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何為婉轉
向南的感冒在住了一晚醫院之後徹底好全了。
兩人吃過早餐後,封厲就替他辦了出院。
向南跟在他身後,一路走一路忐忑。馬上就要回學校了,想起昨天秋冬離開時的表情,向南有點不知道要怎麽跟他相處的感覺。
唉——
“嘆什麽氣?”封厲看着他,手裏拿着出院證明,另一只手在他腦袋上撫了一撫。
向南搖頭,“就是有點不知道回去怎麽面對秋冬,我覺得他是個非常好的人,我不想失去這個朋友。”
封厲挑高了眉頭,“那小子是個不記仇的,過段時間就沒事了。”
向南狐疑的看他一眼,“真的假的?”
“真的。”
封厲本意是帶向南回家再觀察一天看看,但向南執意回學校,封厲無奈,只好開車将他送回去。
向南之所以堅持要回學校,一方面是不想耽誤學習,另一方面是怕孤男寡男獨處一室,要是一旦發生了那種事可不是鬧着玩的,雖然封厲說過在自己沒愛上他之前不會用強,但是保不齊擦槍走火。向南記得宋臣以前跟他說過,兩個男人做那種事很痛的,不壓于女人生孩子。所以向南覺得自己十分有必要避開二人獨處的機會,來降低此種事情的發生概率。
封厲的車停在離學校門口尚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向南邊解開安全帶邊說:“路上小心。”
男人修長的手指頗有規律的敲打着方向盤,望着他的目光由淺轉暗,于是在向南還沒反應過來之前,對方已經湊近身子侵占城池,向南還未握到門把的手頓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情人間的親吻總是讓人愉悅的。
向南在這個過程中也的确感受了一把心跳加速的刺激,可是一吻結束之後,他就悲劇了。指着腫得像兩條香腸的嘴巴,控訴的看着罪魁禍首:“別人要問起我這個嘴巴要怎麽辦?”
封某人剛剛吃飽喝足,此刻心情大好:“就說被自家男人親的。”
向南:“……”
臨下車的時候,封厲說:“你們馬上要放寒假了吧?”
向南點點頭。
“寒假有什麽安排?”
向南搖頭。
封厲便說:“寒假跟我去美國。”
向南睜着兩只疑惑的大眼睛,問他:“去美國幹什麽?”
“過春節。”
向南以前讀高中那會兒,他們那個南方城市的确掀起過一股出國熱潮,但當時向南一窮二白,雖然也想過去國外走走看看,時間越往後,這種熱情也漸漸消失殆盡,更何況,那時候出國的人能回來的卻沒有幾個。骨子裏愛國的向南覺得這樣背離家鄉實在不妥。這時候聽封厲說去美國過春節,就想也沒想的說:“過春節當然得在中國過啊,去美國還□□節嗎?”
封厲看着他,俊美的臉上不知怎麽多了幾分淡淡的笑意。
向南見他這個笑,全身汗毛十分識時務的豎了起來,一臉戒備的看着他:“你笑什麽?”
封厲撫了撫下巴,“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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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南到學校的時候正好趕上上午的第二節課。
封厲昨天把他從學校帶走的時候已經知會過他們班的班主任了,所以他這會兒出現在教室門口,正在上課的數學老師也沒有多問,便讓他進來了。至于封厲是怎麽代他向班主任請假的向南不知道,因為他壓根忘了問這事了。
向南在座位上坐定,擡眼偷偷看了一眼曹秋冬。他的座位與向南的隔着兩列,所以從這個角度望過去,剛好能看見曹秋冬沒什麽表情的表情。向南看了他一會兒,曹秋冬也沒轉過頭來,向南估摸着他還在為昨天的事生氣,剛好班主任在講臺上咳了一聲,向南趕緊收起心思,專心聽課。
高三上學期的課程即将進入尾聲,這就意味着期末大考要來了。
最近教室裏的氣氛越來越沉重,仿佛一個超重的氣球,随便誰用手指甲戳一下,氣球就會“砰”一聲爆炸。向南對期末考倒并不怎麽恐懼,這幾個月來卷子雖然做得多,但是至今還沒檢驗過自己如今的水平,剛好趁期末考檢測檢測。
下課鈴聲響了之後,數學老師收起教材依依不舍的走了。
向南趕緊起身朝曹秋冬走去,哪知這小子竟然也騰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拔腿就往教室門口方向去了,向南見他這般神速,直接傻在了當場。
許斌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還沒從昨晚緩過來,給他點時間。”
葉偉也不知何時走了過來,把手裏的筆記本遞給他,“你缺了半天的課,筆記借你用。”
向南接過,心裏對曹秋冬有點過意不去,畢竟對方還是個孩子,從小養尊處優沒吃過什麽苦頭,乍一聽見這樣的事情想不通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若将自己的意志強加在對方身上,未免有點不公平。
想到這裏,向南點了點頭,随即又看向兩人,“我和封厲……你們怎麽看?”
