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聞言,林玉墨他們果然也都湊近了細細觀察起來,很快就紛紛發現了這種不同尋常之處,頓時小聲驚呼起來。
安前輩的身體有所動靜,這可是這三年來的頭一遭!
最激動的當屬喬無念,他甚至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緊張的神态,渾身都有些戰栗和顫抖,眼睛一眨不眨的緊緊盯着安于淵臉上每一點細微的變化,抿着唇咬着牙,手緊握的已經開始發白。
——他甚至分不出心神去患得患失,猜測師父醒來後看到他那究竟會是怎麽樣的一個情形。
而就在衆人這樣急切的圍觀下,片刻後,安于淵纖長睫毛的抖動越來越劇烈,最後緩緩地,他居然真的睜開了眸子。
“安前輩醒了!”幾乎是在同時,水清淺和林玉墨就完全控制不住的叫出聲來,聲音并不小,很是失态,然而此刻完全沒有人會在意這個。
所有人的心神都放在初醒的安于淵身上,而一睜眼就沐浴在這樣幾乎能把自己燒出洞來的眼神裏的安于淵,眼神裏則完全是滿滿的茫然和無措。
——他料到見他醒來,這群孩子們會很驚喜,卻并沒有想到他們會是這樣激動到不能自抑的情形。
不過環繞四周這熟悉的環境,安于淵心中一動,看來他們應該是回到行雲教了?安于淵忍不住在心中揣測着他昏迷之後那場戰鬥的結果。
然而當他再仔細端詳這些孩子們欣喜若狂、馬上就能哭出來的神态時,安于淵覺得自己的心簡直酸軟到一塌糊塗,頓時再也顧不上其他了。他忍不住挪動起自己有些酸澀和僵硬的身子,挨個的将他們一一摟入懷中,一邊輕柔的拍撫,一邊溫聲道:“別哭,沒事了,我回來了。”
可是輪到寧夏初的時候,這樣溫馨的場面卻卡了殼,他沉默的站在不遠處,卻怎麽都不願過來——其實安于淵本以為他才會是忍不住第一個就撲上來求撫慰的,他的小道侶不是一向最愛撒嬌和膩人的嗎?
望着一臉渴望卻始終拘束的絞住雙手不敢上前的寧夏初,安于淵雖然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些什麽,卻莫名的感到心疼滿滿——這傻家夥,看這模樣怎麽倒像是在內疚呢?
——是因為之前他刺自己的那一劍嗎?可那明明不是他應該承擔的過錯。
安于淵心中難過,想要起身下地走過去,主動給寧夏初一個溫暖的擁抱,卻奈何自己的身體好像生了鏽一樣,有些不聽使喚——就像是當初他剛穿到這個身體的時候一樣.不過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的靈魂确實是又重新穿了一回,只不過依舊是回到了同一個身體罷了。
——并且以後也一直會是這個身體。
有過一次經驗的安于淵并不擔心,明白這大概要不了一天靈魂和身體就能夠徹底磨合過來。然而他到底不願意一醒過來,就直接用行動向大家展示他“虛弱”的一面。于是最後他也只能輕嘆口氣道:“無念……自己過來,讓我也抱抱你好不好?”
