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葉然還沒有到家的時候,來祝賀的人已經快踏碎了葉家的門檻。葉家人和善,團結鄰裏,但是也從沒有這樣門庭若市。大家都争先恐後地來葉家,想一睹衣錦還鄉骠騎大将軍的風采,同時祝賀葉木槿被封為妃,成了枝頭的鳳凰。爹爹的笑容有些生疏,但依舊禮貌客氣地接受着別人的恭維,和陌生或熟悉地人都适當地寒暄。可是那一天,葉然卻沒有回家來,衆人等了些時辰,看天色都黑了,心道:聽說皇帝賞了将軍一座在城南的宅子,大概是不會回來了吧,于是就散了。來的時候都帶着期待羨慕,走的時候卻帶着同情的眼神看着還帶着溫和微笑的葉莫林。
木槿在容兒給她梳頭的時候問:“小容,你說哥哥今天怎麽沒有回來呢?”
“大概是有事耽擱了吧,小姐,要喝點粥了再睡嗎?您和老爺下午一口飯都沒吃。”
“不用了。不知道爹爹是不是生氣了,都七年了,在家門口卻沒有回家來,想必是惱了吧。”
“小姐,聽說皇上晚上會設宴招待群臣,大少爺應該在宮裏,所以回來晚些罷。”語氣那麽遲疑。一般将軍受封歸來,皇上都會念其離家已久,會特賜受封将領接完旨之後可直接回家,不必在宮中侍宴。
木槿動了動嘴,想說什麽,但終究沒開口。
“槿兒,睡了嗎?”葉莫林在門外問道。
小容過去把門打開,“老爺,小姐還沒睡呢。”
木槿站起來,“爹爹,這麽晚了,還沒休息?”
葉莫林走進來,并沒有回答她,而是對身後的容兒說道,“你先下去吧,我跟小姐說幾句話。”
小容轉身出去,木槿卻對她說道:“去泡些郁金桂圓茶來。”
小容微微颔首,就出去了。
木槿走過去扶着葉莫林坐下,“爹爹?”
葉莫林拿了下她的桌上的藥書,“還在看書,也不怕傷了眼睛。”
木槿微微紅了臉,“爹爹前幾天教的,女兒還沒記住。”
葉莫林看着女兒微垂下的頭,眉頭又不自覺的深鎖起來。木槿擡頭看到葉莫林的臉色一臉陰郁,不由的心頭一緊,“爹,女兒已經很用心了。”然後把頭更加低垂下去。
葉莫林嘆了口氣,“爹不是在怪你。”
木槿聽到如此說便擡起頭,恰好小容端茶進來,放下茶便又出去了。木槿看了看葉莫林,輕輕說,“哥哥怕是有事情耽誤了,爹爹別怪哥哥。”
葉莫林端起茶喝了些,“想必你哥哥現在正在求皇上收回成命吧。”他似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說給誰聽,聲音充滿了無奈。
木槿聽了爹爹話,在心裏細細想了一下,收回成命,什麽?封為骠騎大将軍,這個沒必要收回的;賞了一座宅子,也是沒必要收回的;還有金銀什麽的,也是不必的;那就只有,只有自己封為妃的事了。她并不覺得這件事情有什麽值得喜慶的,也并沒覺得有何不妥。她只知道女人是要出嫁的,然後相夫教子,遵從溫良恭儉讓。“爹爹,女兒嫁入皇家不是光耀門楣的事情嗎?”可是為什麽要反對呢。
“這麽多年,爹都教了你些什麽?”葉莫林的眉梢向額頭靠攏。
“善養性者,則治未病之病,是其義也。”木槿從善如流。
“槿兒,你知道嗎,藥能治病,也能害人。”爹放下茶杯。“就像那些草藥,爹教你的都是救命養生的用法,你可知道,它也能當毒藥使。”
木槿擡起頭,有點驚訝。
“再如毒蠍子,一般情況下,那是致命的毒物,但是在特殊情況下,它也能救命。”
“這個爹教過女兒。”木槿有些緊張起來,趕忙站起來向爹行了個禮。不會又考她吧,最怕的就是爹地考試了。
葉莫林伸手扶女兒起來,眼裏流露出不舍,“爹以為你能就這樣在爹眼下過一輩子,除了教你救命治病,從未教你旁的東西,這就是爹擔心的啊。”
“爹,您覺得女兒學的不好嗎?”木槿有些着急。
“你可知道,那皇宮可是個什麽地方?”葉莫林問。
葉木槿終于明白過來,“爹,您是在為女兒即将入宮擔心?”
葉莫林嘆了口氣,“爹爹希望你能過着簡單的生活,幸福,平安。”
木槿走過去抱着爹的胳膊,把頭放上去,“爹,我會的,女兒不會讓您擔心的。”
葉莫林用另一支手摸了摸女兒的頭發,心中感慨,一下子就長成大姑娘了,就要嫁人了。女兒心思單純,嫁一個小戶人家,這本是很好的品質;可是在那後宮裏,恐怕要生存下來就很難吧。“槿兒,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吶!”
木槿用頭蹭了蹭葉莫林的肩膀,“爹就不用為女兒擔心啦,你不是常教導女兒說,‘以善待人,人必善待之’嗎,怎的,爹說過的話竟是假的麽?”
葉莫林聽說她軟軟的聲音,這孩子近乎不知世事,又撫了撫她的長發,撒嬌的樣子,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吧,“唉,也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她擡起頭,眨眨眼睛,“爹,算命的不是說女兒的命很好嗎,是個有福之人!”
葉莫林被女兒調皮的樣子逗的笑起來,“但願如此吧。”
兩父女其樂融融的樣子被小容的聲音打斷。“大少爺回來啦!”
茵陳蒿 (莖、葉)苦、平、微寒、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