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香城,夏天。
飛機落地,齊染的心髒跟着震了一下。
回到香城,先映入腦海的是一個八年未見的男人。
而過一會,她很可能會再次見到他。
剛從英國回來,迎接她的是灼灼烈日。早有預料,所以提早在飛機上換了身衣服,淺色熱褲,吊帶衫,半透明的小開衫。
下了飛機後,她不着急往外走,而是去到機場的衛生間,做最後的準備。
她對着一面大鏡子,重新在唇上添上顏色,使其更加濕潤有亮澤,如紅潤的櫻桃。又挺了挺胸,側過身子,肩膀薄薄的,胸前還算堅.挺。最後,整理衣服,全身上下衣服上的每一個褶皺都經過她的精心處理。
做完這一切,齊染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還是不太滿意,不夠媚,不足以抓人眼球。
八年不見,她得給他一個視覺沖擊才好。
思考良久後,她取下發圈,黑色的卷發傾瀉而下,她徒手稍微整理一下,這才覺得完美,縱使熱了些。
打掃衛生間的阿姨已經拿着拖把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遭,期間往她身上瞟了好幾眼。
齊染看看手表,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足足過去了十五分鐘。
父親派來的司機剛打來電話,說在外面等。
這司機聲音有些陌生,想必也是新來的。齊染并無多想,一路拉着行李箱跟随人潮流動。
出口處已經擠滿了接機家屬,她往下拉了拉墨鏡,目光往擁擠的人群裏巡視一番,不經意間和不少人的視線相碰。
齊染的确是極為吸引人的,烏黑如墨的卷發鋪瀉在冷白如雪的肌膚上,眸子細長,一雙眼睛如清泉一樣清冽明亮,整個人恍如是這個炎熱夏天出現的一抹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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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往下看,依稀看到半透明的薄衫下,胳膊上青色的紋身若隐若現,看到這裏,觀者視線微頓,不知道又思考了些什麽。
“齊染!”一個男孩尖銳的聲音穿透嘈雜聲傳入她的耳裏。
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叫齊亦恒。
小屁孩自從上小學後,在不當着家裏人的面時就不叫她姐姐了,這也沒啥,因為她也經常在背地裏對繼母直呼其名。
齊染尋聲望過去,看見弟弟剃了平頭,黑色短褲,寬松T恤,他雙手插兜,擺着pose,明着裝酷。
可惜的是,站在他身旁的男更讓人移不開眼。
她一路上都在想的那個男人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出現在了她眼前。
齊染深吸了一口氣,空氣滾燙,她的胸腔熱潮滾滾。
一個月前,她看到國內的娛樂新聞,她的大明星繼母程虹雇了一特帥的男保镖,男保镖帥照在網絡上小小地沸騰了一下,甚至因為這個男保镖,退居三線的繼母的熱度都高了不少。
齊染在娛樂新聞上看見男保镖之後,心情久久便不能平靜,成天想着回國。所幸,她碩士畢業,歸期将至。
這一個月裏,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怎樣數着指頭,計算着每分每秒,盼望着日子快過去。
臨下飛機的時候,她心裏還在七上八下,萬一這男人跟着程虹去外面出活動,她可能就又見不着了。
現在看來她運氣很是不錯,一下飛機,這男人就站在了她面前,不枉她大熱天散下了厚重的頭發。
可與她精心打扮相反,這男人穿的極為随意,棉質寬松休閑褲、不知什麽牌子的運動鞋和黑色的短袖,但難得個子高,身材好,健康的麥色肌膚,一雙波瀾無驚的眼睛,在人群中漠然一站就是出類拔萃。
正如很久以前,他身上只是穿着洗的發白的高中校服,背着一只黑色書包,但這都不妨礙他在別人的記憶裏留存尚久。
齊染腦中閃過很多年前在這個城市裏發生的事,最為深刻的畫面就是,明媚的早晨,男孩穿着藍色的校服,手腕上帶着黑色的手表,不緊不慢地走在綠蔭下,他好像在心底有自己的準則,旁人無從幹擾。
那個好好少年模樣還能清晰如在眼前,他的名字也在心上躍然——任淮浪。
不知不覺,她已經在原地呆上了一分鐘。
再深吸口氣,回過神來。
男人的臉在她眼前放大,說:“我是受齊老板……”
他話沒說完,大搖大擺走過來的弟弟就搶了話說:“他是我爸的保镖,也就是我的。”
“哦,知道了。”齊染垂眸,卻不敢正眼瞧他了,連話也不知怎樣說才合适。
男人反倒是一句話不說,自然而然接了她手裏的箱子,直沖外面去了。
他也和以前一樣,冷酷呢。
出了大廳,日頭火辣辣地照在身上,身上很快出了一層熱汗,尤其是被頭發遮住的後背。
只是,她費的這些小心思,她衣服上每一道她精心布置的褶皺,他看也不看。他只是将行李箱放到後車廂,為她打開後車門後,只身上了駕駛座。
齊染竭盡腦汁也想不出到底為何當初的一中學霸會坐在這裏開車。
車裏燥熱,似是要把人蒸熟了,任淮浪打開冷風。車開起來,三人全都安靜。
齊染心想,要不要打招呼?那又該怎麽打?
