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離騷微小說合集
第一幕
洛丞相出門踩到狗屎摔了一跤,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皇上召見。皇上見他一身狼狽,罵道:“怎麽又把自己弄成這樣!”洛丞相很委屈:“回皇上,是狗屎的錯,不是臣的錯。”“那上次掉水池裏呢!”“是臺階的錯,不是臣的錯。”“還有上次從床上滾下去呢!”“……那是皇上您招臣侍寝的錯。”
第二幕
皇上:“洛卿,怎麽樣才能讓你安安分分地待在朕的身邊呢?”洛平:“只要皇上封臣做更大的官就可以了,比如現今丞相之位空缺……”玉指輕點龍案:“不如讓你做太監總管吧,只需要伺候朕一個。”洛平擦汗:“其實臣不在乎官職大小,只要能為皇上分憂,翰林小侍诏之位已覺足矣。”
第三幕
皇上深夜微服至丞相府,被告知丞相外出。等到子時,洛平一身酒氣粉香歸來。“哪裏快活去了?”“南安王世子邀臣賞燈。”“他又讓你辦什麽事?”“世子讓臣在選妃一事上為其妹美言幾句。”“選妃?”皇上怒極反笑,“好,那朕就聽聽你的美言!”洛平斟酌半晌:“屁股大,好生養。”
第四幕
身側床榻已空,皇帝驀然睜眼,只見那人在軒窗邊擁衣而坐,竟是在練字。他走過去,洛平聽見動靜,回首而笑:“記得嗎,當初教你習字,自己的名字你不學,偏要先學江山二字。”他點頭,那人依然笑着:“那時江山對你是忌諱,如今江山已在你禦筆之下,可你的名字反倒成了忌諱。” [待續]
第五幕
[接上幕]洛平說:“你是個青出于藍的學生,你把江山二字寫得那樣好,我這個做夫子的,卻只能盡力寫好這兩個字。”——周棠,他的名字。皇帝心中感動,他是萬民的皇上,只有在這人的筆下,他才是周棠。“還有這幾個字。”洛平接着寫下:欠洛平貳仟伍佰兩白銀。“皇上,請蓋玺印。”
第六幕
皇上:“洛卿,朕是你最得意的學生吧?”洛平:“不,陛下是臣教得最失敗的學生。”“為什麽?”“那時候臣教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教您尊師重道、心無旁骛,如今您卻是反着來的——躲着淑女壓着臣。”“……”“皇上,臣知錯了,求您輕點兒。”
第七幕
“洛卿啊洛卿,誰是最有威嚴的帝王?”“當然是皇上您。”“誰是最得民心的賢君?”“當然是皇上您。”“誰是當今風流倜傥第一人?”“當然是皇上您。”“誰是洛丞相你的意中人?”“翠雲樓……”“答錯的話,這幾天都別想上朝了。”“……”
第八幕
丞相說退了敵國使臣,皇上有賞:“洛卿你想要什麽?”“回皇上,臣鬥膽向您讨一位美人。”皇上微怔:“你要美人?好,朕答應你。”當晚洛平回房領賞,剛進門卻落進一個結實的懷抱,耳邊是暗藏愠怒的輕笑:“洛卿,朕可算是美人?”洛平:“……皇上,臣要的美人是送給敵國君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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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丞相說要告老還鄉。皇上:“洛卿才剛過而立之年,告什麽老?”丞相:“臣身有陳疾,國事繁重,已然力不從心了。”“朕不讓你做那些事就是。”“陛下若無其他理由,臣還是請陛下批了罷。”“慢着!”“陛下?”“洛卿還未給朕生個龍子。”“……陛下還是讓臣還鄉吧。”
第十幕
[賀中秋]洛小安掰了一塊月餅:“爹爹,吃!”洛平含笑張嘴,門口進來一個內侍:“丞相大人!皇上說他吃月餅噎着了,要您去喂!”洛平看看懷裏乖巧的小安,對比那個任性的不知節制的皇帝主子,恨道:“噎死算了。”周棠現身怒道:“小夫子,你不喂我我就罷你的官!”“……陛下嘗嘗這塊蓮蓉的。”
番外二 許複筆下未完書(上)
第一幕
許複,字子昀。
說起他的名和字,大概沒幾個人認得,但若是說起他的另一個名號,恐怕整個大承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據說就連當今聖上和當朝丞相都拜讀過他的作品。
沒錯,他就是著名戲曲小說家——許公子。
坊間很多人說自己是看許公子的小說長大的,他們常常會從箱底拿出一本殘破的書來,然後對着書中的情節遙想起自己的青蔥歲月。
市面上流傳着将近一百多本許公子的作品,但其實,只有十六本是真正出自他的手,其餘的大多是些無良小說家仿冒的,明眼人一下就能分辨出來哪本是他的真作。
傳聞中,許公子是個受過情傷的憂郁男子,年近不惑,卻因癡心而不娶,獨自守着一方竹苑,洗筆填詞,将自己的情意盡付于書墨間,這才寫就了那麽多感人肺腑的故事來。
然而,真正認得他的人見到的是……
“哎喲我的好姐姐,你就給我騰一間廂房出來吧。”斯文白皙的書生賴在地上,死死抱着一個女人的大腿哀求道,“翠兒姐我求求你了,我只有在你這胭脂坊裏才有文思……”
翠兒柳眉倒豎:“呿!放手!老娘這裏是妓院,妓院!不是你的書房!你快改改你那個爛毛病,哪有人聽着到處翻雲覆雨的聲音還能文思如泉湧的,哎許複你就不會起反應嗎?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啊!”
