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破曉(4)
“映臺,你沒事吧?”梁杉柏小心翼翼地問。這一式是和馬文才學的,他其實并不知道人的命魂寄居于身體之中,這一式便是将奪舍之魂趕出去所用,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這一下能不能起到馬文才驅趕施久身上梁山博同等的作用,但想過祝映臺給他的護身符似乎對鬼魅有效,因此冒險一試,沒想到居然奏效了,從祝映臺身上跌出了另一個“人”。
“你!”祝映臺坐在地上,拼命咳嗽,似乎動到了傷口,嘴角溢出血絲。梁杉柏這才想起來祝映臺胸口有傷,頓時吓得亂了手腳,撲過去又不敢動他,只能在一旁心驚肉跳地守着祝映臺自己慢慢止住咳,擡起頭來。那對寒星似的眸子回來了,可實在凍得人發抖,但梁杉柏一面抖一面又覺得欣慰!他的映臺回來了!
“映臺……”
祝映臺冷冷道:“梁杉柏,你下手真重!”
梁杉柏臉色變了一下,趕緊低頭:“對不起,我……”
祝映臺卻微微地揚起了唇角:“也只有你這種一根筋的呆子才不會被外界所惑。”他扶着梁杉柏的手立起身來,看向另一邊雙眼茫然的“人”。
那的确就是梁杉柏在夢中所見過的【祝映臺】,纖細、美麗、如夢一般,如果要比喻的話,或許只有蘭苑中那些皎潔柔弱,馥郁芬芳的玉蘭花才能相提并論,他的相貌與祝映臺其實只有六分相似,但也許是因為梁杉柏的夢以他的主觀為基石,所以才會在夢裏有了與祝映臺一樣的容貌。
“【祝映臺】,”祝映臺看着那個亡魂,嘆息道,“我還以為自己終于找回前塵舊事,原來是你附在我身上,給了我那些記憶。”
地上的亡魂茫然擡起頭來,本該美麗的雙目如今只是兩個無底黑洞。挑斷筋脈,挖去雙目,剜去心髒……梁杉柏想着都渾身發抖,祝映臺偷偷伸過手來,緊緊握住他的。
“我沒事了。”他輕聲說,哀憫地看向【祝映臺】,“當年祝府衆人種下惡因,累你受幾十年囚牢之苦,但這一切确實與我和杉柏無關!”
【祝映臺】一下子激動起來:“梁山博你背叛我!”
“我不是他。”梁杉柏搖頭,“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要找的梁山博,你要找要等的那個人也并沒有背叛你,他當時被祝府家丁所傷,險些喪命,醒轉後,已是祝府血案發生後三日,他後來在人世整整找了你五十年,一直到死後才發現你在祝府之中,可祝府鬼魅的怨氣太重,他進不了門,才想附身在我身上進來。你以為我是他,只是因為我身上曾經沾染他的氣息。”
“不……不可能……”
“他确實不是梁山博!” 宏亮卻充滿冷意的聲音使得幾人同時回頭,祝老爺祝祺瑞渾身裹着殺氣從不遠處緩緩走來,手裏還提着吓得瑟瑟發抖的施久,“因為梁山博的魂魄剛剛被我吞吃。”
“山博……的氣息……他……死了……”【祝映臺】夢呓一般地喃念。
祝祺瑞含笑點頭:“沒錯,死了。”他的邪氣如此強大,以至于随着他的進逼鬼花紛紛在他面前灰飛煙滅。不過是頃刻之間,整片湖上一片蕭索,露出仿佛被血水浸潤過的濕潤土地。梁杉柏跨前一步,與祝映臺并肩,雖然是獨自前來,但祝祺瑞恰恰是所有鬼魅之中最危險的一個,能力強大且不說,心狠手辣更是他最可怕的地方!做人尚且如此,做鬼自然變本加厲!
“映臺,你原本不是答應了要替爹完成心願嗎?怎麽又忽而反悔了?”