而且,他看起來根本就是一副不認識她的樣子啊。
想到這,心裏微酸。
齊染看着任淮浪的後腦勺,頭發比以前短了不少,她擡眸又在倒車鏡裏看到他的兩只眼睛。是很好看的雙眼皮,眼尾有些上翹,十分有神,只是他臉上總是沒什麽表情,這雙眼睛也顯得冰冰涼的。
她只這麽看了一眼,胸口便劇烈起伏。
弟弟湊近她,在她胳膊上拍了一小巴掌,發出了清脆的一聲響,拍完還揚起下巴,對她露出兩個鼻孔,小屁孩又長高了,戰鬥力又提升了一格,巴掌更疼了。
換作以前她早就反擊了,但現在她沒心情。前頭坐着任淮浪,她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即使那人對她依舊冷冰冰的,眼裏沒有一點溫度。
但是,齊染看他的後腦勺都看不夠。
弟弟叫嚣着:“齊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欺負我,我的保镖就在前面坐着呢。”
齊染小聲說了一句:“狐假虎威。”
“哼!”
齊染深吸口氣,沖一直想要挑釁的小屁孩搖了搖食指,示意他消停一點,她現在心情可不太妙。
“齊、染!”小屁孩見自己沒人理會,兩臂交叉,咬牙切齒,火勢有所上漲,對前面的任淮浪說,“唉,你一會一定要替我教訓她一下。”
開車的人不說話,像是沒聽到。
“欸,你聽到沒有。”齊亦恒扯了任淮浪的袖子。
開車的人依舊紋絲未動。
這脾氣看起來倒是跟以前一樣。
車駛進別墅區,最終停在了一個單獨的別墅樓底下。如果車再開久一點,齊染估計能數完他後腦勺有幾根頭發。
任淮浪下車,走到車尾去擡她的行李。齊染的目光緊随着任淮浪的背影,可任淮浪只專注在自己手上的事情上。
她化再明豔的妝容,也敵不過他是一冰塊人啊。
齊染心裏直唏噓。
“染染,可算是回來了。”家裏兩個阿姨出門來看,說,“先生太太晚上才會回來。”
“好,我知道了。”她在兩個阿姨的簇擁下進了屋,任淮浪終于又開口說話,問:“箱子放哪?”
齊染揚聲說:“放那,放那,快放那,我自己弄!”
任淮浪一愣。
兩個阿姨一愣。
都以為她箱子裏有什麽寶貝,還得她自己去擡,旁人不能沾手。
齊染自己也愣了一秒,意識到任淮浪現在的身份,才笑了一聲說:“哦,你幫我擡到二樓就好。謝謝。”
以前是她追在人身後叫:“任淮浪,你累不累?我幫你拿書包好不好?”
現在,倒是角色對換了。
但齊染也沒高興,心裏反倒是五味雜陳的。
齊染環視了一眼屋子,她一年沒有回來過,家裏的擺設還是老樣子,但卻覺得有些陌生。她後腳也跟着任淮浪上樓,她的房間就在二樓,那裏就是她的地盤。
任淮浪将行李放在她門口,轉身,跟她碰上。
突然地對視,齊染心裏微動,她過去開了門,說:“拿進來吧!”
任淮浪聽後沒有半點遲疑,重新提起行李箱。
阿姨已經為她打掃過,房間裏很幹淨。
齊染不想他這麽快就走,還想多看他一會兒,就又說:“請幫我放到最裏面。”
“哪裏?”他問。
“衣櫃那裏。”齊染說。
任淮浪又按吩咐辦事。
齊染心裏有種羊入虎口的快感,但他将行李放好就要走,她腦筋轉的飛快。
怎樣才能把小羊多留在這一會呢?
“齊染,你竟然敢不理我。”弟弟的聲音又從背後響起。
齊染一回頭,見弟弟手裏抱了一把玩具槍。
這玩具槍得有一米長,弟弟掰動上面的機關,發出清脆的咔咔的響聲。
黑漆漆的槍口瞄準着齊染,她頭上冒冷汗,慢慢地舉起雙手。
投降。
她從來不怕弟弟這個小不點,但對槍這玩意有揮之不去的陰影,哪怕這是一把假槍。
這時,身後低沉的聲音響起。任淮浪說:“出來玩。”
下一秒,齊染看見他一手攥住了槍口,用槍牽着弟弟出了門,最後還不忘把門給她帶上。
“……”
齊染松口氣,如釋重負般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