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但是,柳溪轉念想想。
如果覃戈沒換位,那麽就剩下她與岑墨坐在一起,恐怕比現在更窒息。
覃戈也覺得窒息,原本換座到柳溪這,是有自己的心思,之前三番兩次被岑墨幹擾,他脾氣再好也會不爽,男人都懂男人,痛點一踩一個準。
但他也沒想直接坐到人旁邊來。
真是出乎意料了。
他低低草了一聲,便拉着柳溪走出來,很紳士地給岑墨讓了路,并輕輕捏了捏柳溪的掌心,柳溪不明所以地擡頭看他。
見他投來一個溫暖的微笑,像是在安慰她不用太擔心,他說道:“一會車開了,我們換個座。”
柳溪嗯了一聲。
她心想還好有覃戈啊,如果他沒換過來,到時候她肯定沒有合适的理由和別人換座,被別的同事看見也不好,只能絕望地和岑墨坐在一起了。
兩人毫不避諱地拉手動作不經意落進了岑墨的餘光裏,他把二人眉來眼去的一幕看了個一清二楚,坐了座後,他打開自己的筆記本。
他倒是很淡定,但被夾在兩男人中間的柳溪,就很別扭了。
左右兩側的男人都很高,這座位也不寬敞,他們四肢難以伸展開,覃戈是坐得不規矩,側靠在座椅上,一條腿伸長着,勉強舒展開身體。
岑墨坐得是很規矩,但他因為要寫代碼,雙臂必須微微展開,胳膊肘擱在扶手上才勉強不影響敲鍵盤。
這下,柳溪腳也沒地方放,手也沒地方放,尤其是胳膊,她覺得碰一下岑墨的衣角都有罪惡感。
于是,她用腳默默撞下覃戈大腿。
覃戈倒是反應快,一下就收了腿,往外挪了挪,給柳溪騰點空間。
柳溪不動聲色地微微擡起臀部,也挪了一下。
她以為不會被發現的舉動,其實早就被岑墨注意到了。
倒不是他特意去關注他們倆的,只是柳溪一動,他就不自覺走神了。
根本不想去關注他們做了什麽,但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這兩人在,他沒法集中注意力。
于是,岑墨摘下鼻梁上的眼鏡,放進口袋裏,“組員不管了,跑我這來?”
雖然他沒看着覃戈說話,但一聽就是在問他。
覃戈像是沒聽出他攆人的意思,笑道:“我這人散漫慣了,對下屬要求沒有學長苛刻,所以也不會時時刻刻盯着他們幹活,只要他們交的東西令我滿意,就是提早下班,我也同意。”
岑墨才不關心他怎麽管下屬,東拉西扯沒一句是他想聽的。
于是,他的話直白了點,“來這做什麽?”
覃戈繼續搗糨糊,“你們視覺算法科是負責智駕系統感知層的,而我們人工智能算法科負責決策層,工作緊密相關,本就應該多多溝通才是,我呢,作為一個小小的項目負責人,打算身先士卒了,我覺得學長也應該如此,不如現在和我交換一下,去4車廂與我們科的人坐坐?”
柳溪捂着嘴偷笑。
覃戈也是能掰,自己不打算走,還打算把岑墨攆走。
這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岑墨大概要被氣死了,直接冷漠拒絕,“不必了。”
覃戈見好就收,掃了眼過道上兩側,已經沒人進來,再擡頭看了看上方行李架已經放滿,不會再有人來放東西,他就讓柳溪換過來。
柳溪正要起身,岑墨點了她名,“坐下。”
柳溪回過頭,詫異地看着他。
岑墨頭也沒擡,語氣平淡,“識別率還沒提到90%?”
柳溪反應過來他在問論文代碼複現的事,便先坐了回來,“87%是最高的一次,實驗條件相同的情況下,複現結果不一樣。”
調了半個月,還是這個結果,岑墨不是很滿意,他又問:“試了幾個參數?”
實驗參數還不多,柳溪全背了出來。
這一問一答下,柳溪不得不拿出自己筆記本。
她的背包剛剛被丢到上方行李架上,只好讓覃戈幫忙拿下來。
一時忘了要換座位的事,柳溪打開高鐵座椅後背的置物板,把筆記本架了上去,重新看了遍昨天push的版本。
覃戈見她一時半會解決不了問題,就幫她看了看代碼。
“上次不是教你去GitHub上看看別人怎麽寫的嗎?”
柳溪沒告訴過他那次被岑墨訓了一頓的起因就是因為抄代碼,她剛要解釋,岑墨先開了口,聲音極是不悅,“就是你叫她抄代碼?”
覃戈不知他怒從何來,“怎麽?有問題?”
岑墨:“我們研究的是前沿技術,任何程序都沒被實驗論證過,你讓她抄誰?出了問題你擔責?”
覃戈先是一愣,随即不可思議地反問:“你開什麽玩笑,怎麽能要求一個新人自己寫機器學習的代碼?這是她能做到的嗎?”
這不是在強人所難嗎?
一直以來都知道岑墨對別人要求極為嚴格,但沒想到喪心病狂到這份上。
岑墨卻道:“她能。”
覃戈:“……”
岑墨眼中毫無懷疑,回答得更是不假思索,“她在我眼裏不是新人。”
這回別說覃戈,連柳溪也愣了。
覃戈胸膛微微起伏,呼吸聲重了,他咬牙道:“就算能,又怎樣?這是職場,不是搞科研,所有的項目都有deadline,以最快完成老板的需求為導向工作,而不是浪費時間在研究前沿技術上!”
