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後來很長一段時間內,每天的傍晚時分,某條不知名的小路上,都會看見兩個年輕的身影,談笑風生。一日一日,表面上看起來好像無甚變化,內裏某種隐秘的情愫已然暗生,将兩顆年輕而熾熱的心緊密相連。
十月份正是秋高氣爽,溫度宜人。
一中,高一八班。
祁忘川像往常一樣背着雙肩包走進教室,徑直走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了下來。
身邊的蔣晨,從他一進門開始,目光就沒離開過。
祁忘川放下書包,拿出語文書準備早讀。
蔣晨拽了拽祁忘川的衣角,小聲說:“忘川。”
祁忘川停下手中的動作,偏過頭:“怎麽?”
蔣晨漲紅了臉,吞吞吐吐,含糊不清。許久,才從包裏拿出個精致的小禮盒,上面綁着藍色絲帶。
她低着頭,将禮盒小心的遞給祁忘川,卻怎麽也不敢擡頭看他。
祁忘川先是愣了愣,繼而明白了什麽,結過禮盒,舒朗的眉目帶着微微笑意:“謝謝你,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我的生日,我自己都差點給忘了。”手卻飛快的将禮盒塞進了背包,像是怕被人看見似的。
蔣晨擡起頭來,眼中滿是喜悅,小臉兒更紅了,頭偏向一邊:“打開看看吧。”
周翩祈聞聲掉過頭來,斜眼看了看蔣晨,略帶玩味的對祁忘川說:“打開看看吧,我和付小易也很好奇呢。”說着大力的拽過一臉茫然的付小易。
祁忘川無奈:“好吧。”
從背包中取出禮盒,抽開絲帶,黑色的絲絨盒子中躺着只男式手表。黑色皮質的表帶,大氣精美的表盤,似乎很有檔次。
周翩祈看了眼那手表,心中暗暗道:有錢人啊,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是土大款啊!面上卻是風輕雲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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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忘川拿起手表端詳了會兒,笑着說:“這麽貴重的禮物,我可怎麽還禮啊?”
付小易支起手肘,看着三人,置身事外,好不悠閑。
“不用,我的生日聚會你能來我就很高興了,不送禮也沒關系。”蔣晨說。
周翩祈擡了擡眉,笑望祁忘川:“那怎麽行啊,祁忘川一向是不喜歡欠別人的,是吧,祁忘川?”眼中略帶挑釁,語氣裏的深意誰都聽得出來。
蔣晨瞪大了眼,似乎想争辯,又閉上了嘴。
祁忘川雖然深知蔣晨本非善類,但一想到父親的叮囑:“我和你蔣叔是老戰友了,以前他救過我一命,是我們家的大恩人。你跟晨晨在一個班,一定不能讓人欺負她,否則,我饒不了你。”
他遂溫聲道:“蔣晨不是外人,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的生日聚會,我一定會去的。”這明擺了是給周翩祈難堪,偏幫蔣晨。
付小易适時地出來打圓場:“早讀快開始了,別閑聊了。”
周翩祈掉過頭,波瀾不驚的面容下卻暗潮湧動:我和祁忘川關系再好也終究抵不過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
心中卻也懊悔,自己剛剛怎麽如此毒舌,平時明明不是這樣的啊?
