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場上寂靜無聲,奧利弗還沒有擺脫剛才變成高空墜物的驚魂感,他上下亂摸着自己的身體,又去伸手摸齊嘉佑的。
艾靈頗為迷惑,她問道:“你們……你們怎麽了?”
在她看來,就是易真發表了一番驚世的宣戰言論之後,她這些趾高氣揚的同學們就忽然呆住了,他們的表情和動作凝固了很久很久,然後就開始亂摸自己,活像在檢查身體有沒有缺了零件似的。
厄休拉啞然,娜塔莉娅呆愣,金琦看着完好無損的同伴,就差喜極而泣了,只有西川弘樹盯着易真,從嘴裏很輕地吐出兩個字。
“幻術。”
站在易真身側的安吉更懵。
站在他的視角看,這群胎神在入座後就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們只是沉默地吃飯,機械地喝酒,讓他差點以為自己是不是誤入什麽邪|教入會儀式。直到聽見西川弘樹說出的幻術,他才突然明白過來。
自己究竟在什麽時候中了幻術?
他不可思議地望着易真的後腦勺。
大宇宙時代,幻術和煉金術等諸多複古學科一樣,早已不算無稽之談。許多藥劑都有致幻的功效,一些駕馭者在正式晉升A級的時候,也會選擇能夠施展幻術的生物作為自己的精神力具象體,比如閃電鼬,比如幻市海蜃,比如紅鳴蝶。
問題就出在這裏,安吉自己的精神具象化生物便是紅鳴蝶,這種稀有且美麗的巨型昆蟲生活在戰争天馬星系,當地豐富的寶石礦産使它擁有同樣閃亮的鱗粉,強烈致幻的鱗粉。
他自己就是幻術大師了,深谙迷惑與暗示的技巧,在談判桌上往往擁有常人難以企及的優勢,因此大黑天才會派遣他來到易真身邊輔助,可是眼下的情況已經大大超出了他的預想……他需要輔助的對象不僅用不着他幫,反而把他也設計進去了!
這場幻術的局,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安吉的鼻尖動了動,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玫瑰布丁……在前菜還沒有上齊的時候,他就看見了應該最後再上的甜品,同時聞到了濃郁的花香。
是了,現在想想,那香氣并不像玫瑰,反而有點像……像什麽呢,桃花?
“古代中國的哲學家莊周,在做夢時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他因而産生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設想,”易真說,“是莊周夢見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莊周?”
“你說我用了幻術,焉知你此刻是否仍舊置身夢中?”
他的指尖纏繞着一縷紅線,向所有人舉起酒杯:“履行諾言吧,朋友們,希望你們都是言而有信的人。”
娜塔莉娅沒有說話,她的眸光中閃動着誰也看不分明的神色,神情也不住變幻。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起身。她低頭看着杯中的紅酒,忽然想起那天艾靈的指尖,就流淌着如此刺目的血色。
娜塔莉娅擡起頭,對艾靈說:“我承認……是我策劃了那個惡作劇。我平時看不起你,認為你是垃圾星來的貧民,只不過攀上了大黑天的關系,才有資格和我們說話。現在,我正式對你道歉,我願意為我的惡行做出補償,請你接受。”
她的聲音低沉:“我還是不喜歡你,但我知道我錯在哪裏:我不該捉弄你,把你留在那個危險的,致命的環境裏,我不該……看輕一個人的性命。對不起。”
她又轉向易真:“至于你……”
娜塔莉娅的眼神複雜無比,她慢慢說:“一方面,你并非弱者,而是一個極其出色的兄長;另一方面,我向你道歉,為我猜疑過你的人格,否定過你的品質,侮辱過你的言行而道歉。”
“期待我們在英雄争霸賽上的相遇。”她盯着易真的雙眼,“你一定會來的,對吧?你會證明你自己,而我,也會在你面前證明我自己。”
易真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倒是愣了一下。
她起了頭,剩下的人都陸續站起來,雖然神态各異,但仍舊向艾靈鄭重地道了歉,也朝易真說了對不起。
【主線任務:對峙已完成
任務獎勵:強化點數x2,蝕骨靈蠍x1,奪魂玉蜂x3
請玩家在力量、技巧、精神中選擇一項進行強化,剩餘強化點數:2】
來了,我期待已久的任務獎勵!