“祝老爺,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你的兒子!”祝映臺皺眉,“先前你一再地誤導我,到底為了什麽?”
祝祺瑞嘴角露出殘酷的笑,說道:“沒錯,你确實不是我兒子。其實原本祝某也只想借你的手,喚醒我兒,以他之力破壞降鬼陣,再造巫陣後讓我一家老小複蘇而已,沒曾想你不僅叫醒了我兒,招來仇人的兒子,還擁有比我兒厲害那許多的靈力,所以,我臨時改了主意。要怪也只能怪你對我太過輕信,我只說些含混不清的話,再施加些暗示,加上我兒加諸于你的記憶,你居然就信以為真,以為自己便是我兒!”祝祺瑞說到這裏,捋着胡子笑道,“祝公子,其實我倒真不在意多個兒子,何況幫人幫到底,你既有心,不如以後就換你接着替我祝家服務可好?”
“我……”祝映臺不敢置信,“所以,你真正盯上的人是我?”
祝老爺捋捋胡須:“沒錯,雖然我那不孝子如今也已從咒文中醒了過來,但比起你來,他實在沒多大用處,老天把你送到我面前,可不就是要成就我嗎?哈哈哈哈!”
“也就是說,所有人都是我連累的?”祝映臺輕聲問,臉上頓時現出自責的神色來,看得梁杉柏直皺眉頭。
“祝祺瑞,你說這些也沒用了,我們很快就能毀了這個陣,看你以後怎麽得意!”梁杉柏揚聲道,只為了将祝映臺的注意力從那些負面的情緒中帶出來。雖然表面冰冷,但祝映臺的內心,或許比誰都敏感而柔軟!
“哦?你這是不顧你這位朋友的死活了?”祝老爺說着,将施久拖到眼前。他身形在黑暗中變化,如同見風便漲,很快就有了兩人的高度,渾身皮膚漲開來,露出膿包一般的惡心東西,雙手也變作利爪,鋒芒畢現。
“阿柏……”施久因為祝祺瑞的長高,從站在地面變成了被他高高舉着,祝祺瑞的利爪卡着他的脖子,令他喘氣艱難,他滿臉通紅,拼命掰着那遏制住咽喉的爪子,卻根本動不了分毫。
祝映臺擡手似乎想要施展什麽法術,但他只微微一動,祝祺瑞的利爪便即刻收緊幾分,施久被掐得雙腿拼命踢蹬,漸漸地沒了力氣。
“阿柏!”他終于放棄了掙紮,艱難說着,望向下面的眼神裏只剩下平靜的拜托,“阿柏,兄弟我先走一步,麻煩你……幫我幹……幹掉這個老妖怪,否則我做鬼也不……不放過你!”
“祝祺瑞!”祝映臺急喊,“他只是個不相幹的人,你要什麽直接找我!”
“你殺了山博!我要你死!”忽然一聲利喝,本來萎頓在地的【祝映臺】身形如同一道電光一般,直射向祝祺瑞!他滿腹怨恨全化作一身銳氣,如同離弦利箭一般直向祝祺瑞插去,祝祺瑞雖然厲害,被他這拼命一下,卻也打亂手腳,下意識将施久丢在地上,招架【祝映臺】的突然襲擊!
梁杉柏趕緊沖過去将施久一把拖回,施久咳着嗽從地上爬起來道:“馬文才沒了,梁山博也沒了,兄弟我們真鬥不過他,趁現在快跑吧!”
跑?怎麽跑?