岑墨皺眉,“如果所有人都像你這麽想,這個領域就不會有進步。”
覃戈:“連飯碗都保不住,誰還操心這個?她現在是在你手裏幹活,可是一年之後她回到正式崗位,你又怎麽保證她的領導不是我說的那種人?!”
被夾在中間的柳溪感覺自己頭要裂開了,她忍不住捂住耳朵,懇求道:“你們別吵了……”
這才上車就這樣……
她要怎麽茍下去。
二人在柳溪開口後,同時閉了嘴。
覃戈看向柳溪的筆記本,“我給你看看,論文複現不也是借鑒嗎?就算沒有應用實例,站在巨人肩膀,也強過閉門造車。”
他剛要拿走筆記本,岑墨的手卻直接按在了鍵盤上,阻止他動作。
覃戈覺得好笑,“我幫忙看看也不行嗎?”
岑墨:“自己寫的,自己研究。”
覃戈簡直要氣炸了,“寫不出來怎麽辦?就讓她這麽一直耗着?你寧可冷眼旁觀,也不願意拉她一把嗎?有時幫扶一下,只是讓她更快掌握技巧,少摔幾次坑,你就非得讓她自己摔得頭破血流才能領悟嗎?”
岑墨一臉冷漠:“是。”
覃戈:“……”
沒見過這樣鐵石心腸的人,覃戈算是真正見識到了他的不近人情,他突然就很心疼柳溪,不用猜都知道她以前在岑墨那受了多少委屈。
他無法忍受柳溪在他眼皮底下被岑墨欺負,所以用力一抽,把筆記本從岑墨手裏抽了出來,鐵了心要幫柳溪寫代碼。
岑墨眸光暗沉。
他能走到今天,是在常人所不及的千百萬次試錯中練出來的,除了天分,更重要的是努力,這一切沒有任何捷徑可以走,只有自己一個字一個字敲出來的代碼,才是記得最牢的,他自己是這麽練出來的,自然希望柳溪也是如此。
柳溪是他花了很多心思培養的,未來可期,他不容許別人把他培養了這麽多年的心血給毀了。
因此,他懶得與覃戈争論,直接問柳溪一句話,“聽他,還是聽我?”
柳溪:“……”
這簡直就是送命題。
一個男友,一個上司。
兩個都沒法得罪,這讓她怎麽回答!
算了算了,你們還是繼續吵吧,別殃及無辜的她了。
在經歷了生不如死的五小時修羅場後,柳溪終于可以下車了。
衆人彙合,坐了大巴前往桐城的測試場。
桐城的自動駕駛測試場占地将近10萬平方米,可以通過布置标線、标識、标牌、可移動信號燈、目标車、目标人等設施,構建各種不同形态、不同規模的道路交通場景,能測試的自動駕駛場景多達四十項。①雖然這次用的是真車與實景,但環境封閉,車速也慢,且有安全員坐在駕駛座,所以很安全。
柳溪主要負責的是目标檢測識別,采集大量實驗數據來完善程序設計。
一旦投入到工作中,大家各司其職,那兩人也就沒空管她到底聽誰的了。
直到了晚上回酒店,柳溪已經疲憊得不行,婉拒了覃戈出去逛逛的要求。
覃戈也沒為難她,就拉着她語重心長地說了幾句話。
“柳溪,技術上,我比不上岑墨,但職場上,我好歹混了三年,自認為也混得不差,有些道理我比他明白,你不能光聽他的,也要為自己的以後打算。”
“我不否認他的觀點,但大環境如此,除非你也和他一樣走科研道路,否則你要抱着與他一樣的崇高理想混職場,你會死得很慘。”
柳溪微笑着點頭,“我會認真想想的,謝謝你提醒。”
其實她真的很茫然,不知道誰才是對的,不過當時已經做出決定聽岑墨的了。
因為不管他們兩人誰對誰錯,她只知道她現在的上司是岑墨,就必須聽他的。
未來的飯碗是未來的事,她得先保着眼前飯碗才行。
但她又不能不給男友面子,所以沒有當場表态。
與覃戈分別後,柳溪就回客房琢磨起代碼了。
一打開筆記本就覺得頭疼欲裂,完全沒法集中注意,便洗漱上床休息了。
她想大概是自己坐了半天的車,下午又直接進了測試場幹活,再加上那些糟心事,給累垮了。
然而沒想到,這一累就把不規律的大姨媽給請來了。
她每次生理期,都非常難受,頭疼、腰疼、肚子疼……
這一晚,她疼得哼哼唧唧,又怕吵到鄰床的同事,因此睡得極其不踏實,第二天忍着痛上班。
岑墨一眼就發現她狀态不對的,他太熟悉她這模樣,直接就讓她回去休息。
柳溪怎麽可能答應,堅持跟着他去測試場。
岑墨沒再說什麽,讓她自己注意分寸,撐不住就回去。
柳溪也以為自己能撐得住,誰知道今天要一直在場地站着走着,頭頂着太陽……
在收集完九輛車的數據之後,她終于扛不住昏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下一章師兄要暴打岑狗(不是①百度摘抄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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