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許走
“該死!這家夥是人類修真者!怎麽混進來的?!”
“保護殿下!拿下這個人類!”
還未及兩人多說一句話,白虎行宮所有的護衛統統被驚動,以最快的速度洪水一般沖進了寝殿,将立在大殿中央的劍清,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
随即一陣整齊劃一的铮然刀鳴,白亮刺眼的刀光耀花了劍清黑沉的雙目。
後者卻對此全然視若無睹,甚至連背後劍鞘的初雪劍也未曾喚出。
他只是沉默地望着對面床榻之上、相隔不過數丈的男人——此時此刻,俨然已是妖帝面前炙手可熱的白虎妖皇殿下,正衣冠不整地享受美姬寵侍的服侍。
這正是一個位高權重的貴族理應享受的一切,不是嗎?
更何況,那位美姬如玉般的指尖,輕柔的搭在妖皇殿下白皙的頸窩,比起常年握劍滿是厚繭的手來,那是如此賞心悅目。
畢竟,已經過了五百年啊……
絲毫不曾理會周圍虎視眈眈的妖族精兵,劍清心裏一瞬之間掠過許多回憶,那麽近——好似才一夜好眠醒來,憶起昨日的事。
可是眼前一切的情景都冷酷地告訴他,有些已經不知不覺從指縫間流走了,回憶也一樣。
兩瓣薄唇民成一條毫無起伏的直線,劍清不自覺地捏緊了衣袖裏的手指,微微垂了眼睑。
“統統住手!誰讓你們進來的!滾出去!”
一道因呼吸加快而略顯急促的低沉吼聲,突兀地在大殿之中爆炸開來。
一衆忠心耿耿的妖族侍衛,愣愣地朝妖皇殿下望去,後者不知何時已經從溫軟的圓床上跳了下來,往日最顧惜儀态的他,甚至顧不得拉好身上松松垮垮、敞開了一大半的寝衣。
“殿下?可這個修真者……”其中有不識眼色的愣頭青出聲提醒,立刻換了一聲更沉的怒吼:“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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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侍衛哪裏還敢多嘴,默默收起武器,魚貫而出。
包括那位吓呆了的狐族侍女——這可是她這麽多年以來頭一次看見殿下如此失态。
行宮很快重新變得空蕩起來,無人說話,壓抑的沉寂叫人窒息。
杜之瀾已經從驟見夢中之人的驚喜中回過神,可仍舊不敢大聲說話,甚至大口呼吸,連凝望對方的眼光都充滿了小心翼翼,垂在身側的手不由地使勁掐了自個兒大腿一把,火辣辣的疼痛昭示着眼前不是一場春夢。
竟是由劍清率先打破的沉默。
“你……這些年可還好?”劍清不疾不徐的沉靜嗓音宛如一汪幽泉,在杜之瀾心頭泛起圈圈漣漪。
以妖族壽命而言還屬年輕的妖皇,忽然忘了平日是怎樣的花言巧語能說會道,直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混沌的腦袋才理解對方稍嫌平淡的寒暄。
“我……挺好……”杜之瀾下意識順從地點頭,卻猛地頓住,轉而使勁搖頭,“不好不好!一點都不好!劍清,你……真的回來了麽?不是我在做夢?”
他這副呆傻模樣,霎時跟劍清記憶裏熟悉的那個重疊起來,劍清有些怔忪地放遠了目光,緩緩搖了搖頭:“自然不是夢。”
杜之瀾雙眼越睜越圓,禁不住泛起一陣酸澀灼熱,快步走近幾丈,又陡然停住,像是害怕好不容易得來的珍寶碰碎了似的。
“我去過你的師門……看見你被封在冰裏,我叫你,你聽不見……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會醒來,還是永遠閉着眼……我想用火燒了那些冰塊!可是你的師兄說會殺死你……”杜之瀾斷斷續續的嘶啞嗓音,無比委屈,絮絮叨叨地說。
劍清瞳孔動容微縮,這事他并不知道,唯一知曉的天玄師兄,早已不知跑到天界哪個角落逍遙去了。
很快他便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渡劫那日我支持不住,最終依稀間感覺到師兄救了我,後來意識就一直在黑暗裏沉浮,醒來的時候,只是覺得……”
話音到此停頓須臾,劍清垂着眼思考了一會兒措辭,最後只道:“只是覺得,睡得有點久,有點餓。”
還有句話被保留在肚子裏,并沒有出口——活着真好,總算,沒有辜負和你的約定。
可是,似乎太久了些……
杜之瀾微翹了嘴角,心裏貓爪似的癢癢,終于忍不住湊近了去,巴巴地道:“你餓了?我叫他們給你一大桌美味,保證你從來沒吃過。”
這麽說着,他壓抑不住激動地捉住對方的手握在掌心,想要将人狠狠抱在懷裏,放肆地摸一摸,還想……
“不必了。”被觸碰到的一瞬間,手背灼燙的感覺令劍清心中有細微的震動。不過他還是很快控制了自己的情緒,手腕輕輕一轉,便輕易地掙脫出來。
“如今我已無恙,你再不必挂懷,我來妖界,也只是……探訪故人。你既然過的好,我亦十分寬慰。三界征戰,時局混亂,我也該會神虛宗去了,你、你自保重吧。”
劍清漆黑的雙眸深不見底,語調也無太大的起伏,倒真像個無求無欲,太上忘情的仙人了。
“劍清你——!”杜之瀾方才還驚喜雀躍的心猛地往下沉,笑容僵硬在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你在說什麽?你為什麽還要回去?你不要我了嗎?”
劍清眉梢微微一顫,禁不住流露出一絲苦笑:“你已貴為妖界十大妖皇之首,身邊多得是忠心耿耿的手下,有沒有我在,已經不重要了……”
身為修道之人,本就不該為凡心情愛所擾,更何況以劍清高傲,既然對方已經無心,他又何須再作糾纏?
說罷,劍清不敢再看他眼光,轉身便往外走。
“不許走!”
一道異常惱恨的怒吼從身後傳來。
劍清一怔,才發現步子無法邁開——衣擺被一股大力扯住,再動一動便要撕破了。
他回頭一看,一只通體雪白的小老虎四只爪子死死扒在地上,牙齒正咬着自己的衣服,箭一般的眼光幽幽地盯着自己,粗大的毛絨尾巴繃直了立在身後,渾身的軟毛都炸起來,憤怒的直哼哼。
那小模樣分明在威脅——“敢走的話,就把你的衣服統統咬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