[幹得漂亮,玩家。]太阿說,[我認為你堪稱出色地完成了這個主線任務。]
“謝謝謝謝,”易真興奮搓手,“主要還是我這個人比較優秀。”
【主線任務:争霸已觸發
任務內容:幹就完事兒了!
我完美解決了校園暴力事件,使校霸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其中,位高權重的諾爾斯特·赤紅龍大公的小孫女娜塔莉娅·赤紅龍——日了怎麽這麽長的前綴——向我發出了邀請,也發出了挑戰。
我想,經過一段時間的特訓,我該去更大的舞臺檢驗一下自己了。畢竟,在英雄争霸賽開賽之前,我還有足夠多的時間準備。
不過,按照眼前這群精英學生的水平,是一定能進入決賽的吧?
那我也只好向着決賽進發啦。
任務獎勵:強化點數x10,雪足蛛x2,白頰金環蛇x2,紅頰銀環蛇x2】
安吉已經徹底沒話說了。
所以那段空白的時間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他簡直抓心撓肺的好奇啊!
問易真,易真只是笑而不語,問上司……算了,如果他還想讓自己的職業生涯更進一步,那還是不要多跟上司接觸比較好。
晚宴得到了一個還算完美的落幕,坐在回程的車裏,安吉猶自苦苦思索,一直沉默的容鴻雪終于在此時開口,說:“看來,你已經用自己的方式,解決了艾靈的問題。”
“聽你的語氣,好像不怎麽意外啊。”易真今晚喝的紅酒有點多,不過他并未用內力化解,而是難得放縱,讓自己保持在微醺的狀态。
“因為你給我的意外已經太多,我習慣了。”
易真很想翻白眼:“注意點,說話別那麽自信,什麽叫‘我給你的意外’?”
艾靈坐在對面,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是哥哥麽?”
易真點頭:“是他。”
艾靈低聲說:“我一直……一直沒跟你說謝謝,謝謝你易真,還有……對不起。”
易真輕噗了一下,揮揮手:“別把我搞得跟冤大頭一樣,你不用道歉。”
“不是,這是我必須要說的!”艾靈看着他,“我知道,我總是不夠堅定,也不夠堅持,別人一說什麽話,我特別容易動搖……我心裏也知道這不對勁,可是我一直都改不了。”
易真眉心微皺,沒有說話。
是,這确實是原著中艾靈的性格,除了過于自尊自卑之外,她還非常容易受外界言語影響,稍微被人挑唆兩句,就來找原著裏易真的麻煩,堪稱人形雨刷級別的指哪打哪。
沒想到,她居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是不是因為這個,容鴻雪才把她放在一個人精紮堆的環境裏,想要催化她的心性,任她磕碰?
只不過,真要按照他的教育方式來,艾靈要麽徹底脫胎換骨,要麽死的很難看,不會再有第三種結局。
“你能想到這一點,就已經很好了。”易真說,“知錯就改,知錯是必要的前提,你會慢慢變好的。”
艾靈笑了笑,她躊躇片刻,忽然問:“你和我哥哥……是在談戀愛嗎?”
這個問題一出,安吉的耳朵一抖,手指迅猛按在光腦上,時刻等待分享八卦的機會。
易真:“不是。”
容鴻雪:“不是。”
易真:“……”
如此異口同聲,反倒讓氣氛變得有些尴尬。
易真:“……她又沒跟你說話,你回答什麽?”
容鴻雪靜默了一下:“因為我聽見了。”
易真捏了捏鼻梁,打算重新再講一次,就當剛才無事發生過。
“我跟他沒有關……”
容鴻雪:“我跟你沒有關系。”
“大哥你插什麽話……”
“我只是提醒一下。”
“你能不能……”
“行你先說。”
易真:“…………”
令人窒息的寂靜,充斥了整個空間。
太阿在易真的右耳邊輕聲說:[啊哦。]
易真沉默良久,說:“我……容鴻雪你要是再跟我同步插話我發誓我必不擇手段再揍你一頓!”
易真吃癟了!容鴻雪心頭大悅,也知道見好就收,于是淡然且無奈地道:“好吧。”
易真才對艾靈說:“沒有,我跟他不是情侶,沒談戀愛。”
想了想,又補充道:“最近也沒上床,下次記得把我和他分開說。”
艾靈:“呃……好的?”
