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龍皇
這場突兀出現又突兀消失的災難,讓周圍方圓百裏的活物紛紛吓得退避三舍。
只有少數實力強大者,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按捺不住前往一探。
雷劫雷雲,乃是修道者修煉有成、飛升成仙前最後一道砍,然而這道坎是如此的艱難,十有八九都會失敗,畢竟逆天之路非大氣運大神通者不可成也。
見多識廣的強者,自然能認出方才的異象正是有人在渡劫。但是最後劫雲消散之前卻不見通往天庭的光柱落下——那麽只有一種可能,便是此倒黴蛋渡劫失敗,恐怕已經灰飛煙滅。
不過趕來此地的,當然不會只是為了瞻仰一下那位倒黴蛋的遺跡,而是沖着此人留下的法寶法器。
畢竟除了飛劍之類的神兵武器之外,外物對渡劫沒有任何幫助,所以一般的修道者在準備渡劫之時,都會把随身物品存在在附近某個安全的地方,成功之後也用不着,若是失敗,那就更用不着了。
當有自持法力試圖前來撿便宜的家夥,意外地發現這裏早早便有個落魄的男子捷足先得時,不由心裏暗罵一聲倒黴。
來者穿着一身暗金色的铠甲,肩扛一柄碩大無比的重劍,看起來威風凜凜,霸氣又騷包,尤其跟衣衫褴褛、失魂落魄的杜之瀾比起來。
就這麽白白放棄快到手的好處,顯然不是他的作風。
男人暗自打量杜之瀾一陣,便打定主意,他大喝一聲,将肩頭重劍揮過一圈大大的弧度,最後猛地插入幹裂的地面,發出一聲驚天巨響,頓時把沉浸在悲傷中的杜之瀾驚得回過神來。
“喂,臭小子,你是什麽人?先說好,這個渡劫失敗倒黴鬼的遺物你可別想獨吞!雖說人界有句老話叫先來後到,不過也有句話叫見者有份,這樣吧,本将讓你占個便宜,四六開,你六我四,怎麽樣?夠義氣了吧?”
不等杜之瀾開口,這貨就噼裏啪啦一通話,連怎麽分贓都想好了,活像寶貝是囊中之物一般。
“……遺、物?”杜之瀾呆呆坐了好一陣子,腦袋渾渾噩噩,這滿篇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前後便入耳了這兩個字。
單單兩個字,一霎那間他臉色就陰沉地仿佛雷劫的黑雲一般。
杜之瀾緩緩擡頭,額頭詭異的血紅色王印和殷紅的眼瞳,倏地将铠甲男吓了一跳。
靠……這奇異的威壓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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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實力,并不被铠甲男放在眼裏,但是這種宛如實質的恐怖目光,叫他本能地感覺到威脅,這是一種妖獸強者對危險天生的直覺,況且他可不是普通妖獸,而是血統高貴的銀蛟,更是數百年來跟随東海龍皇陛下南征北戰的戰将。
在戰場上,敏銳和直覺可是保命的重要技能。
銀蛟熔刑面色凝重地握緊重劍,與對方對峙着,暗金色的铠甲在陽光下光芒流轉。
他用探查術仔細打量過面前這個乞丐似的家夥,結果讓他大吃一驚,這人明明是個人類,體內竟然有白虎神獸的氣息,還有一股極其精純的火屬性靈力。
尤其他額頭上那個王印,不斷發散着神獸血脈特有的威壓。
白虎乃是山林之王,熔刑乃是海族銀蛟,雖說白虎血脈比海族的統帥者龍皇大人差了一截,但是比起銀蛟可不遑多讓,一個是陸上霸主,一個是水中王侯,不過現在可是在別人的地盤上,水族的實力一半都發揮不出,恐怕還真壓制不住此人……
熔刑暗自琢磨着戰鬥的情況,發覺似乎有些不利,這可真是騎虎難下了啊。
就在這時,那雙緊盯住自己的暗紅瞳孔主人,緩緩地站了起來,全身倏地綻放出火蓮一樣耀目的火焰紅光,威勢驚人。
熔刑臉色狂變,他站在數丈之外,只覺熱浪撲面,幾乎把自己烤熟了。
他是水族啊!火焰什麽的最讨厭了!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次,什麽遺物?什麽渡劫失敗的倒黴鬼?!”杜之瀾一肚子滔天怒火和悲鳴無處發洩,居然有個不長眼的巴巴送上來觸黴頭!
死死死!劍清死了,小爺叫你們統統給他陪葬!