寧夏初遲疑了一會兒,卻終究抵不過師父溫柔呼喚的誘惑,他一邊在心中深深地唾棄鄙夷着這樣面目可憎的自己,一邊卻還是控制不住身體,居然邁步上前。
之前離得遠些的時候,安于淵雖然就已經察覺到了寧夏初容貌的改變,卻還是沒有寧夏初走近了以後感受到的沖擊更大些。寧夏初的變化絕不能說小,他原來的黑發黑眸此時已經變成了赤發紅眸,而原來還尚且可以說是少年人的臉龐,此時也已經滿是青年人的堅毅。
尤其是他瘦削的身形——明明長高了些,人卻更瘦了。
安于淵着實愣了一下。
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過的很不好。安于淵心中酸澀,在寧夏初湊過來的時候伸開雙手,溫柔的将他攬入懷抱,下巴抵住寧夏初的頭頂,伸手輕輕地摩挲他的背脊,而原本一直默念着不要再親近師父的寧夏初,在接觸到這樣久違的滿含愛意和憐惜的對待時,剎那間理智全盤崩潰,眼中除了安于淵再也沒有其他,他再也忍不住心中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傷痛和愧疚,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明明已經是青年的模樣,抽噎的時候卻脆弱的像是一個小孩子。
安于淵此刻的姿勢并不舒服,然而在這樣的情形下,他卻無論如何動都不敢動,甚至顧不上避諱其他幾個孩子們,只能逐漸收緊自己擁抱住寧夏初的雙手,讓兩人貼的更近些、更近些,呼吸交融間簡直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心跳,給他更多安全感的同時,讓他更好的把一切情緒都發洩出來。
然而在心痛之餘安于淵卻更不解了,時間過去了很久嗎?否則寧夏初怎麽會有這樣大的變化?他又轉頭看了一眼林玉墨他們,發現大家的容貌也多多少少都變得成熟起來,他心中不好的預感愈加濃重。
“我……昏迷了多久?”懷着某種微弱的希冀,安于淵躊躇的輕聲問道。
“……已經有三年多了。”雖然努力讓自己微笑起來,但是林玉墨的回答裏還是帶着一點小哭音。這三年,她此刻甚至都不想去回憶。
安于淵的心一下子就揪起來了,三年,怎麽會這麽久?他以為、以為只有短短的十幾天,他甚至簡直難以想象這三年中這些孩子們是怎麽熬過來的。
——難道那個神秘空間的時間流速和這個世界的并不一樣?
安于淵滿是歉意,拍撫着寧夏初的動作不停,卻不由得回想起當時他在那個空間裏的情形來。
在那個聲音給出兩個選項的時候,他必須要承認,他确實是非常猶豫的。
一邊是至親,一邊是愛侶,這樣痛苦的選擇題,究竟讓他要如何選擇?
沉默了很久以後,他才終于開口問道:“請告訴我,如果我選擇了留下來……那麽如果我們努力修煉的話,當我和我伴侶的修為在這個世界達到一個巅峰,也就是所謂的飛升以後,我們可以利用這個能力,回到我的現實世界嗎?這兩個世界之間時間流速的差別究竟有多少?”
“……懷着這樣的想法,你實在很貪心。”那個神秘聲音頓了一下,“但是……好吧,可以。你的想法确實給了我一個啓發,而作為讓我晉級的回禮,我願意私下裏幫助你這一次。”
在聽到前半句的時候,安于淵呼吸不由一窒,直到聽到後半句才恢複正常。
“你真該慶幸你的伴侶本身也并不是本世界的人……按照你說的方法,你可以帶着你的伴侶回到你的世界,并且不用擔心時間的問題,我會幫你設置一個特定的時間節點,無論什麽時候,只要你們回到你的世界,你們都會從你離開的時間而進入。”
“謝謝你。”安于淵誠心誠意的道謝,聲音有些幹澀,卻只是因為喜悅。能夠做到某種意義上的兩全其美,這簡直不能更美好了。
“你要謝謝你自己,當然,還有你的那個伴侶。畢竟事實上,如果不是我晉級了的話,我也并沒有這個權限幫你做到這一項,是你們幫助了自己。”
安于淵唇角的弧度不自覺拉的更大了些,眉尖眼角俱是遮掩不住的笑意。
“不過既然你選擇暫時在這個世界久留的話,在送你回去前,我要先幫你重新凝聚一下神魂……之前因為預計着任務時間不會持續很久,我并沒有非常精細的調整過你現在的身體和魂魄之間的适應度,再撐上幾十年當然可以,但若是上千年甚至永生的話,難保你的魂魄不會漸漸地從身體中逸散出去,徹底消散。所以,我現在會為你重新進行調理。”