得到了心儀的獎勵,易真也不追究艾靈那個可疑的疑問語氣了。回到容宅,他才對容鴻雪說:“喂,那誰。”
“哪個誰,”容鴻雪反問,“和你不是情侶,沒談戀愛,最近也沒上過床的那個誰麽?”
易真:“……你吃錯藥了?”
容鴻雪說:“我哪天吃對過藥。”
又發瘋了。
易真搖搖頭,說:“還你個人情,娜塔莉娅·赤紅龍斷言你會死在猩紅鬥篷星系,這是今晚她說的唯一對你有價值的話。”
容鴻雪說:“我知道,我聽見了。”
“你聽見……”易真一頓,立刻明白過來,桃花瘴産生的幻覺對在場所有人都有效果,唯獨對使用了監聽設備的容鴻雪無效,“唔,我倒是忘了這一點,那就沒什麽可說的了,我找安吉把這破玩意摘了去。”
“你信嗎?”容鴻雪問。
“信什麽?”
“信我會死在猩紅鬥篷。”
易真一愣:“不信啊。”
開玩笑,主角身主角魂主角可是人上人,你是不可能這麽簡單就死在某個未知的犄角旮旯裏的好嗎。
容鴻雪卻沒有再說話,易真只能聽見他近乎于無的呼吸聲——想想還真是羨慕,他什麽時候才能修煉成這種氣息隐匿的境界……
結果就真的沒聲音了,容鴻雪又不聲不響地關了通訊。
易真:“……毛病。”
他去找了安吉,安吉見到是他,先将手裏的光腦放到一邊,然後對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易先生,您來了,我幫您把這個……”
易真:“容鴻雪說,這玩意要塗藥才能摘掉,要不然就得把肉撕下來……你這有藥嗎?”
安吉一愣。
他擡手,手指在易真的耳垂後輕輕一按,只聽“啪嗒”一聲,耳夾便落了下來,掉在安吉的手心裏。
“……這樣,”他攤開手掌,小心地望着易真,“不用藥,也不用……撕掉肉。”
易真:“……”
今天晚上發生的奇怪事委實也太多了點。
他和外星青年相顧無言,半晌,易真說:“這東西就留在你這吧,我平時也不戴,晚安。”
安吉禮貌且克制地微笑:“晚安。”
易真轉身離開,房門關上了,安吉猶如餓虎奪食,回身撲向自己的光腦。
【——鬼畜也有情!鬼畜也有愛!鬼畜也有他想拱的大白菜!!前線記者為您實時播報啊!!】
·
自從接到了名為争霸的主線任務,易真便熱火朝天地忙碌起來了。
他的課程布置得又緊又急,課業也繁多無比。原先的修習計劃就夠重了,還剩下兩個多月的時間,他的時間被無限壓縮,課表幾乎了增多一倍。
但易真沒有叫苦,他像一塊缺水的海綿,永不停歇地吸收着知識,磨練着武技。在即将到來的争霸賽中,他相信,這些都是保命,以及致勝的關鍵。
[玩家,你做的很好,]太阿時常誇贊,[但還不夠,繼續保持。]
易真汗流浃背,累得半死,不忘擠兌太阿:“不過是……系統的任務罷了!”
又到了周末,總算抽出一天休息的時間,讓他能夠好好整理自己的儲備。
剩餘的四條血線蟲封在蠟丸裏備用,寒潭蝮蛇的概念晶體還是完整的一塊,這是目前易真最得力的殺手锏,桃花瘴在晚宴上用去了将近三分之二,玉蟾涎倒是還有很多,不過用在人體上,這不過是慢性的寒毒,不如它對其餘毒物的溫養作用大。
此刻,易真的目光滞留在面前的鋼化玻璃罩子上。
一只成人巴掌大小,雙螯猙獰,毒鈎鋒利的蠍子,正與他一動不動地對視。
它的外觀超脫了人類對于節肢動物的認知,綠汪汪的甲殼泛出玻璃的色澤,漆黑的豆豆眼共有三對,呈弧形分列在口器上方。
蝕骨靈蠍,《毒經》劇毒榜排行第四十二,性殘暴,喜陰涼,晝伏夜出,獨來獨往,通身無一不毒。
啊,可愛又棘手的毒物。
易真一邊蠢蠢欲動,一邊覺得難辦。
蝕骨靈蠍并不像寒潭蝮蛇,送過來就是已死亡的狀态,這小東西居然是個活的,而且看起來還不好惹的很。他非常需要它的毒素,但又不想要了它的命。
這是武俠體系內的生物,到了星際時代,就是天底下唯一一只,易真忍不住感慨,要是就這麽殺了它,實在是焚琴煮鶴的行徑啊!