許複委屈道:“我都聽了這麽多年了好嗎,都能聽聲辨人了,哪個姐姐怎麽個哼法我全知道,要還能起反應才怪了。”
身為一個老鸨都臉紅了,翠兒擡腳踹他:“好你個白眼狼!都怪我們平時太慣着你了!滾!有多遠滾多遠,別耽誤老娘做生意!”
許複急了:“別,別啊。翠兒姐,我知道你最近生意好,就讓我再待一個晚上可好?就一個晚上,讓我把開篇寫完了就行!”
“你給我……”
“我跟你換!我想法子幫你攬生意怎麽樣?”
聽到許複這麽說,翠兒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你小子又有什麽鬼點子了?”
還別說,她家胭脂坊能做成柳巷裏名氣最大的樓子,有一大半功勞要算在許複頭上。到底是小說家,肚子裏有數不清的有趣玩意兒。他想的花招總能挑起恩客們的興致,胭脂坊的歌舞啊,游戲啊,點心的花樣啊,花魁的評選啊,都是他在幕後出謀劃策,恩客們在這兒找到的樂子比別家多,生意自然好。
“翠兒姐你先答應給我騰間廂房出來,我再告訴你。”許複讨價還價。
“……”翠兒思量片刻,覺得不能為小利而舍大利,終于還是妥協了,“好吧好吧,我讓人給你騰去,你快說吧。”
許複嘿嘿一笑,從地上爬起來,湊到她耳邊說:“是這樣的,讓每個姑娘準備一張浣花箋,然後……”
第二幕
一曲绮袖歌舞拉開了胭脂坊今晚的序幕,前來尋歡的恩客進門後發現,歌舞臺上垂挂下數十根絲線,每根絲線上綁着一塊木牌。
某個華服公子好奇道:“這是要做什麽?”
挽他進來的鯉兒巧笑倩兮:“一會兒你就知道了。”随即旋身從那名公子身邊跳開,只留下一句“要認得奴家哦”,就躲進帷幕,不知到哪裏去了。
一時間所有姑娘都消失到幕後,恩客們面面相觑。
片刻後,姑娘們又從幕後走了出來,與方才不同的是,她們都穿上了一模一樣的衣服,連頭飾也是一水兒的銀簪子,臉上覆着面紗,乍一看根本分不出來誰是誰。
“這是要……”恩客們仍舊摸不着頭腦。
姑娘們站好了隊伍,翠兒這才走了出來向大家說明:
“聽說秣城有個河燈節,有緣人可憑借河燈相知相識,配成眷侶。今日我胭脂坊效仿其法,以箋紙做媒,讓大家玩個游戲。同時也向各位客官證明一下,我胭脂坊的姑娘可不是徒有其表的,她們不僅能歌善舞,更是寫得一手好字句。
“待會兒姑娘們将把自己寫好的浣花箋粘在木牌上,箋紙正面是詞句,反面是姑娘的名字,各位客官就請上臺來挑選自己中意的句子,挑中了哪個,揭下箋紙念出背後的名字,今晚就與那位姑娘共度良宵。”
公子哥們都覺得挺有意思,但臺下也有大老粗起哄:“老子不認字!”
翠兒一甩帕子笑道:“不認字也沒關系,你總認得自己老相好的身材體态吧,看着誰眼熟,就選誰貼的箋紙好了嘛。”
“哈哈,那成,那成!”