梁杉柏看向前方,【祝映臺】本就是被困在祝府,守護祝府安危的陰奴,雖拼了一身怨氣想要襲擊祝祺瑞,卻最終敵不過再次啓動的巫陣之力,在祝祺瑞面前,他連一點勝算也無。
“兒子,你就乖乖成為我力量的一部分吧!”祝祺瑞抓拙祝映臺】,忽而張開血盆大口,将他的亡魂整個吞吃。吞咽的動作伴随着喉管的蠕動,發出“咕嘟”的聲響,響亮的可怕!緊跟着便是“唧唧嘎嘎”的骨骼倒錯之聲,祝祺瑞的身形瞬時變得愈發高大!梁杉柏忽然有個想法,祝府其他的鬼魅沒有跟來是否也是因為被祝祺瑞吞吃入肚了?所以他才會有那樣的力量和體形?
“映臺!”祝祺瑞話聲沉悶,隆隆之音比天邊的悶雷還要響亮可怕,“來,乖乖躺到陣中,爹将你喜歡的人也找來了,這一次,他會和你一起去,你不用再怕孤單!”
祝映臺只沉聲道:“祝祺瑞,多行不義必自斃!”言畢,伸指用力在自己手腕傷口處一劃,血花飛灑開來,在空中劃過一道妖異弧線,再看時他手上已多了一柄赤紅色桃木劍,劍身古樸,花紋隐現。
“這是……”梁杉柏愣愣地看着那柄劍,總覺得似乎曾在什麽地方見識過這柄桃木劍。
“找死!”祝祺瑞低吼,伸爪撲向祝映臺!他的手臂如同兩尾大蛇,噴吐腥氣,靈活狡詐,祝映臺孤身一人與他相戰,戰得艱難辛苦,卻也暫未落下風!
施久在旁邊看得傻了眼,愣愣道:“阿柏,你老婆好帥!”
梁杉柏真想給他這沒心沒肺的兄弟兩下,剛剛死裏逃生還有空感嘆這些,而且現在哪裏是感嘆好帥的時候!
該怎麽做才能幫到祝映臺!該怎麽做?!
他急得團團轉,為了自己一點忙也幫不上忙的無用狀态!等等!梁杉柏忽然想到,自己原本是來做什麽的?沒錯,是來破壞太岳閣巫陣的!祝祺瑞的力量有一部分是來自吞吃其他亡魂的力量,但根本的來源還是那個巫陣,所以他至死都不願說出【祝映臺】真正下落,而八十五年前曾有人封了巫陣之力,祝府滿門鬼魅才被困其中,無法動彈。
“破壞巫陣!”梁杉柏大叫。
“什麽?”
“【祝映臺】就埋在這下面,快把他挖出來!”梁杉柏說着,伸手用十指就開始挖掘地面。底下的“湖水”雖然踩着濕潤柔軟,但挖下去才知道根本無法輕易撼動。梁杉柏發狠挖了一陣,手指甲都被撬開,卻只是刨出個淺坑來。
施久看他着了魔一般,十指血淋淋拼命挖土的樣子,有點害怕,小小喊了聲:“阿柏……”結果被梁杉柏狠狠瞪了一眼。
“不幫忙就滾!”梁杉柏大吼,兩個眼睛都是紅的,随後困獸一般四處轉着嚷嚷,“工具工具!我要工具!”在地上拼命尋找工具。
“有了!”
施久木愣愣地看着梁杉柏沖到剛才貼滿符文的臺座邊,拼命去掰那臺座上的貼邊,又拉又拽又踩,形象及其難看,卻被他真的扯下來一截,他興奮地握着那截貼邊就開始刨地。
“阿柏……”
“快去!”
施久被吓得一個激靈,趕緊也去扯那貼邊,自己動手了才發現貼在高臺四周的貼邊是金屬的!
施久欲哭無淚:“阿柏,你到底是怎麽弄下來的!”
祝祺瑞似乎發現了梁杉柏的動向,張嘴咆哮一聲,便向梁杉柏攻來。
“哪裏走!”祝映臺朗聲大喝,口中念念有詞,紅色桃木劍在他手中揮舞成一陣疾風,堪堪擋住祝祺瑞的去向。
“快一點!一定要快一點!”梁杉柏喘着粗氣,拼命挖掘地面。
為什麽花了那麽大力氣只挖出這麽一點!為什麽!到底要怎麽做才行!