安于淵對此自然沒有任何意見,甚至頗有謝意,不然放着這麽一個隐患在身體中,他又怎麽能夠安心呢?若想和寧夏初長長久久的在一起,自然是不會介意這短暫的分離的。
……卻沒有想到,空間中的短短十餘天,在這個世界卻已經整整過去了三年多。
——這是他的失誤,居然讓寧夏初這孩子生生的熬了那麽久。
等安于淵終于将思緒拉回來的時候,林玉墨他們雖然頗有不舍,然而卻早已經非常有眼色的都悄悄離開了,把剩下的時間留給安于淵和寧夏初這對久別重逢的道侶。
——修真界雖然沒有電燈泡這個詞,但是顯然大家都無師自通的明白這個道理。
而寧夏初此時的哭泣聲也已經漸漸的弱了下來,他依然不敢擡頭,深深埋在師父的頸項處,甚至小心翼翼地連自己的呼吸聲都刻意減緩了……他很想讓這樣他三年來夢寐以求的溫馨時光長些,再長些。
這樣哪怕以後再也不能擁有,他懷念起來也依舊能夠清晰的想起師父身上的溫度和氣息,能夠假想師父依舊還在自己的身邊。
不過安于淵卻并不知道寧夏初的這種心思,明白了前因後果也大概猜出了什麽的安于淵此時此刻只想馬上就好好的寬慰一下寧夏初,讓他不要再憂心。
所以,在感受到寧夏初的情緒已經有所緩和以後,安于淵輕輕地動了動身子——他只是稍微向後傾身表達了想讓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分開一點的意向,好讓兩個人能夠面對面的說話,他也更好地表露自己的歉意,卻沒想到寧夏初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樣,立刻手忙腳亂的站起來離開了他的懷抱,甚至還咬着唇慌不擇路的連連後退了好幾下,就像是在逃避畏縮着什麽似的。
安于淵心中一疼,卻因為不敢吓着寧夏初,他只能輕緩地向着寧夏初伸出自己的手溫聲哄道:“夏初,乖,回來。”
寧夏初躊躇了半響,他擡起眼看着安于淵的時候眼睛裏滿是遮掩不住的渴慕和柔軟,有那麽一刻,安于淵甚至以為自己已經成功的勸住了寧夏初……然而想到當時躺在床上悄無聲息的師父,寧夏初終究是痛苦地抵禦住了這種甜美的引誘。
他并沒有上前,重新投入那個令人眷戀不已的懷抱,反而深吸一口氣,在原地跪了下來。
“師父,徒兒不孝,居然以下犯上,傷您至深……還請師父重懲于我,将徒兒驅逐出教,以明教規!”寧夏初深深垂首,不敢去看安于淵的眼睛。
……他不知道,在注視過師父那樣溫柔至骨髓的眼神之後,他這樣強撐起來的勇氣,會不會瞬間就會被戳破,漏個徹底。
“夏初!”安于淵一愣之下,心中又是震驚不解,又是心痛難當,也顧不得适應自己剛醒來很是酸澀的身體,撐起身子就要下地,理所當然的,他走的并不是很穩,雖然并不至于歪歪倒倒,卻也顯得很飄,就好像沒有落到實地一樣,把聽到聲響擡起頭的寧夏初吓得不輕。他也顧不上什麽請罪不請罪了,直起身子連忙向前幾步攬住了安于淵的肩膀。
——這下倒不是安于淵抱着他了,卻變成了他摟着安于淵。
寧夏初回過神來,既有些茫然又為自己內心突然湧現出來的那些小竊喜感到羞愧。明明是已經決定了的事情,知道自己呆在師父的身邊有害而無利,那還抱有這種心态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安于淵卻顧不上這些,他反握住寧夏初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扶回到床邊去,期間一刻都沒有松手,寧夏初再怎麽左右為難卻也不願意違抗安于淵的要求,是以最後也只能安安靜靜地陪着安于淵坐下。
“夏初,你記住,雖然你……,但這并不是你的錯,你只是被控制的。”安于淵摸摸寧夏初的腦袋,極盡耐心的勸慰他道:“這是血魔教那些人的錯,卻不是你的。而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何況真要說起來,其實那個神秘力量的幹預才是最大的。
一說到血魔教,就算是已經親手将他們全軍覆沒的現在,寧夏初心中還是極為憤怒,咬字重重地道:“那群該死的妖人現已再也不存在于這世上了,尤其是那個什麽勞什子的教主,徒兒已經親手将他的頭顱斬下,替師父您報了仇!”