[你對焚琴煮鶴的定義到底是什麽,我也有點好奇了。]太阿說。
易真搖頭:“我已經看見了蠍毒的概念,我也可以抽取,但是抽出來之後,它必死無疑。”
蝕骨靈蠍其實是種暴虐的生靈,尋常人如果挨到它的甲殼,肌膚會立刻腫脹化膿,如果沒有當機立斷的決心,将腐肉一刀剜下,也沒有足夠好的財力運氣,很快得到解藥,那麽只有斷肢或者死路的結局。
除此之外,倘若是它主動捕獵,它尾針處真正能被稱之為蝕骨蠍毒的毒素具有強烈的腐蝕性,不僅能将體積超它百倍的牛羊化成血水,也能侵蝕鋼鐵,熔斷木材。
但即便是如此兇暴的毒物,易真也不想殺蠍取毒。他走了一條世上僅存一條的路,逆着所有人流獨自前行,眼前還活着的毒蠍子,就像某個來自故土的信物,無言地對他說,此道不孤。
他嘆了口氣,分出一線精神力,探進玻璃罩裏逗它玩。精神觸須在蝕骨靈蠍眼前繞啊繞,蠍子仿佛凝固了一般,連高高翹起的尾鈎也紋絲不動。
易真逗了一會,見它沒反應,正欲收回觸須,不料眼前一道暗綠的閃電,毒蠍瞬間暴起,撲向易真的臉面,将鋼化玻璃罩撞得咚一聲巨響,沁出一片細細裂痕。
易真悚然震驚,竟不由後退了一步。
好瘋的小東西!
他想了想,卻不氣餒,打開旁邊的玉盒,裏面挨個躺着一排三只玉蜂的屍體,保存完好,連絨絨的被毛都沒掉一根。
相較而言,奪魂玉蜂比蝕骨靈蠍的毒性雖然低了整整一檔,可性情也更加溫順,稍加訓練,還能配合蜂笛進攻和防禦,怎麽就送來了活的蠍子,而不是活的玉蜂呢……
他一邊感慨,一邊抽了一只玉蜂的蜂毒,猶如草籽大小的蜜色結晶滾動在精神力裏,毒蠍仿佛有所感應,八足嗒嗒點地,朝易真轉過來。
易真倒也不為難它,從最上面打開玻璃罩的孔洞,将手探下去。
東海化玉訣流轉不息,他的手指堅硬如玉,捏着小小的概念體,送到蠍子眼前。
蝕骨靈蠍盯着他的手指,飛快地把那粒概念結晶裹到口器裏,同時尾鈎款擺,猶如柳枝随風,極輕,也是極出其不意地在易真指腹上一拂。
按照它的記憶,眼前這個氣息危險的人類很快就會融化成滿地流淌的香甜血水,但它只感到尾針撞上了什麽東西——似乎是堅硬的岩石,發出叮的脆響。
“小沒良心的。”易真笑罵了一句,把手收回去,重新蓋上蓋子。
先養着吧,反正也不是養不起。
他開始嘗試着做一枚血蒺藜試水。十三片飛刃很好解決,唯一麻煩的是連接飛刃的機括,那是一個微型的彈射裝置,原版圖紙雖然工巧,但對于星際時代的科技來說,妥妥落在了下乘,易真不願用這樣落後的暗器來武裝自己。
他出了口氣,不甘心地放下手頭的零件和工具,對太阿說:“走,還是網絡購物去吧,祈禱我能撿個大漏。”
太阿提高訓練室的鎖定權限,确定不會有其他人冒然闖入之後,易真進到星網,熟門熟路地走向一個小型的機甲交易市場。
因為怕被無良商家坑,他之前已經來附近踩過好幾次點了,連帶着交易規則也了解了不少。
這只是一個規模不大的小市場,大多是新手機械師,以及一些機械師學徒買賣練手作品和機甲零件的地方。易真來這裏也是迫于無奈,他完全可以去一些大型的交易所長長見識,但一是沒錢,二是擔心引起容鴻雪進一步的注意。
像這種交易流程随意的地方,太阿可以輕松抹去易真的交易記錄,不用擔心被男主角看出端倪。
——雖然他現在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而且這兩個原因裏最重要的還是第一個。
易真發現一家人最少的廢舊零件店,好奇之下,忍不住在裏頭轉悠了一圈,加上他之後,店裏才稀稀拉拉地晃着三個人,店主也不管顧客,只顧蓋着臉睡覺。