她扶額,用書擋住臉,一節早讀課都心緒不寧。
這一天她都沒有掉頭,連交作業都是付小易代勞的,她是真的不想看見後面兩人。
午休時,一項容易犯困的周翩祈卻怎麽也睡不着,只好睜着眼望着窗外。
窗外事幾顆水杉,水杉後面就是高高的圍牆。這圍牆仿佛有萬丈之高,将他們與外面的花花世界隔絕開來,将他們束縛在這個名曰“學校”的牢籠內,一關,就是很多年。
周翩祈無數次想過,若是自己會穿牆術就好了,她便能輕而易舉的逃出去,最好時帶上付小易和祁忘川。不,只帶付小易。
放學時,周翩祈沒有等祁忘川,自己一個人騎車回了家。為了不碰見祁忘川,她騎得飛快,到家時已是滿頭大汗。
周媽媽接過她的書包,給她倒了杯水,周翩祈一仰頭就給灌了下去。
“慢點喝,慢點。”周媽媽拍拍她的背,接過空水杯。
“我也作業了。”周翩祈拿過背包走回房間。
她将書包摔在一邊,仰面躺在床上。望着光禿禿的天花板怔怔出神。突然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了看手機:十月十五日。
她在手機日歷上标記下了這一天是SB的生日。
又覺得漏了什麽,便把通訊錄上祁忘川的名字改成了:SB,這才捂着嘴笑了起來。
手機突然響了,顯示“SB來電”,周翩祈把手放在接聽鍵上,卻怎麽也按不下去,躊躇了好久還是按下了拒接鍵。
過了會,SB又發了條短信:今天的數學試卷我忘在學校了,能拿你的複印嗎?十分鐘後岔路口見。
周翩祈扔了手機,将腦袋埋在枕頭下,告訴自己:別去別去,去了你就是SB。
心始終靜不下來,索性坐在書桌前寫起了作業。
半個小時後,她從題海中爬了出來。望了望窗外,才驚覺已經下雨了。
她扔了筆,拿起數學試卷就穿上雨衣沖出了家門。
“去哪兒啊,這麽大雨!”周媽媽在她身後大聲喊着,可周翩祈已經騎着自行車跑出去老遠了。周媽媽無奈的搖了搖頭:“這死孩子。”
層層雨幕中,一個黃色的身影像箭一般飛快閃過。風實在太大,刮掉了雨衣的帽子,周翩祈無暇顧及,雨水順着頭發滴進了眼裏,眼睛幾乎睜不開。雨太大,路面打滑,周翩祈幾次險些摔倒,卻始終沒有減慢速度。
身旁的汽車急速駛過,濺了她一身污泥。
五分鐘後,她終于趕到了約定的岔路口。
她在雨中焦急的尋找着某人,滿身污泥,狼狽不堪的周翩祈在雨中發了瘋似的奔跑,人呢,人呢?
前方的雨簾中忽然出現了一個酷似祁忘川的人影,她不顧一切的飛奔過去。
祁忘川打着一把透明傘,出現在她面前。渾身幹爽,沒有淋到一滴雨。
周翩祈不住的喘着粗氣,從衣服口袋裏掏出已經被壓得皺皺巴巴的試卷,遞給祁忘川:“來晚了,我還沒寫。你順便幫我寫了吧。”明明是難以啓齒的話,卻被她說的理由正當。
她的頭發還在不住的往下滴水,她伸手抹了一把,然後轉身騎上自行車,沒入雨中,很快不見蹤影。
祁忘川撐着傘立在雨中,握着帶着周翩祈體溫的試卷,久久凝望着女孩消失的方向。
他本以為她不會來的,他知道她在跟他賭氣,他不過是想試探試探。若她不來也完全是意料之中的。可這場大雨,卻是意料之外。
她剛剛幾乎濕透了,會感冒吧?
他走會便利店,将雨傘還給店主,又買了些板藍根:“謝謝您,剛剛讓我避雨。”
店主是個精瘦的中年男子,他抽了口煙:“沒事,這傘你先拿着,下次還給我。”
祁忘川說:“給您添麻煩了。”就撐起傘走了出去。
男子目睹了剛剛在雨中發生的一切,站在門口,望着少年遠去的背影,吐了口煙:“很多年前,我和你一樣。”
第二天,周翩祈沒來上課,聽說是請病假了。
祁忘川望着前面空蕩蕩的座位,默默發呆。
“啊欠!”付小易打了個噴嚏。
掉過頭:“祁忘川,有紙巾嗎?”
祁忘川扔了一包紙巾給他,有拍了拍他的背:“這個給你。”
付小易一看,是包板藍根。
“你上學還帶藥?”
祁忘川往他手裏一扔:“愛要不要。”
付小易聳了聳肩:“謝啦。”
祁忘川低着頭繼續做題,手在草稿紙上寫寫畫畫,心始終沉不下來。
窗外天一放晴。雨後的天空總是格外幹淨,碧藍碧藍的,像一汪湖水。
祁忘川轉了轉手中的圓珠筆,在草稿紙上寫下:抱歉。
這一切,全都落在了蔣晨眼裏,她手中的筆一用力竟在紙上劃出一道口子。
窗外,兩只鳥兒落在墨綠色的水杉上互相打鬧,一只拍拍翅膀飛走了,另一只也追了過去。旁邊的樹枝上停歇着另一只鳥,靜靜的望着這一切。
蔣晨知道,它眼中的情緒叫做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