許斌無謂的聳聳肩,“我是無所謂,反正你還是向南嘛。”
葉偉也認同的道:“對啊,這種事我們也見過不少,只是你自己要多長個心眼,封厲可不是一般人。”向南知道他是真心為自己好,便笑着答應了。
要說起人類的發展史,那的确是一本驚心動魄的史詩。但是在文明發展的同時,漸漸出現了不同的打破傳統的事物,對于這種新新的東西大多數人是抱着抵制的心理的,所以同性戀在幾十年前對于社會來說是個禁忌,向南十分慶幸自己生活在這樣的一個年代,大多數人已能正确并客觀的看待性取向與別人不同的這件事,也非常慶幸自己遇見了這麽善解人意的朋友。至于曹秋冬,向南相信過一陣子他也能想通個中道理的。
上午的課結束後,曹秋冬果然沒等他們,自己一個人先走了。
向南望着他的背影只有嘆氣的份兒。
許斌和葉偉安慰他:“沒事兒,他就是有點鑽進牛角尖出不來的感覺。”
眨眼間,曹秋冬已經走遠了,向南點了點頭,本來想找曹秋冬談談這事,可是他這樣躲着自己,怕是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在食堂吃了頓沒什麽味道的午餐,向南跟着宿舍裏的兩只回了宿舍,曹秋冬正躲在被子裏,不知道是睡着還是醒着。
許斌和葉偉對視一眼,又同時看向後面走進來的向南,三個人同時籲了口氣。
這世上有許多事值得我們心痛。
親人的離世、情人的背叛、生活的不公以及朋友的不理解。
向南活了這麽幾十年,第一次被朋友這樣對待,他站在曹秋冬的床頭,靜靜的也不說話,黑色的瞳孔望着曹秋冬身上蓋着的淺灰色的棉被發呆,許斌和葉偉見他這副樣子便知他有話跟曹秋冬說,于是兩人便乖乖的窩在被子裏,大氣都不敢出。
一直這樣不知站了多久,躲在被子裏的曹秋冬似乎終于忍無可忍,氣呼呼的拉下被子,露出臉來,瞅着向南,語氣倒是很平靜:“幹嘛?”
向南亦看着他,淡淡的發問:“你是因為封厲喜歡男人生氣還是因為封厲喜歡的那個男人是我生氣?”
曹秋冬一愣,“有區別嗎?”
“當然有。”向南依舊看着他,語氣從頭至尾沒有太大的波動,“我和封厲之所以會走到一起對我來說也挺意外,我并不是有心瞞你,只是還沒有找到适合的時機告訴你而已,如果你因為這件事生氣那我可以向你道歉,至于封厲喜歡男人這件事,相信昨晚他在門外已經跟你說過了吧。”
聞言,曹秋冬又是一愣。其實昨晚向南并不知道封厲跟曹秋冬說了些什麽,因為醫院的牆隔音太好,但他隐隐知道封厲跟曹秋冬肯定說過些什麽,現在見曹秋冬臉上的表情,向南就知道自己猜了個七七八八,他繼續道:“我知道讓你理解這件事很困難,但我只是不想因為這件事而失去你這個朋友。”
宋臣說向南很多時候遲鈍得像蝸牛,屬于那種戳他一下才會動一下的典型,但是在很多需要立刻解決的事情上,向南卻比誰都要主動,因為他深知有些事情會随着時間的推移而淡化,但有的事情卻會因為時間越長變得越棘手,例如曹秋冬就是如此。
向南說完話,曹秋冬在床上愣了半晌,然後不知想起了什麽,眼神躲閃了幾下,喃喃道:“他說他從來沒喜歡過女人。”
向南無言以對。暗罵封厲這混蛋對個小孩子說話也不知道什麽叫婉轉。
又聽曹秋冬說:“我只是替我姐姐感到不值,她那麽喜歡這個人,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
向南很想跟他說愛情本來就是不公平的,誰先愛上誰愛得比較多誰就是輸。但他終究沒有說出口,轉而道:“你姐姐應該是個驕傲的人吧,驕傲的人很多時候是可以很果斷的,就像她知道封厲喜歡的是男人,所以才在去世之前解除了婚約,無論如何,她走得非常體面,你該感到高興才是。”這些事向南都是從封厲那裏聽來的,封厲說起曹夏書的時候眼底有種深沉的溫柔,與看着向南時的深情不同,這是一種對至親的緬懷和想念,封厲是個重情義的人,所以才會對這樣一個曾經深愛過自己的女子念念不忘。
曹秋冬張了張嘴,眼底的倔強漸漸支離破碎,他說:“封大哥還說很喜歡你。”
向南一噎,這個話實在不知該怎麽接好。
另一邊已經躺平的許斌突然從床上跳起來,指着他和曹秋冬道:“你們煽情完了就滾到床上睡覺,下午還要不要上課了!”
葉偉在被子裏大笑了幾聲,“許斌,你太暴力了,這不好。”
許斌回了他三個字:“滾你的!”
向南躺回床上的時候,心裏懸了半天的石頭終于落了地,終于把曹秋冬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