二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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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 他年少時動心的小姑娘踏光而來, 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然後,他要奔跑起來。
跟着她一起向前跑。
他希望自己也是一顆太陽——
如果他也會發光, 就不必害怕黑暗。如果他自己也能那麽美好,那麽一切陰影就可以煙消雲散。(注1)
夜風迎面而來,暖冬的風裏裹着并不凍人的涼意。
冰場門外,許優優目送着他們走遠,笑着對周放感慨道:“看着真像是一對帶着孩子的年輕小夫妻啊。他們之間的氣場看起來太合了, 又甜又舒服,光是看着就覺得很羨慕。哎呀,我也忍不住想談場戀愛了。”
周放笑道:“我勸你冷靜一點。”
“?”
“別為了談而談呀。等到遇上真正喜歡的人再談也不遲。你看南川八年都等了,你又着什麽急?”
“有道理。”許優優想了想,又問,“那你呢?你想等個什麽樣的呀?”
周放望向漸行漸遠的背影,笑道:“不知道,大概也想等一個能讓我一見鐘情的吧。南川那小子運氣真好。”
……
聞遙在鳥鳴聲中醒來。
起床下樓的時候,聽到爺爺正在和妹妹在樓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晨晨用清脆稚氣的聲音跟爺爺誇張地描述昨晚滑冰的事情,多麽多麽有趣,多麽多麽帥氣,還一派天真活潑地說自己将來想像聞遙姐姐一樣學滑冰。
大伯在旁不以為然地說:“滑冰有什麽好的?不務正業,沒前途。爸你說是吧?”
聞遙在樓梯上站着沒下去,想了想,轉身擡腳想往樓上走。
半晌,聽見爺爺輕描淡寫地說道:“其實也沒什麽不好。”
大伯似乎是愣了一下,奇怪道:“爸,你一向不是最反對——”
“大驚小怪什麽?”爺爺不以為然地說,“孩子要是真喜歡,接觸接觸也沒什麽不好。”
聞遙腳步停住了。
垂下眼睛笑了一聲。
之前她爸還跟她說,他曾經看見爺爺偷偷摸摸書房擦她拿回來的獎牌。全錦賽和冠軍賽兩塊金牌,她拿回來之後,就被聞鴻故意挂到爺爺的書房去了。
爺爺的書房裏有兩面牆都是書櫃,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法律典籍,其中有一排書櫃裏放的則是他們聞家人的各種獎杯證書。
聞鴻還大張旗鼓地整理出一小塊單獨的空間,說今後那裏都會放她拿回來的獎牌。起初聞遙還不理解爸爸為什麽要這麽做,心想着難道是想讓爺爺天天看着故意給他添堵麽?如今她才多少理解了她爸的用心。
聞遙于是又轉回身,搭着樓梯扶手一腳一腳往樓下慢慢走。
吃過早飯,聞遙照例去冰場訓練。
新節目已經完成了,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是保持狀态。對于運動員來說,競技的狀态不進則退。
新年裏,冰場關門七天。
員工都放長假回老家了,許優優因為要準備課業,就沒回去。她是學傳媒的,比較偏廣播電視的專業,未來大學畢業之後,也準備朝着電視臺的方向發展,這回大二寒假教授布置了個作業,自主選題設計一個像《舌尖上的中國》那樣的紀錄片式的節目。于是許優優決定化愛好為動力,将花滑與聞遙作為紀錄片的紀錄對象。
所以,她征得聞遙同意之後,自告奮勇表示七天裏她來幫忙。
聞遙一路小跑着往冰場去,順便給自己熱個身。
剛跑到冰場門口,忽然發現有道身影鬼鬼祟祟地在門口,正探頭探腦地朝裏面張望。
這背影聞遙見過,眯着眼辨認了兩秒,确定了是南岳沒錯。
聞遙站在他身後,忽然出聲:“你找你哥?”
“哇——”
南岳正做賊心虛,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整個人一下跳起來。
他看起來就像是只被吓得差點原地起飛的貓,整個人炸了毛地跳起來瞪着她:“你、你怎麽在這裏?”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你怎麽突然來這裏了?”