于是游戲開始了。姑娘們紛紛從袖口中拿出自己的浣花箋,挨個兒上臺貼上。十色的箋紙上書有八行蠅頭小字,看着極是旖旎。
鯉兒把箋紙貼好後,特地旋了半個舞步,才回到帷幕後。那是她剛剛離開那位錦衣公子時跳的舞步,算是一點小小的作弊。
今晚她招呼進來的那位公子雖是生面孔,但一看就是個貴人,她可不想錯失良機。只希望那人能認得出她來。
鯉兒有點緊張地攥了攥衣袖,忽然愣住了。
嗯?這是什麽?
她從右邊袖口中扯出了一張浣花箋。
這是……啊!這是她的浣花箋,那貼上去的那張是誰的啊!
想明白後,鯉兒頓時欲哭無淚了。
先前她為了寫出更好的詩句,跑去向許複請教。許複随手寫了一首讓她用,她按着自己的風格改了幾句,為了區分自己和許複的,她還給許複那張署了他的名字。
結果她匆忙上臺,粗心大意之下,居然把許複的錯貼了上去。也就是說,今晚沒人會念出她的名字了,因為那張箋紙的背後,是許複的名字……
第三幕
周杭自到了青州以來,撒了歡地到處玩。對于他這樣一個不求長進只求快活的王爺來說,秣城就是個金子做的牢籠,而青州就是個水做的溫柔鄉。
四處游玩到了這座名叫煙橋的小鎮,沒什麽特色風景也沒什麽特色小吃,起初周杭還覺得有點無聊,後來聽說這裏有全青州最著名的“柳巷”,便興致勃勃地趁着夜色去了。
柳巷裏到處是妓院梨園,他人生地不熟,就挑了一處看起來人最多最熱鬧的地方往裏鑽,一擡頭,就見三個大字——胭脂坊。
被一個嬌俏的姑娘挽進去,一看那歌舞臺上的陣勢他就怔住了。憑他多年游戲花叢的經驗來看,這地方絕對非比尋常,看來是來對了!
不過,這裏終歸是個俗地,那個浣花箋的游戲,誰給的錢多,誰就可以上去先選。周杭雖然不愁錢,但他這一趟玩樂下來,錢袋裏剩得也不多了。加上他一介王爺流連風月場所畢竟不好,不想太惹人注意,便沒有去争做那第一個上臺選擇的。
前面幾個纨绔子弟裝模作樣地選了張箋紙品讀一番,之後便牽走了一位姑娘。周杭冷哼一聲,什麽“好詩好詩”,盡是敷衍,看他們那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顯然是私底下通過氣了,完全埋沒了這游戲的樂趣。
輪到周杭時,花魁早給牽走了,不過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麽樣的花魁他沒見過,他就是單純想玩玩這個游戲罷了。都說字如其人,他倒想試試自己見字猜人的功夫如何。
剩下的二十來個箋紙中,幾乎都是些風花雪月的陳詞濫調,并不是不好,只是沒有什麽讓周杭眼前一亮的東西。
就在他猶豫着要不要下臺時,目光忽然定在了挂在邊緣的一張箋紙上。他一眼就看出,這張與其他的是不一樣的。
箋紙上的字隽秀之中多了幾分飄逸,一撇一捺都帶着柔和的勁道,不張揚,卻很出挑,在一群散發着脂粉氣的箋紙林中顯得格外幹淨純粹——
倚樓望月月如鈎,
鈎不住,少年眸。
折柳尋芳何處有,
有舊夢,化離愁。
鉛華洗盡,
陌路天涯難回首,
誰人敢,
自許風流。
周杭看着最後一句,唇角勾了起來。好一個豁達傲然的女子,她既問了“誰人敢”,他便應了她的質問,“自許風流”!
伸手揭下那張浣花箋,翻到背面,周杭念道:“許、複。”
帷幕後面沒有反應。
周杭擡高聲音:“許複姑娘,可否現身一見?”
依然沒有反應。
周杭又喊了一聲:“許複姑娘?”
人群開始騷動,翠兒聽見動靜走了出來:“誰?選到了誰?”
周杭耐心地說:“許複。”
翠兒一怔,失聲叫道:“誰?許複?怎麽會是許複?!”
此時樓上傳來噠噠噠噠的腳步聲,只見一個青衫書生探頭出來,有些擔憂地問:“翠兒姐,你叫我?出什麽事了嗎?”
“……”短暫的沉默後,胭脂坊裏爆發出一陣大笑,“哈哈哈哈,他選了一位龜公!”
“我不是龜公!”許複積極辯解。
“……”周杭仍在震驚之中,他發現,自己好像玩過火了。
第四幕
許複搞清楚狀況之後,撒腿就要跑回房,被翠兒拎回來放到周杭面前說:“這位客官,不好意思,按照游戲規則,你選的人就是他,你看你是要還是不要呢?”