他逛了一陣,随意轉頭,看見手邊一個精致的黃銅色小零件,像是幾枚彎彎的弦月拼在一起,不由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
“五十萬宇宙幣。”店主拿布遮着臉,甕聲甕氣,慢慢吞吞地說。
易真的手指哆嗦了一下,左右看看,發現店裏瞬間飛得只剩他一個客人了,店主确實是在和他說話。
五十萬,五十萬是個什麽概念?一臺可供精神力C級的駕馭者操縱的小型機甲,再配備一架粒子手炮,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足夠普通人省吃儉用,攢上半輩子。
“大哥,”易真認真地看着他,“抹布可以亂蓋,話不能亂說。而且我沒有想買的意思,你先別激動。”
店主緩緩擡手,露出一張英俊的臉來,他的頭發是墨綠的,很長,打着波浪般的卷,眼瞳也是墨綠的。這本該是個很好看的人物,然而他眼中無神,面色迷離,像每一個在網吧開黑到第二天淩晨的社會青年,如果腳上夾一雙人字拖鞋,耳朵再別一根華子,那就更齊活了。
“哦,你嫌貴。”他緩緩颔首,繼續慢吞吞地說話,“沒關系,看你面善,給你撿個大便宜,二百塊拿走,好了,快掏錢。”
“……”易真無語,“您還是把抹布蓋上吧,算我謝謝您了。”
“哈,哈。”店主也不生氣,不疾不徐地哈哈了兩聲,“你挺有意思的。”
“你說話怎麽這麽慢,”易真疑惑,“這是某種修煉方式嗎,還是你叫閃電?”
店主說:“哦,我不叫閃電。可能因為我是德斯納星人吧,對我來說,時間很長,世上的一切都慢。”
德斯納星人,這次不用太阿給他科普了,這是個讓人印象深刻的族群,只要聽說過一次,就絕不會再忘記。
德斯納星人屬于慢速成長型文明,他們的成熟期極其漫長,往往需要花費幾千年的時光學習和生長,才有機會步入成年。人類以龍血樹的音譯為他們命名,這種最長可活八千年的樹種,正好完美契合了這一族群的特性。
而更多的人則習慣叫他們長生星人,因為德斯納星人的平均壽命在3-4萬年左右……這是一群以萬年作為衡量單位的宇宙造物!
易真呆住了。
德斯納星人的繁衍困難,且十分固定,每個個體一生中只能有一名子嗣,然而過慢的成長速度,令幼年的德斯納星人極其容易陷入危險的境地,畢竟在其他已知的族群裏,年齡超過一千歲的成員都算老怪物,只有德斯納星人,到了一千歲的年紀,還是只會吃手手流口水的小弱智。
這也造成了一個局面……那就是德斯納星人專門用來養育看護未成年的星球堪稱宇宙防禦堡壘之最。重型泰坦艦隊常年逡巡環繞,幾乎将整顆星球的大氣層全部籠罩在殲星炮的陰影底下,即便是最窮兇極惡的星盜集團,也不敢為此冒一絲一毫的風險。
在星網上才見第一面的陌生人,突然告訴你他是德斯納星人,你是什麽感受?
謝邀,有個很古老的笑話,說隔着網線,你無法分辨出對面是人是狗,現在這個笑話可以更新換代了,對面還有可能是德斯納星人哦!
易真覺得自己受到了驚吓……他盯着眼前的店主,問:“別人知道你是……長生星人麽?”
店主又笑了兩聲:“哈,哈,不知道呀。”
“那你幹嘛告訴我?”
“因為,你有意思呀。”
店主緩緩撓頭,說:“按照你們人類的年齡算,我今年已經三千六百多歲了,馬上就能成年了呢。”
他居然還是個未成年!
易真蹦噠起來,警惕地環顧四周,要知道德斯納星人的座右銘就是犯我未成年者,雖遠必誅!他們泰坦星艦的狙擊範圍可都是以星系為測量單位的,還取了個名字叫天譴系統……只要眼前這個未成年召喚母星支援,哪怕隔着黑洞,骨灰都能瞬間給你揚喽。
店主憨憨地笑了起來:“哈,哈,你信啦?”