杜之瀾雙眼赤紅如血,充滿幽邃,渾身的殺意和戾氣猶如實質,融化在周身火舌之中不斷吞吐。
自從他在火蓮宮下的煉妖窟,踏上這條血路之後,白虎神的獸性和兇悍之氣,已經全部和他的心性結合在一起,若非心裏有劍清這一塊不容染指的淨土存在,只怕他早就發狂了。
眼下劍清兇多吉少,再也無人能壓制他體內的兇悍戾氣,杜之瀾原本只不過是人間小城主的大少爺,心志也未見得多麽堅定,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恐怕要不了多久,人間就要多出一個恐怖的人形殺戮狂魔,為禍世人了。
熔刑倒是沒什麽替天除害的偉大理想,低賤的人族跟血統高貴的海族和沒啥關系,現下,他只想着怎麽擺脫這個瘋子才好。
“媽的,早知道打死老子也不貪這個心,碰到一只瘋魔的老虎……”
他暗啐一句,拔起大劍護在身前,厲喝道:“別以為本将怕了你,白虎血統又怎樣?那點破爛玩意老子才不稀罕,你喜歡都給你好了,老子去也!”
即便是逃走,這家夥也不肯服軟,不過腳下逃命的速度可一點不慢。
杜之瀾眼神一冷,視線所及之處,到處是盛放的火蓮,大地枯裂,流沙狂卷,所有的一切都成了他的手和眼,都成了他如指臂使的屬下——這裏是陸地山林,乃是林中之王的領地!
慣于水戰的水族在這裏可算是吃了大虧,熔刑狼狽地揮舞着大劍左支右绌,頭發眉毛都快燙化了,也不知那是什麽火焰,連身上穿的鑽麟铠甲都仿佛有融化的跡象。
“這下玩大發了……再打下去老子要煮熟了……”
熔刑郁悶地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跳起來飛速逃跑,嘴裏還不忘高喊着:“王上救命!屬下扛不住了!”
他話音未落,但聽“嘩啦”一陣,空氣裏幾乎所有的水汽一瞬間全部凝聚一同,眨眼撲滅了所有的火焰,順便淋了熔刑一身水,屁股後面差點沒露出銀蛟尾巴來。
“誰?!”杜之瀾赤瞳猛縮,周身充滿着水汽的黏濕感覺令他極為不舒服,宛如身處海底,行動受到極大阻力和壓感,呼吸喘不過起來。
“……哼。”半空中忽而輕輕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一只小貓就讓你這麽狼狽,真是給本皇丢人,回去自己把尾巴剁了,給本皇下酒。”
嗓音如同四面八方彙聚,震得人耳朵發懵,嗓音倒是沉悅磁性,語調又慢又傲,無處不透着高高在上的疏離。
“唔——”杜之瀾被聲音震得耳膜劇痛,喉嚨一熱,咳出一口腥甜。
他冷肅地望着前上方半空,那處靜靜浮現出一道修長的人影,突地愣住。
頭頂毒辣的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那男人半張面孔隐沒在劉海之下,只是清晰地望見他耀眼的銀色長發,和一雙冷漠至極的金色雙瞳。
他背後的虛空之中,一條碩大無比的恐怖生物虛影盤旋着,幾乎遮住了半個蒼穹。一片片的鱗片泛着金光閃閃的冷冽光芒,腹下竟足有五爪,同樣金光璀璨,叫人不敢逼視。
——那,是龍,還是天地間最為罕見的五爪金龍。
金色的眼……金色的龍……
杜之瀾有些失神,被勾起血性的心不斷下沉,光是聲音就能震得自己咳出血,随意一出手便叫他動彈不能,毫不懷疑,此人弄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不過——那又如何?”杜之瀾迎着對方俯視衆生般冷酷的目光,嘴角泛起一絲凜然無懼地冷笑,“反正劍清都死了,正好送小爺去陪他……”
“……哦?”有着金色瞳孔的男人偏了偏頭,身後的龍影漸漸隐沒而去,他忽而從空中消失,下一秒瞬間出現在杜之瀾面前,饒有興致地地仔細端詳片刻,似乎透過他想起另外的什麽,嘴角勾了勾,緩緩喃喃道,“這個神情……那個時候,他也是這樣……”
才沒頭沒腦的說了這麽一句,男子突然臉色一變,住了嘴,再度恢複起初那冷傲神色,好像心情變得奇差,面無表情地吩咐一句:“帶他回龍宮,若是反抗,直接宰了。”
這話,自然是對可憐的熔刑命令的。
烈日當頭,蒼雲流轉,很快這個地方便沉寂起來,無數前來探寶的修者妖獸層出不窮,卻無不是失望而歸。
遠在北方幾千裏之外的天池山上,神虛宗的弟子們仍舊整天日複一日的修煉打坐。
只是後山的雪峰之頂,多了一處禁地。
那裏常年冰雪封山,金丹以下的修者一旦靠近,全無例外會被極致寒氣凍成冰棍。
據說,如今這裏冰封着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