“阿柏,這樣不行!”施久在旁邊察言觀色,小心道,“要不問問祝映臺,怎樣才能下到湖底。”
“梁杉柏!”祝映臺忽然急喊一聲,梁杉柏轉過頭去,正見到祝祺瑞忽而伸長的爪子,撲面向他襲來,尖銳的指甲頃刻間穿透他的身體,從他前胸沒入,又從他後心穿出。爪子抽出,鮮紅的液體也從胸口潑灑出來,如同盛開的火焰花一般。梁杉柏感覺到天地漸漸傾斜,那人的臉也離自己越來越遠。腳仿佛踩着綿軟的棉花,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胸口卻火辣辣地燒着,像澆了燒酒。
“梁杉柏!”祝映臺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
梁杉柏搖頭,想說:“別擔心,我沒事。”嘴巴動了幾下,卻什麽也沒能說出來。周圍的世界越來越高,自己卻越來越矮。身體被什麽東西帶着,緩緩地向下沉,他的眼中映現出祝映臺傷心的臉孔和祝祺瑞志得意滿的笑容。
梁杉柏有些奇怪,為什麽祝老爺會是那種表情?看起來簡直像,他真正的目标是自己?
腥紅的花朵在頭頂搖曳,泥土從四面八方包圍而來,自己卻還在一個勁地下沉。正如《梁祝》傳說所寫,梁山伯已死,祝英臺投墳自盡。雖然現在被活埋的是他,但他一點都不後悔,他才舍不得讓祝映臺投墳!
“就當是天然土葬吧。”梁杉柏想,卻發現不知何時,眼前一亮,包圍自己的已經換成了晶瑩的液體。
“是那天的世界啊!”梁杉柏驚嘆。
什麽時候又回到了那日的水中世界。夢幻一般,溫潤的液體包裹着自己,随心所欲地将他帶向各個地方,游弋而過的魚兒,透明的蝦子,還有許多的水生植物在自己眼前搖曳生姿。這個安靜的世界,感覺不到任何的敵意也沒有寒冷與痛苦。
忽然之間,眼前掠過一道柔和的光束。梁杉柏被那光束吸引了,驅使着身體,向該處而去。越是靠近,光束越是繁多,它們仿佛流星一樣,從各個地方,拖着歡快的尾巴搖曳而來,一起聚集到某個地點。
“這是……”梁杉柏撥開光束,發現了沉睡在光芒之中的人。曾經見過的臉龐,緊鎖的眉頭,身上刻滿了血色咒符,安靜地躺在那裏。
“是【祝映臺】。”梁杉柏明白了,“我該怎麽做呢?”
“将他從束縛中解放出來,然後毀了這個陣,你可以的。”有個聲音在他耳旁說。梁杉柏左右看了看,四周除他之外,并無其他人在。
“你是誰?”他問。
“你又不認識我了?”那個聲音回答,仿佛帶着深深的失望,“我就是你,那時我也跟你說過話。”記憶如同閃電一般複蘇,梁杉柏忽然記起來,那個時候,當他溺水的時候,确實曾經有同樣的聲音與他對過話。
“你是我?”梁杉柏納悶,“我人格分裂了麽?”想了想,又覺得無所謂,“管他呢,先把眼前的事解決掉再說。”
他将自己緩緩降落在【祝映臺】的身邊,睡夢之中依然可以見到他痛苦的神色。梁杉柏皺眉:“祝祺瑞這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接着要怎麽做?”他問。等了一陣,卻沒有人來回答他。
“喂,你還在嗎?喂?”梁杉柏聳肩,“分裂人格大概不會經常出來吧。”他想着,看了看【祝映臺】的樣子,四肢皆被捆綁,繩子的那一頭固定在四面的楔子之上。
“看來得先把繩子弄斷。”他想着,伸手去觸碰。才剛觸及【祝映臺】的皮膚,便有一道強烈的光芒自他的指尖與【祝映臺】的皮膚之間激射而出。身體如同觸電一般,渾身戰抖,随後,身邊的世界也開始地動山搖!