“翠兒姐你不能這樣對唔……”許複的聲音被無情地遏制在翠兒的纖纖玉手下。
周杭思量再三:“如果不要的話,退錢嗎?”
翠兒充分展露了奸商的嘴臉:“客官,你支付的費用是參與游戲的費用,游戲中是你自己選擇了他,與我們無關,當然是不退錢的。”
周杭看着許複精彩紛呈的臉色,忽然又想接着玩下去了,于是他故作懊惱說:“不退錢?那我還是要吧,雖然是個男人,只好将就點了。”
于是周杭把許複領進了房,就是許複準備挑燈夜戰新作的那間廂房。
沉默。
兩人大眼瞪小眼地看了會兒,許複見他沒有什麽異狀,就提筆蘸墨,接着寫了起來。他現在分秒必争,給他的半年期限現在只剩下三個月,而他才剛開始寫。
周杭喝完了一壺酒,看他還在若無其事地寫,好奇之下湊過去看了兩眼:“寫什麽呢,窮酸書生。”他倒真的不認為許複是龜公,感覺上不像。
“書。”
“喲,你還寫書?”
“嗯。”
“寫什麽書呀你。”
“……”許複沒空理他。
“我花錢包你一夜可不是為了發呆的,你至少陪我聊聊。”
“……”
“喂,你寫的什麽書?雜談?戲曲?對了,你看過許公子的《天階涼如水》嗎?那叫一個感人啊。裏面有一句叫做,層樓俨然……”
“層樓俨然,百裏天階涼如水;孤燈如夢,少年不識情滋味。”
“你知道?”
“我寫的。”
周杭撲哧一聲笑出來:“真的假的啊,你是許公子?”
許複說:“我是。”
周杭愣了愣,而後他信了。剛剛那張浣花箋上的詞句,的确很像許公子的文筆。
作為王爺中游手好閑的典範,他可是許公子的忠實讀者,如今見到真人,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樣,但是……好像也還行。
“哎你的《蒹葭記》裏面有一個情節,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許複被他吵得無心寫作,幹脆收了紙筆陪他閑聊。兩人坐在床上東拉西扯了小半夜,正有點困意的時候,隔壁開始響起了辦事的動靜。
女子的嬌吟聲傳了過來,許複仔細聽了會兒說:“是紅素姐姐,她的尾音可甜膩了。”
周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麽知道,你跟她做過很多次嗎?”
“怎麽可能,他們都是我姐,我尊重他們。”
“聽牆角也叫尊重?”
“這個麽……你不懂。”
随着夜越來越深,胭脂坊裏的纏綿聲越發激烈,周杭本就不是個禁欲的人,聽着就有些上火了,可看着旁邊唇紅齒白的男人,又不知道該怎麽辦。
許複很快注意到了他的變化,嘲笑道:“自制力真差。”
周杭惱羞成怒:“你自制,你幫我做!”
“我才不……呀!”
許複話還沒說完,手就被牽着按到了火熱的肌膚上,他的臉蹭地紅了。想抽出手來,結果被緊緊一捏,倒是感覺手底下的東西又脹大了。
周杭嘗到甜頭,輕哼了一聲:“你別躲,又不是很難的事情。”
“我、我不會做這種事!”
“那我幫你找一件你會做的事……別再抽你的手了,我不會讓你逃掉的。酸書生,你照着現在的情況,用十二天幹作首詩吧,作出來我就放開你。”
“我……你……”許複掙紮半天,發現自己的确拼不過他的力氣,只好按他說的做。他想了會兒,一字一句地說:
“了相思一夜游(子),敲開金鎖門前鈕(醜),正值夤夜夕陽收(寅)……
“柳腰兒抱着半邊(卯),紅唇兒還未到口(辰),口吐舌尖軟如鈎(巳)……
“還有玉杵在身邊,不是木頭削就(午)……
“二八中間直入跳起腳尖頭(未),呻吟口罷休(申),壺中酒點點不留(酉)……
“倦來人似幹戈後(戌),只恐生下孩兒,子非我有(亥)。”
似乎是思考時的習慣,他每說一句,就會有一個輕點手指的動作,撩撥得周杭心猿意馬。他說得慢,周杭趁機握着他的手替自己洩欲,他一手按着許複的腕,一手攬着他的腰,耳邊是他微啞的聲音,情潮随着他的話語和動作漸漸翻騰。
“唔!”許複說完時,周杭很意外自己居然得到滿足了。
咦?這麽快嗎?還是已經過了很久了?
最後他把一切歸罪于許複的詩上:“誰讓你作出這樣的淫詩來的。”
許複羞憤交加,一腳把人踹下床:“你你你你給我滾出去!”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