安于淵一怔,轉而笑的愈加燦爛溫柔起來,不論是作為道侶還是作為師父的身份,他都為寧夏初能做到這樣的事情感到驕傲極了。
他側過身輕吻了一下寧夏初的額頭才又道:“夏初,你看,你明明很好。”能夠得到這樣的伴侶伴在左右,實在是他的幸運。
“……可是,若是我能夠堅守本心不動搖,我又怎麽會……”寧夏初痛苦的閉了閉眼,“而且師父您說的對,我們之間或許真的并不能相容,總要有人傷了另一個的——師父,是我太蠢,竟然直到傷了您以後我才真的明白這個道理。”
這一次便已經讓他痛不欲生了……若是還有下次,他倒寧願從此飽受相思之苦,也絕不願再接近師父一步,以免再成為師父身邊的隐患。
“可那也并不怪你,你根本沒有動搖,一切另有其因。尤其你要明白,相克一說那更是無稽之談。”安于淵沒有想到寧夏初居然還牢牢記着他那麽久之前說過的話……心中滿是說不出的滋味,對于寧夏初又是憐愛又是無奈。
“……夏初,你且等一等,等我理清思緒以後,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與你說……我對你,将再無保留。”現在既然連那個神秘力量的事情都已經徹底解決了,那麽他和寧夏初之間,也就再無顧忌,“聽完以後,你就會明白我的心情:你從沒有什麽過錯可言。”反倒是我,對你多有愧疚。
“我、我……”寧夏初遲疑着,幾次張嘴又閉上,簡直不敢伸手去接這份大禮……師父願意原諒他,甚至解釋說他們并不會相克,而是其中另有內情,這樣的發展明明只在最美的夢境中才會出現,讓他眩暈到有些不敢置信。
安于淵卻不願讓寧夏初再這樣毫無意義的猶豫下去。他們當然會安穩的好好在一起,他會用陪伴來一筆筆撫平寧夏初心中的所有創傷,用時光來證明一切。
“告訴我,你願意和我在一起,永不分開。”安于淵微微偏頭深深地凝視着寧夏初的眼睛,聲音裏滿是誘哄,神态認真又煽情,令人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急促起來。
而哪怕是已經有過最深入的肌膚之親,寧夏初卻還是完全抵抗不了安于淵的這種蠱惑,他連連深吸幾口氣,都沒法讓自己冷靜下來,只能依從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渴望,一邊緩緩點頭一邊前傾靠近安于淵……他當然願意,願意到恨不得掏出心來證明自己,他還想讓那雙好看的眸子裏盛的滿滿都是自己的身影,不要再有任何其他的存在——沒有人知道,當初自虐似的假設師父或許會有新道侶的時候,他的心被撕裂的有多痛。
多好,現在一切都不會發生了。就算這種想法再卑劣,他卻依舊感到難以描述的巨大的滿足和欣喜。
他依舊會是師父的道侶,師父的道侶也只會是他一個。
而安于淵則順勢摟住寧夏初,一手輕撫他的背脊,一手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垂首細細吻過寧夏初的面容,就像是一種無聲卻深情的承諾。
許你一生,從此不離不棄。哪怕人生再漫長,也都會攜手相随。
——再不松開。
作者有話要說:咳,美色惑人啊,可憐寧夏初小盆友,這輩子都是抵抗不能了233333【點蠟……不對,可以抵抗不能一輩子,明明該點贊才對233333!
嗯,據說有小天使誤會上一章是結局qaq……咳,那怎麽可能呢qaq,就算是結局,我們也一定要甜甜甜才對!比如說這章~【驕傲臉【咳,小天使們別急着打,寫這章的時候,阿七真的被甜的不輕呢嘤嘤嘤qaq……總感覺一次性吃下了十顆糖一樣,攝取的糖分實在是太多啦23333~】愉快的揉揉泥萌,總之,正文到此就算告一段落了,還請期待美味的番外君喲23333~
在此阿七非常感謝“吳篁”小天使扔的地雷23333,愉快的抱住你打一個大大的滾兒~(≧▽≦)/~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