易真狐疑道:“難道你不是?”
店主默然片刻,又摸着頭笑道:“哈,哈,我是呀。”
易真:“……”
跟這種三千六百歲的熊孩子聊天,說實話,怪折壽的。
不過,見他沒有惡意,易真也放下心來,他看了看簡陋的店面,問:“你怎麽會在這裏開店?”
店主擡起手腕,亮出認證身份信息:“我叫舍心,快成年了,我來找那個讓我蛻變到成熟期的機遇。”
“我……”易真本來不想告訴他自己的名字,但對方這麽開誠布公,他也不好對未成年隐瞞,“我是易真,我來找能用的零件。”
“你是機械師?”舍心突然興奮,“我也是呀!你需要什麽東西?你考過證了嗎,是什麽等級的機械師?”
提起自己喜歡的事情,舍心的語速倒是快了不少。
“我不是機械師,”易真趕緊辯解,“我只是……你知道有什麽裝置,可以快速将武器彈射出去嗎?比如利用磁力之類的?”
舍心探出手臂,拿起一個圓圓的,拳頭大小的東西。
“這個吧。”他說,“電磁鈎槍的中樞,以前的星際開荒者就是用它,将鈎槍射到千米以上的懸崖峭壁,再進行攀爬的。”
易真接過來看了一下,“那現在怎麽沒人用了呢?”
舍心笑道:“不光是電磁鈎槍,磁場類武器漸漸都要淘汰了。現在有反磁場幹擾儀,大星盜團标配這個,只要打開幹擾儀,磁場類武器就廢了,連飛船的導航系統也能影響呢。”
易真頓時有點失望,按照他的設計,如果能用一個小一點的電磁彈射裝置,将十三片毒刃以磁力連接,投擲出去的時候,一定能有更大的殺傷範圍和殺傷力,誰成想科技更新換代太快,他這個靈感很快就被抛棄了。
“不過,你說彈出去,我想到這個。”舍心再次伸手,從櫃臺下面掏出一個盒子,裏面一堆零件,他翻來找去,拽出一根細細的,比頭發絲粗不了多少的彈簧。
易真按了按,死硬,完全壓不動,根本不像一般的彈簧。
“這是勢能彈簧,”舍心說,“它的主要材質是一種管狀的碳分子。六邊形組成的蜂窩狀結構骨架,使它擁有超常的強度、韌性和磁阻。它不會被折斷,也不會變形,所以,當它壓下去,再彈起來的時候……”
“……就會瞬間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彈射力。”易真喃喃道,“好東西啊!”
舍心很得意:“當然,你知道‘怠惰六劍’麽?那座機甲的後機翼就安裝了這樣的勢能彈簧,只不過比這更大,也更精密複雜,所以它的駕馭者才能使用那招著名的天誅之劍……”
說到這裏,他撇了撇嘴,“招式名字明明就抄的天譴系統,一點新意都沒有……”
易真當然知道怠惰六劍,這是知名度極高的老牌超S級機甲。與一般的機甲不同,它的機翼是由六把劍刃組成的,那六把劍分別代表了嫉妒、亵渎、醜惡、愚蠢、貪婪和狂妄,它的駕馭者瓦妮莎·朔望能夠直接拔出六劍,打出驚天一擊。
因此,在聖四元德——象征了正義、智慧、博愛與貞潔的S級機甲橫空出世時,所有人都猜測,他們一定會對上,并且來一場世紀大對決。
不過易真卻管不了這麽多了,他興奮地捏起彈簧,“我要了!來,我們加個好友,你還有別的貨嗎,像這樣的一枚需要多少錢?”
舍心又恢複了遲緩的說話速度:“價格麽……”
話未說完,小店破舊的門面被不知名的外力轟然炸開,建築殘料四濺翻飛。易真的反應還算快,他攥緊彈簧,飛撲在櫃臺底下,不等他伸手去拽舍心,滾滾氣浪已然淹沒了店內,将貨架沖的倒塌一片,碰撞粉碎聲不絕于耳。
“喂,舍心!”他叫道,“你怎麽樣,還好吧!”
外面的街道上空響徹一個女聲:“哎呀!你這心狠手辣的小東西,美則美矣,下手怎麽這麽重,沒看見店裏還有人嗎?”