“怎麽了,這是?”梁杉柏環顧四周。晶瑩剔透的世界仿佛被強大的外力所擠壓,光芒攜帶着壓迫力四處亂竄,擦過梁杉柏身體的時候,帶出“嗖嗖”的聲響。
“糟了,難道做錯了!”梁杉柏慌張地看向【祝映臺】,卻見捆縛他的繩索不知何時松脫,【祝映臺】的身體也随之輕飄飄地浮了起來,向上疾速升騰而去。
“等一等!”梁杉柏跳起來,不管不顧地抓拙祝映臺】的一條腿,卻被他帶着一路飛升,兩人飄飄蕩蕩地竟然浮出池沼,升到了空中。
梁杉柏趕緊看向底下的世界,祝映臺正不要命一樣地與祝祺瑞戰在一處,紅色劍身帶出狠厲光芒,罡氣沖天,幾乎撼動雲霄,而施久則在旁邊哭號着扒住地面往下不知在看什麽,也許是在尋找失蹤的自己。
“我在這裏!”梁杉柏大喊,但是外面的人根本聽不到他的聲音,“我死了嗎?”
“沒有。”那個聲音忽而又響起來,“你只是進了另一個世界。”
梁杉柏想,這跟死了有什麽區別?而且這樣更糟糕,難道他只能眼睜睜看着祝映臺與祝祺瑞死鬥!
“放我出去!”梁杉柏着急道,“我要去映臺那裏!”
“你想幫他?”那個聲音慢條斯理地問。
“想!”梁杉柏焦急得喊,身體卻不聽自己使喚,他只是飄飄蕩蕩浮在空中。
“在所不惜?”帶着那麽一點引誘的味道。
梁杉柏根本無暇顧及:“對!”
“好!”聲音說,“你的選擇,一切重歸!”
世界震蕩,溫度急升,叫人無法忍受。耳中聽得細碎破裂聲響,好像有什麽東西掉落,如同鏈子斷裂一般,跟着是“轟”的一聲,伴随着一股強大的氣流将他帶離【祝映臺】的身體,梁杉柏看到祝祺瑞瞬間被數道強光穿透身體,尖叫着支離破碎,化為烏有,才終于放下心來。他重重跌落在地,随後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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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杉柏,杉柏!”黑暗中,有人在呼喚自己的名字,焦急中帶着滿滿的自責。
“那個人又在責怪自己了嗎?”梁杉柏想,“映臺這個人啊……”
等等,祝映臺!
這三個字讓梁杉柏猛地一跳,仿佛神識重回肉體一般,他猛然醒了過來,眼睛觸到刺眼的光線,不禁又閉起來。
“阿柏,你快醒醒啊,你欠我的錢還沒還吶!”哭喪一樣的聲音毫無疑問是施久的。
梁杉柏嘆了口氣,胸口覺得一陣劇痛,忍不住痛呼出聲。
“杉柏,你……醒了?”
“阿柏,你沒事了?沒事就好了,嗚嗚!你被那個怪物殺了,不是,被襲擊了,然後人摔下去突然就不見了,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嗚嗚,總之你回來就好!”
梁杉柏緩緩睜開眼睛。雨已經停了,烏雲也消散無蹤,夏日的夕照從天上灑落,在那人身上勾出細碎的金紅色,還是那張美麗遠超常人的臉孔,卻因為滿臉淚痕而讓人覺得近在咫尺。
終于,不再是遠在天的那一頭了!
梁杉柏想,吃力地伸出手,将那人的臉溫柔卻堅定地按進自己的肩窩。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他輕聲說,“我回來了!”
肩窩處感到睫毛的輕扇,随後是溫熱的液體流了出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