聞遙對南岳的印象有點複雜。
本來因為他是南川弟弟的身份,她愛屋及烏,對他天然帶着幾分好感。
但是自從之前冠軍賽上南岳打小報告将他們媽媽找來阻撓南川,聞遙就對這個弟弟有點……嗯……她想,難怪南川之前讓她盡管放手去揍,她當時還真有點手癢。
南岳猶豫了下,低聲問:“南川……我哥他在裏面嗎?”
她抱臂好笑地打量着他。
很難形容南岳此時的表情。
挺複雜的。
有點忐忑不安的後悔,也有點小心翼翼的期待。想進去,又不敢進去。感覺那道門裏有什麽洪水猛獸似的。
聞遙笑道:“他應該不會這麽早過來。”
這話一說,南岳像是整個人松開了繃緊的弦,長呼了一口氣,一下整個蹲下去揉了揉頭發。
聞遙好奇地低頭看着他誇張的反應。
她想起之前冠軍賽上他們母子三人的不歡而散,她思索了一下,猜測問道:“所以,你今天是來找你哥道歉的?”
南岳下意識否認:“怎麽可能?我——”
“我”了半天,又茫然地停住了,接不下去。他幹脆承認了,“是。”
是,他今天就是想來道歉的。
那天他也被吓到了,從他媽和他哥的對話裏,他才隐約明白過來這些年自己錯過了什麽。
那天之後,他拐彎抹角地跟爺爺奶奶求證打聽,才知道媽媽得了躁郁症的事情。才知道哥哥這些年一直獨自一個人承受着的那麽巨大的痛苦。
媽媽那天幾乎歇斯底裏的狀态太吓人了。
他現在才明白,難怪當年他提出想要跟他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會被他哥拒絕。
他被人保護得太好了,很多事情南川完全不讓他知道,包括媽媽的事,包括外公陷入醜聞的事。而他卻只看到了媽媽偏愛哥哥,爺爺奶奶也一直念着哥哥,就因此心生怨怼。
因此自顧自地恨了他哥很多年。
他哥過去每年才回A市一兩趟,每次回去他都對他哥沒有擺過好臉色。甚至很多時候還大言不慚地跟他頂撞乃至是直接動手。
如今想一想,他覺得自己也太蠢了。
蠢得沒救了。
簡直沒臉見他哥。
他哥一定讨厭死他了。
說不定,看見他在這裏,還會嘲諷地讓他趕緊滾蛋。
南岳越想越低落,越想越喪,扭頭就想走:“算了,我還是走吧。你就當我沒來過。”
“哎?”聞遙叫住他,“來都來了,走什麽?先進去吧。”
“我不要。”
“你放心啦。”聞遙只好先安撫他,“你哥要是看見你來找他,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南岳滿臉的不信:“真的假的?”
聞遙點頭。
“真的啊。他很重視你的。別看他總是一副對什麽都不在乎的樣子,但其實是個對周圍人非常溫柔的人啊。”
南岳心說,這不是廢話麽?他當然知道。
他瞥了聞遙一眼,別扭地心想:這女人怎麽完全是一副比他更了解他哥的态度啊?憑什麽她就能比他更了解他哥啊?搞得好像他才是那個外人一樣!
他不爽地出言不遜道:“你幹嘛用這種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語氣跟我說話啊!我才是他親弟弟!女朋友什麽的……不就是看上他的臉了麽?”
然而他話音沒落,就感覺腦袋一沉,一只手懶洋洋地按在他天靈蓋上,看似沒用什麽力氣,卻壓迫感十足,頓時讓南岳小心肝顫了一下。
他的頭頂傳來南川危險的聲音:“怎麽跟你嫂子說話呢?”
聞遙偏頭望過去。
南川打着哈欠,一副剛睡醒的樣子就來了。頭發有點亂,但困倦中有種閑适自然的帥氣。
啊,好像是挺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