與她對壘的似乎是個少年,聲音清清亮亮的,只是飽含怒火:“你給我閉嘴,我今天一定要讓你吃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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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煙塵四起,易真嗆得咳嗽,這裏畢竟是虛拟世界,做不到內力外放,只有用精神力撐起一個屏障,從一堆廢棄的桌椅底下爬出來。
“舍心,”他左看右看,“受傷了嗎?”
面前的廢墟堆動了動,磚石零件嘩啦落下,緩緩露出一張缺少表情的臉。
“還好,”舍心慢吞吞地說,“我沒受傷。”
易真看着他,心說你這何止是沒受傷,你這不是壓根就沒躲嗎,還擱這坐着呢。
“先出來吧,”易真嘆了口氣,“看看是誰搞的幺蛾子,想殺人是不是。”
舍心站起來,頭上還頂着一小堆沙礫牆皮,他也不甚在意。
“行,看看去。”
兩個人一邊踢開碎石殘木,一邊往外走。此刻天上的罵戰還在繼續,一方是看上去勢單力薄的玲珑少女,一方是人多勢衆的少年團體,大街上早沒有一個人了,都躲得遠遠的看戲呢。
應該是方才易真和舍心讨論入神了,才沒有察覺到這場風波的端倪。
“咦?”舍心有點意外,“卡特家的機甲。”
“卡特?”易真覺得耳熟,想了想,“哪個卡特?”
“卡特家族的家主詹寧斯·卡特,是當代阿佐特星系頗具盛名的機械大師。”舍心說,“他的精神具象化是弓骨鯨,因此所有的作品上都有鯨魚的标記。S級機甲‘百臂巨靈神’和超S級機甲‘血腥百合’就是他的作品。”
易真凝神遠眺,果然在少年的機甲左臂上看見了一只鯨魚的印記。
“而近些年,他已經不常出手了,只有家族裏的後裔,才可能有機會得到他親手制作的作品呢。”
“你氣什麽呀?”少女穿着一件淺金色的無袖小衣,一條棕色的長燈籠褲,手持長杖,踩着一雙精巧的涼鞋,足尖輕點,踩在路燈的頂端,“誇你兩句還不樂意了,你這小男生真是怪可笑的。”
對面的少年氣得大罵:“你也要點臉好不好,說一堆屁話也就算了,你還上手?你……你他媽調戲我!”
少女不顧形象地翻了個白眼:“喲喲喲,瞧瞧你,小臉蛋都羞紅了。穿那麽緊的褲子,不就是等着人掌掴你的翹臀嗎,在這欲拒還迎什麽呢,我可不吃你這一套。”
易真差點噴了。
那位慘遭調戲的少年全身覆蓋類人型機甲,易真也不知道女孩是怎麽看出他臉紅的,但剛才紅沒紅不知道,現在肯定是憋紅了。
話又說回來了,這調戲的話術也太油膩了吧,完全不符合她這張清純如雪的臉蛋啊!
少年氣得吐血:“你找死,你有病吧!”
他身邊還簇擁着許多狐朋狗友,想來這應該是有錢有勢富二代的标配,身邊總要圍幾個小弟,以及熱衷在關鍵時刻拱火的惹事精。
但面對這等油膩超乎尋常的女子,他們也沉默了……想罵,不知道罵什麽,想反調戲回去,功力更是不及對方萬分之一,搞不好還要把自己賠進去,被狠狠地當街蕩夫羞辱一番。
“對付神經病大家也不用講什麽決鬥規則了,跟我一起上!”少年振臂高呼,身邊的七八個跟班都紛紛叫好,同步換上了形态各異的機甲。
就在這時,底下突然響起一個慢吞吞的叫停聲。
“等等。”舍心伸出一只手,從街邊走到街心,立即吸引了場上所有人的目光。
“唉,”易真一下沒拉住,“大哥,別激動!”
舍心走路雖慢,但是每一步都穩如泰山,他在街心站定,對少年伸出手:“你毀了店,先賠錢。”
易真捂住額頭,這個愚蠢的未成年!他現在冒然沖出去,只會被那個氣急敗壞的小少爺當成靶子一塊打,更不用說賠錢了。
果不其然,少年的聲線驀然變得陰冷:“給我連這個弱智一起揍!”
【主線任務:械鬥已觸發
任務內容:街頭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